[耽]朝秦暮楚-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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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同时响起的声音在耳畔一下子炸开,楚瑜有些吃不消地皱了眉头,抬眸先是看见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他躺着,这般看去,入目先是那人弧度优美的下颌,接着是一双前勾后扬的桃花眼,没了从前醉生梦死的苍白风流态,倒是宛如重铸般将灵秀尽数折作刚毅,分明熟悉偏又何等陌生。
昨夜种种齐齐涌上脑中,河畔灯影,画舫重纱,那些浸了泪的委屈,那些折了颜面的姿态,无一不清晰地浮现楚瑜眼前,让他蓦地坐起身来,又因起得太急,引来一阵头晕目眩。
“清辞小心。”秦峥仗着身手敏捷一把仔细扶住楚瑜,小心将他圈在怀里。
楚瑜抬手要挡住秦峥的动作,却因虚弱无力,那推拒的手活生生做出欲拒还迎的感觉,分明是推开秦峥,落了旁人眼中就跟将手主动搭上他胸口似的。
“青葙……咳咳,咳……”楚瑜嗓子沙哑,实在是没了力气,只能求助一旁的李恣。
李恣被秦峥的话刺得委屈一夜,这会儿见先生这般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愠怒,使劲儿挤上前去。
秦峥怕楚瑜动怒,不敢强求,只能退开,眼看着李恣将楚瑜夺走安置回榻。
“青葙,送客。”楚瑜不愿多想昨夜事。
秦峥知道楚瑜必然是不肯待见他:“清辞,我有话想同你说。”
楚瑜阖眸,捏了捏眉心,哑声道:“我同你的话,早在四年前就说完了,多说无益,你走吧。”
“清辞你就给我一盏茶的时间,我说完就走。”秦峥低声乞求道。
楚瑜睁开眼,冷声道:“昨夜算瑜欠侯爷一个人情,可侯爷若是这般得寸进尺,莫怪瑜叫家丁将侯爷送出门去。”
“清辞……”秦峥心头苦涩,可楚瑜心冷不肯多听。
门被推开,珠帘晃动,未见人来,先闻其声。
“爹爹!”
一抹杏黄绕过屏风,缎儿靴,蝶儿钗,玉做的骨,雪堆的颜。有女初成,若枝头杏花儿俏态娇姿,清雅可人。那杏黄缎裙裳绣了一圈柳叶纹儿,行走若清风拂柳,端是少女姿态尽显,叫人心下柔软一团。乍一看,只道是哪家杏林里出落的小仙子,就这般蹁跹跑来……
秦峥眼睛一烫,连呼吸都停着,眼中只剩下这一抹跌跌撞撞的杏黄。
真儿。
楚瑜见真儿进来,脸色一变,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掀开被子扑下床榻,一把将真儿抱在怀里。颤抖着双手,将她的小脑袋按在自己胸膛……
怀里的孩子方才还似蝴蝶蹁跹,此刻仿佛是一个没有灵气的小木雕般愣住,瑟缩在楚瑜怀里一动不动。
尽管楚瑜动作很快,可她还是看到了……
清清楚楚看到了屋中那个人。
“大爹爹……”
第48章
撩动的珠帘晃出清脆的响声,这一句“大爹爹”轻如浮絮,除了楚瑜谁都未曾听见。
楚瑜手臂紧了紧,将真儿死死搂在怀中。
秦峥缓缓蹲下身去,看着楚瑜怀里的真儿。当年走的时候,尚且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如今一晃四年,如那雨后初成的苗苗,蹿出个让人惊讶的模样。
这是他的女儿,他和清辞的女儿。
“真儿……”秦峥下意识地伸出手去。
楚瑜猛地摇头,愈发搂得紧了几分。他将自己的所有都给了秦峥,只留下了真儿。这是他的,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孩子,谁都不可以抢走。
一双小手推开了楚瑜,真儿钻出个小脑袋,摇了摇:“爹爹,抱痛了。”
楚瑜一怔,赶紧松开几分。
借着这几分松懈,真儿赶紧挣开了楚瑜的怀抱,吐着小舌头夸张地喘了几口气。
楚瑜怀中一空,脸色也跟着白了几分,险些稳不住身子:“真儿回来……”
真儿歪着小脑袋看了眼楚瑜,下一刻裙角随着她的转身似绽放的花儿般画出个圆,缎儿靴轻轻巧巧迈了两步,停在秦峥面前。
“真儿!”秦峥双眸一亮,满是激动。
真儿扬起小脸,粉雕玉琢的一张脸七分肖似楚瑜,其余三分尽在一双桃花眼,倒是同秦峥一模一样。未有楚瑜一双凤眸清冷妩媚,却是格外娇俏过人。
真儿弯腰福了一福,道:“不知这位大人在,方才多有失礼。”
秦峥一怔,眼中的光彩似渐渐淡去,他张了张嘴,艰难道:“真儿……我、我是你大爹爹……”
真儿轻轻挑了挑秀气的眉梢,与楚瑜当年如出一辙般的姿态,不紧不慢道:“大爹爹?我爹爹是户部尚书,我大伯是君后,大伯父是今上,我怎的不记得还有个大爹爹?”
