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朝秦暮楚-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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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将秦峥带至朝堂,让他紫金绶带,银甲披身,做那扬名万里,不可一世的将军。
他曾想,用不了太久的,若拼尽全力不过十年而已,这些念想皆能实现。
他知道这条路难走,曾想过千难万险,不曾想到到头来最难的却是秦峥一个无动于衷的眼神罢了。
楚瑜眼前有些模糊,脑海里一片空空荡荡,腹中痛得让他指尖发麻,可拨弄算盘的手却依然如穿花蛱蝶,不曾停歇。账目被一本本翻开……
“昌武二十二年,铺子五间,田产十顷,旧管五百四之一银,新收九百九十银,开除四百三十银,年末所见银钱一千一百余一。”
“昌武二十三年,铺子增至七间,田产十二顷,旧管一千一百余一,年末所见盈余两千七百八十银……”
“昌武二十四年,铺子增至十六间,田产三十顷,旧管三千八百八十余一银,年末所见盈余一万六千九十银……”
“昌武二十五年,庄子十二处,铺子三十间,当铺三处,田产百顷……”
“昌武二十六年,田庄三十七处,铺子六十二间,当铺七处,田产三百顷,温泉山庄三处……”
“昌武二十七年,田庄五十处,铺子七十九间,当铺十二处,田产五百顷,温泉庄五处,盈余……”
一滴泪砸落在玉石珠上,溅得四分五裂,沾在指尖,只一瞬便散尽余温,徒留冰凉。
玉珠相击声戛然而止。
楚瑜怔怔看着渗落在指尖的泪,如梦初醒。他抬头,秦峥不过离他三步遥,却是山海远。
楚瑜想,他大概是撑不过十年了。
第25章
风吹的账本哗哗作响,仿佛在嘲弄着谋划者这些年的无用功。
秦瑶却被这万贯家财迷了眼,猛地攥紧母亲孙氏的手,朝她使了个眼色。
孙氏会意,今日算是彻底将楚瑜得罪了,粉饰太平已是做不到,既然如此,人是不能再留下了。只要楚瑜走了,这侯府就是秦峥做主,将来他们母女俩又何必仰人鼻息。
秦峥看着楚瑜脸上淡到依稀难辨的泪痕,脑子哄然空白一片,呼吸跟着一滞,满心满眼只剩下楚瑜单薄的身形,再无其他。他下意识朝楚瑜走去,这时腕上一紧,温热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扭头看向一旁。
孟寒衣面色苍白,眼眶微红,勉力弯了弯唇角,艰难地露出一个苦涩的笑,然后缓缓松开握在秦峥腕上的手……
秦峥却再也迈不动一步,孟寒衣的眼神像是枷锁,将他死死钉在原地。分明是那样无辜无助的神色,却宛如淬了毒,磨了刃,根根银钉透骨,穿得人血涌如柱,肝胆俱裂,若再往前走,就是峭壁悬崖,跌个粉身碎骨。
孙氏一拍桌案,厉声道:“楚瑜你还胆敢说这些,你嫁入侯府不过六年,七出尽犯,今日若是留你,秦家列祖列宗九泉之下都难安!”
哪怕年岁大了,孙氏仍不改当年泼辣,竟是抬手指着楚瑜一条条数落道:
“一出,不孝,这几年来你处处跟我不对付,为人儿媳的,哪有半点低眉顺眼的样子,你楚瑜再怎么能耐,到了我们侯府来,就得有个做人媳妇的模样,你的孝心我可是半点儿没瞧见,难怪你楚家爹娘死得早,指不定就是被你给气死的。”
“二出,无子,嫁过来六年,留不住丈夫的心,生个丫头要死要活的,小小年纪心思多得很,活脱脱一个小狐狸精的模样。搁在旁人家里头,做媳妇的早就张罗着给丈夫纳妾,给家里开枝散叶了,可你呢?就眼盼着秦家断了香火,心思歹毒得很!”
“三出,善妒,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拦着峥儿纳妾,峥儿哪里会流连在外头花街柳巷那种地方?说白了还不是你逼出来的!早些挑几个良家人纳进门来,峥儿也不会成今天这幅样子!说到底,就是你楚瑜拎不清!”