秦峥双眸骤然一缩,伸出的手僵住。
真儿的声音尚且还带着孩子的稚嫩甜美,说起话来软软糯糯,柔如雪絮,可字字句句落在秦峥心底如锋利的针尖捅了个千疮百孔,不过短短一瞬,就已是疼得满头冷汗,面色煞白。
真儿一双桃花眼弯了弯,如盛满了闪烁繁星,甜甜软软道:“真儿是我闺中乳名,唯有家里人才这般唤我,大人叫起来实在不合适。小女姓楚名婳,如今是,今后亦是。”
秦峥咬紧牙关,才勉强忍住眼里酸楚,喉中似哽了棉絮万千,噎得心口疼。许久,才开口艰涩道:“楚……婳……好,好名字……”他身形踉跄几下,险些跌倒,勉强稳住,低笑两声俱是难言苦涩。
真儿淡淡挪开视线,对一旁李恣道:“恣叔叔,我爹爹身子不好,劳烦您帮忙送客。”
李恣轻轻点头,推开门道:“秦将军,请吧。”
秦峥看了眼真儿,又深深看了眼楚瑜,道:“清辞,保重……”
他转身,那个纵横沙场披血带煞的将军,竟是险些被门槛给绊倒,身影落寞得好像一条狗。
一无所有,谁又不是呢。
屋子里静得几乎可以归作死寂。
楚瑜看见真儿面朝秦峥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片刻后,瘦小的肩头控制不住地耸动起来。他上前,扳过真儿小小的身子。
小姑娘早已是泪流满面。
“爹爹……”真儿泣不成声,一头扎进楚瑜怀里。
楚瑜轻轻抚了抚女儿头顶,低声叹息:“傻丫头。”
真儿用力摇了摇头,哽咽道:“才,才不是为了大爹爹哭……只是,有,一点难过……”
“爹爹知道。”楚瑜苦笑,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
“只有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真儿越哭越大声,断断续续道:“一会儿我就忘了,一会儿就好……”
楚瑜又何尝不心疼,可唯有此事不得两全。他竭尽全力想要给真儿最好的,却明白有些空缺,除了秦峥竟是谁都无法弥补。
“真儿只要爹爹……”
真儿哭累了,小猫一样缩在楚瑜怀里,带着鼻音闷闷道。
楚瑜点了点头,握住真儿小手,勉力笑了笑:“爹爹也……只要真儿。”
※
镇北侯府的宅子荒废多年,里面野草长了两尺高,曾悬在大门前的红纱灯笼落在院子里,被风霜雨雪褪了色,苍白的笼骨塌了大半,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几颗树长得四仰八叉,张狂地伸着枝桠,里面窝藏了不知多少野飞禽。
丹虞蹲在院子里拔草,手心都染了一层草汁,他用袖子抹了把头上的汗,被濡湿的额发掀起来露出一张清秀的脸。一旁隔了张小案,上面摆了一壶温茶,干活累了他便停下倒杯茶,一边喝一边等秦峥回家。
打从昨个儿夜里,秦峥就未曾回来。丹虞琢磨着,许是宫宴里喝醉了,就耽搁在哪里了。今个儿怎么说也该回来了才是,谁知这一等就等到了日暮黄昏时……
丹虞看着被清理得像模像样的院子,颇有成就感地甩了甩袖子,提溜了俩食盒往隔壁院子里去。秦家老太太和姑娘都已经接回来住了,在丹虞眼里,老太太孙氏寡言得很,打从被接回来起就每天在自己房里礼佛。秦家姑娘模样长得美,说话也客气和善,都不难相处。
送了饭过去,丹虞刚从院子里出来,就瞧见远远一道挺秀高挑的身影,玄袍无纹,简带束腰,长发梳起,只是走路有些摇摇晃晃。
“哥!”丹虞瞧见来人,高兴的迎上去,还未走进就闻见一股熏人的酒气。
秦峥指尖还勾了个长嘴儿酒壶,闻言点了点头:“丹虞,怎么还没歇下?”
丹虞皱了皱鼻尖,嘟囔道:“怎么又喝酒了,说了多少次酗酒伤身。”
秦峥伸手摸了摸他脑袋:“不妨事,没喝多。”
“净会骗人。”丹虞挣出自己的脑袋,道:“哥,你去哪了?”
秦峥越过丹虞肩头,看向后面的院子:“娘和妹妹怎么样了?”
丹虞抓了抓头,道:“都挺好的,方才送了饭过去,估计用完就该歇下了。哥要去看看吗?”
秦峥顿了顿道:“既然快歇了,那就算了,等明早吧。”
“瑶姐姐她夫家那边……”丹虞欲言又止,他倒是听闻了一些事情。
秦峥骤然眼神冰冷,薄唇绷直:“欺负我瑶儿,不会轻饶他们。还有本家这几日送来的礼都不要收,尽数退回去。若是族里不给个说法,今后这个本家不要也罢。”
丹虞轻轻点了点头。
秦峥长叹一口气,将手搭上丹虞肩头:“这几天辛苦你了,是哥考虑不周。明天哥使人去置办东西,顺带重新招买些仆役来。”
“没事的,哥。家里人不多,这些活儿我自己都能干完,用不着费这个钱。”丹虞扯着秦峥袖子道。
秦峥歪头轻轻笑了笑:“以前都是你照顾哥,现在换哥来照顾你,今后你就是我亲弟弟,甭总想着亲力亲为,现在哥能养得起你,你就琢磨着怎么挥霍就成了。”
丹虞微微皱了下眉头,小声嘀咕道:“才不想当亲弟弟……”
秦峥勾着他的长嘴儿酒壶摇摇晃晃地正走着,也没听清丹虞说什么。他想或许丹虞说得不错,当真是有些醉了,不然怎的连眼前的景儿都花了。
“哥!”丹虞惊声喊道。
秦峥眼前一黑,不知人事。
病来如山倒,秦峥这一病倒是颇有几分来势汹汹的架势,硬是告了好几日假。
丹虞床前照顾着,秦峥状况时好时坏,烧得厉害时满嘴胡话,颠来倒去念着的无非便是清辞、真儿。偶尔清醒时,也会自言自语般跟丹虞诉上一两句昔年往事,只是大多词不达意,叫人云里雾里。
丹虞不懂那么多恩怨过往,却也明白秦峥心里有一个人,不管是出入生死间还是封爵挂帅时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人。
楚瑜。
于是丹虞寻了个得闲的日子,鼓起勇气决定蹲一蹲国公府门口。
第49章
靖国公府的大门相当气派,旁的不说,单是那太祖皇帝亲笔提的门匾都已是令各大世家望尘莫及的荣耀。朱红金钉正门,旁各有侧门两扇,八根红漆大柱,处处雕梁画栋,左右两尊汉白玉石狮子威武昂首。
丹虞在侧门前转悠了好几圈,原本是想要直接进去找那位楚二爷的,可偏生既没有拜帖也没有名刺,根本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被门仆拦在外头。
他琢磨着,那就在外面等着吧,总会出来的不是?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直到太阳都晒在头顶了,丹虞才感觉到肚子里咕噜噜地叫唤,格外饥肠辘辘。他只好在街角买了碗面,还是磕了鸡蛋的那种。又生怕这一离开就蹲不到楚二爷了,于是买了面后干脆端了碗继续蹲在大门口边吃边等。
刚低头捞了两口就瞧见有人从侧门出来,走在前头的是个身量颀长的年轻男人,朱红团花官服外面披了系藏青的竹纹披风,倒是显得身形俊秀挺拔。
有小童牵了一匹马跟在后面,那人回头跟小童说了句什么,接过了马缰。似是察觉到有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他忽然回头,正正对上丹虞专注打量的目光。
正当头的太阳有些夺目,给门前人映了层薄金,俊秀的脸庞如打磨圆润的美玉,并不锋利却处处透着种令人安心的舒坦,丹虞端着面忽然有些咽不下去了……
李恣本来是想要往户部去一趟的,谁知刚出门就瞧见有人蹲在路对面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半截筷子捞着面还塞在嘴里,一双忽闪闪的眸子一眨不眨。也不知是蹲了多久,脸上都覆了曾薄红,细碎的汗珠儿藏在额发下面亮晶晶。
“那边……”李恣刚想问问门仆那人是谁,就瞧见原本蹲得扎实的少年忽然站起身来几步朝他走来。
手里还没舍得丢下那青花大口碗。
“那、那个……”丹虞鼓起勇气走到李恣面前,仰起头来,用自认为非常有气势的眼神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可能借一步说话?”
李恣方才离得远瞧着不大清楚,如今站在跟前才看清少年未弱冠,容貌漂亮可人,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是一眼看到底的干净。他略微迟疑一瞬,道:“不知你是?”
丹虞捏紧了碗沿儿,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