“四出,善淫,长了一张狐媚风骚模样就不该抛头露面,可你倒好夜夜不归家,天晓得有没有跟人有过什么苟且?就是真丫头和你肚子里这个,怕也难说是哪家的小杂种,难道合该我峥儿迁就你!说起来你楚家祖上不就有过以色侍君的传闻?上梁不正下梁歪,就连你那哥哥,外头瞧着跟正人君子似的,还不是使了下贱手段爬上太子爷的床,也不知道哪来的好命,坐上太子妃的位子,市井传闻难道都是空穴来风……”
“放肆!”只听见砰地一声,楚瑜砸了手中玉石算盘,珠玉尽裂,溅起玉屑无数。怒火中烧,燃干了全部的力气,他只觉得喉中一阵腥甜难压,耳畔是一声刺耳长鸣。
这掷玉一怒吓住了满屋的人,半颗碎玉算盘珠溅到孙氏脸上,好巧不巧地划破脸,登时血涌了出来,糊了满脸。
“啊——”孙氏惊骇惨叫一声,后退三步,捂住脸开始拿出平日里一哭二闹的架势:“这是要杀人啊!还有没有天理啊!连婆母都敢杀,是什么世道啊!孩子他爹啊,你在天上睁开你那老眼看看吧,你挑的好儿媳啊!”
秦峥本来想要带楚瑜走,可见母亲这般模样,只得上前先稳住老母。
孙氏有儿子撑腰,又有了力气指着楚瑜鼻子骂道:“你这大逆不道的东西,今个儿你要不滚出秦家门,我就去顺天府尹击鼓状告你虐待婆母!”
楚瑜脸色苍白,闻言蓦地笑出声来,起初不过低声哀笑,愈笑愈烈,最后倒是三分癫狂色,他撑起身子,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孙氏的尖酸刻薄,秦瑶的肤浅愚钝,秦峥的优柔寡断,孟寒衣的兵不血刃。
世间百态,诸多丑恶,是他痴心眼拙,自以为是。
“顺天府尹接不了我的案,长安门前,登闻鼓上,我楚瑜今日亲自叩阍,五十鞭笞我自受之,除却九五之尊,无人能审我楚瑜。楚家人的清誉傲骨,不容人如此折损,你秦家人想状告朝堂,那就金銮殿见。”
言尽如此,楚瑜转身离去,毅然决然,赴长安门。
“清辞不可!”秦峥一颗心如置冰窖,猛地伸手拉住楚瑜。
楚瑜早已是强弩之末,全凭一执念撑着,被这般一扯,身形一个踉跄,被拽至后退两步,后腰重重撞在桌案一角。脑海中最后的一丝清明尽断,他蓦地睁大眼睛,再也撑不住缓缓滑落身子……
秦峥这才看到楚瑜方才所站之地,早已是一片血色斑驳。
……
第26章
花枝上绕着的金铃儿再无往日响得清脆从容。
秦峥几乎是发疯般抱着楚瑜从松寿园出来,是愧是悔是恨是惊,还是百感交集于心头,最后化作一个念头——带他走。
离开这里。
楚瑜的额头抵在秦峥胸口,听着那如擂鼓般的心跳,满目天旋地转。耳畔似乎还是孙氏恶毒的言辞,睁开眼,越过是秦峥的肩头,看到天上形单只影的孤鸟飞过灰蒙蒙的天色。腹中剧痛撕扯回神智,无力搭在秦峥脖颈的手骤然用力,划出透血的指痕。
“秦峥——”楚瑜将一声痛苦呜咽掰作眼前人的名字。
秦峥脚下一顿,咬牙一口气将楚瑜带回了平日里所住的北苑居,待将人放到床上时,才看到楚瑜一身朱红官服下摆尽被血浸,素白锦被瞬间被沾染上刺眼的殷红。
“来人!去请御医!”秦峥不知所措地握住楚瑜的手,颤抖着抚上他苍白的脸,语无伦次地吩咐着下人。
楚瑜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想到腹中孩子才堪堪七个月,又来得这般凶险,怕是凶多吉少。
“清辞!”秦峥胡乱用袖口擦去楚瑜额头一层接一层的冷汗,低声恳求道:“清辞你撑住,已让人去太医院请御医来了,你一定要撑着些……清辞……清辞,只要你好好的,旁人如何我都不管了,我带你走,再也不离开你半步……”
“呵…呵咳咳……呃嗯……”楚瑜攥住身下床褥,咬牙硬生生扛过一袭阵痛,听着秦峥颠三倒四的许诺,忍不住想笑,方从喉中呛出两声低笑,又被痛苦的呻吟所取代。
“楚清辞,是我混账。”秦峥将楚瑜的手合拢在手心,额头抵在手背上,像是虔诚的信徒,交付自己所有的信仰。
可到底楚瑜不是那神座上悲悯世人的菩萨,六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他醒悟,他不过是个有私心有图谋的俗人罢了。功名利禄,王权富贵,这世间有百般种令人孤注一掷的图谋,可他偏偏图了最不得强求的那个。
拼着最后力气,楚瑜将自己的手一寸寸从秦峥手心里抽出。
秦峥,我渡不了旁人,也渡不了自己。
……
斑驳血色,满室狼藉。
孙氏有些坐立不安,一旁的秦瑶也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偎依在母亲身旁。
“会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孙氏脸上的伤口被秦瑶用巾帕捂住。此时孙氏却感觉不到那刺痛似的,浑不在意了,她是想要逼走楚瑜,却没想过会闹成这样。
孟寒衣将脚边的半颗玉珠算盘轻轻踢开,看着那沾着血的算盘珠子骨碌碌的滚在小角落里,不由得翘了翘唇角,像是踢开了极为碍眼的东西。
“孟哥哥,接下来怎么办!”秦瑶也有些急了。
楚瑜是侯府的主心骨,如今他们亲手折断了侯府的脊梁,还没有体会到快感就已经被那摇摇欲坠的塌落给吓得六神无主起来。
孟寒衣转身的一瞬间敛去唇角的冷笑,转而蹙眉面露忧色道:“老夫人,事到如今楚瑜怕是不肯善罢干休了。方才您可是听得真切,他哪里还顾及昔日半点情分?楚家在朝中什么地位,陛下必然是偏向他的,到时候吃亏的只怕还是侯爷。”
“那可怎么办才好!”孙氏心里开始后悔起来,早知道就不该闹这一场,若当真是惊扰了上头,岂不是害了自己的儿子。
孟寒衣叹息一声,道:“楚家大公子怎么说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正妃,帮亲不帮理,到时候若是惹了天家动怒,怕是谁都救不了侯爷。”
秦瑶怔怔抬头看向孟寒衣,分明是一副清秀出尘的模样,偏生让人不寒而颤,她忍不住哆嗦一瞬,硬生生在孟寒衣眼底看出几分妖冶来。
孟寒衣已经缓缓两步走近秦家母女,微微俯身,低声道:“只要楚瑜走出秦家的门,秦家就要毁在他的手上……”
秦瑶眼泪已经忍不住掉了下来,抽泣道:“孟哥哥,难道我们就这么等死吗?”
孟寒衣伸出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抚在秦瑶头上:“傻姑娘,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侯爷被楚家人害死。”
孙氏和秦瑶像是看救命稻草一样,看向孟寒衣。
孟寒衣垂眸,声音极轻,带着蛊惑意味:“生孩子这种事,从来都是鬼门关外走一遭,楚二爷身子弱,能不能撑过去还不好说,真是叫人担忧啊……”
秦家母女顿时愣住,却也不由自主地选择了沉默。
侯府上下在楚瑜的打理下早已是铁板一块,若是想要撬开,非一日之功。只是这月余来,楚瑜无心家事,忙于朝中事务,孟寒衣早已经开始悄然做下安排。是人就会有弱点,或贪于财,或恋于色,无外乎此,一点点腐蚀掉这侯府,如今却只差这最后一剂猛药。
孟寒衣将侯府里的一些有资历的仆役召集于一处。
门窗皆紧闭,屋子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众人皆低眉顺眼不敢出声,连呼吸都跟着压抑了几分。
孟寒衣坐在上座,轻轻搁下手中的茶杯,扫过侯府这些得力的下人,轻声道:“这些年楚二爷掌家,诸位都受苦了。楚二爷什么手段,我也清楚一二,各位想必比我更明白。今个儿不妨把话说的再明白些,这里是镇北侯府,旁人再如何厉害,到头来这里还是姓秦。楚二爷在侯爷心里是个什么位子,诸位也清楚……如今楚二爷怕是熬不住了,你们谁若不信,自己个儿去北苑居听听,以后镇北侯府就变天了。各位都是识时务的人,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你们自己个儿斟酌斟酌。”
威逼与利诱,话中意显而易见,点到为止,明晃晃的骇人却也诱人。
……
北苑居外。
衣袂裙梢如一阵清风疾步拂过红漆柱,秋月手里紧紧扣住楚瑜的官牌往外院去,未能走出大门就被人拦下。
“你们想干什么!”秋月心头一凛,看着眼前几个人,有侯府的人,也有面生的。
其中一个侯府的老人,拱手道:“秋月姑娘,老夫人有事找您过去。”
秋月露出几分警惕之色,皱眉道:“我奉二爷的命出去一趟,你们让开!误了二爷时间,你们担不起!”
几个人相视一眼,道:“秋月姑娘,那就得罪了!”
“放肆!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混账!”秋月大怒,后退两步,四下一看,却见竟是出奇的安静,没有旁人在。
“秋月姑娘只要乖乖听话,我们不会为难姑娘的。”几个侯府的长工猛地上前一把捂住秋月的嘴,手刀劈下。秋月连闷哼都未来得及,就昏了过去,手中令牌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