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朝秦暮楚-第1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汪……”小奶狗呜呜两声,歪着脑袋用牙啃他鞋上的绣纹。
雨水顺着秦峥的头顶落下,他若无其事地抹了把脸,看见屋子里最后一点烛火熄灭。
“汪汪。”狗头被狠狠摸了一把,小奶狗抬起头来盯着这个新主人瞅了瞅。
秦峥弹了一下它的小鼻子,看着它打了个喷嚏甩了甩脑袋,忍不住苦笑:“坏啦,今天没人肯收留我们了。”
小奶狗似乎感觉到秦峥丧家犬的气质,用脑袋顶了顶他的手背。
不知过了多久,门发出吱呀声,在雨幕里并不明显,却引得秦峥猛地抬起头来。
楚瑜肩头披着华袍,里面只着雪白单薄的贴身里衣,挺出隆起的小腹,长发披散垂落被风吹得飘摇,他只趿拉着鞋子,露出一圈白皙如玉的脚踝。
秦峥怕是被雨蒙了眼,使劲儿揉了揉。
楚瑜冷冷扫了他一眼,扭头回屋,轻飘飘丢下一句:“进来。”
秦峥跟狗对视一眼,不知道楚瑜是叫谁进去。
下一刻,一人一狗撒丫子一起跑进屋。
……
小奶狗自己找个软绵绵的蒲团爬上去舔毛,见秦峥在一旁站着只好摇了摇尾巴,示意自己可以分给他一块落脚地。
秦峥嫌弃地看了眼小奶狗,他可是一个有志向的男人,岂能在乎一个软垫子。于是他扭头摸进了里屋,悄然无声地挪到了楚瑜床边。
楚瑜方才见了风,身子有些发冷,忍不住低咳起来。
秦峥从一旁扯过一块巾帕擦了擦身上的水,伸手轻轻给楚瑜拍了拍脊背,又倒了杯温茶递了过去。
楚瑜没有接,翻了个身,背对着秦峥睡。
秦峥捏了捏手里的杯子,低声道:“二爷,我给您赔个不是。”
“清辞……”秦峥想伸手去抱楚瑜,瞧见自己全身湿哒哒的,只好又缩回手来:“你若是有气,朝我来就是,便是再由你砍上几剑也是无妨的,只是别闷在心里……”
秦峥话未说完,就见楚瑜忽然坐起身来,扭头看向他。
屋子里没有烛火,窗外大雨更无月明。可哪怕如此,秦峥似乎也能清楚看到楚瑜脸上的决绝神色。
楚瑜伸出手,指尖抚上秦峥脖子上的伤口,原本就未曾愈合,被雨水浇了一通,皮肉冲得发白,朝外微微翻卷着。秦峥眉头都未皱一下,只是安静坐在楚瑜身旁,看着他。
楚瑜的指尖在秦峥脖颈伤口上施力压了一压,秦峥吃痛,闷哼一声,下巴被楚瑜紧紧捏住。
夜色里,楚瑜压住秦峥的唇,有些凶狠地吻了过去,舌尖挑开齿关,讨债一样攥取着每一寸领域。秦峥怔住,一时竟是没反应过来。楚瑜咬破秦峥的舌尖,一股腥甜在两人纠缠不休中散开,所有的不甘,恼恨,怨怼,都付与一吻中。
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就在秦峥压住楚瑜肩头,撕开他领口的一刻,楚瑜猛地推开他。
“清辞啊……”秦峥气息不平,声音是沾染着几分情欲的沙哑。
楚瑜抬手攥住秦峥的手腕,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山谷里传来的一样悠远:“秦峥,大抵这世上任何掏了心肺,刻了骨子的感情,都是不允旁人觊觎一分一毫的。”他缓缓伸手按在秦峥心口上:“可是秦峥啊,你敢说这里没有他的位子?”
秦峥扣在楚瑜肩头的手缓缓垂落……
屋子里重归一片死寂。
良久,楚瑜低笑一声,拢上衣领,哑声道:“滚。”
秦峥心底渐渐冷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忘不掉。忘不掉孟寒衣,亦舍不下楚瑜。
楚瑜似乎连发火的力气都所剩无几,头一次露出几分软弱的语气:“秦峥,算我求你了,滚吧。”他将额头埋在双膝,许久听见那沉重的脚步声由近至远,最后一声门响,彻底归于安宁。
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情我便休。
第21章
皓腕胜雪,持一藤花银匙,呈一捧栀子香,尽数抖落香炉中。
孟寒衣捻起一旁精致的香炉顶合拢,从一旁取了温热的帕子转身将秦峥额头上的虚汗擦去。
秦峥躺在床上,面色只余病后的苍白,原本悄然无声地睡着,熟料那巾帕刚刚覆上额头他便徒然惊醒般皱了眉头,一把握住孟寒衣的手腕,眸子未睁开,含糊不清唤道:“二爷……”
孟寒衣一怔,袅袅清香绕出金鼎炉,氤氲成淡淡的薄雾,将他原本温柔的神情抹去,眼底只余一片冰冷。
“咳咳……咳……”秦峥闷哼一声,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像是被黑白晕染成一团的宣纸,隐隐约约瞧见有人坐在自己身旁,他开口闷闷道:“清辞……”
孟寒衣弯了弯唇角,笑意清冷:“侯爷就算是病死了,楚二爷怕是也不会来瞧您一眼的。”
秦峥缓了好一会儿才瞧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一时间竟是没能听出孟寒衣话中的刻薄,只是收回了扣在他腕上的手,半晌撑了撑沉甸甸的额头,道:“寒衣……你怎么在这里?”
孟寒衣从一旁取了袍子给秦峥披在肩头,这才道:“你当真是魔怔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好端端的淋了半宿雨,又将自己个儿灌了个烂醉,一头扎进我这院子里。你拉着我,说是有话同我讲,一句完整话都没说清楚,自己先倒下了。怎么,眼下倒是忘了个一干二净?”
秦峥哑然,脑子一片混沌,竟是想不起丁点。
孟寒衣摇头轻叹一声:“罢了,想不起来就算了。只是……无论何事,你又何苦这般折腾自己。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秦峥心口一紧,像是被仇者快三个字烙了一下,唇间愈发泛苦。
孟寒衣将一旁温在小炉上的药瓮端起来,隔着滤网缓缓倒入青花碗里。白玉汤匙抵在唇上小心试了试温度,这才送到秦峥嘴边。
秦峥没动。
孟寒衣用汤匙轻轻压了一下秦峥的唇。
“嘶……”秦峥抽了一口气。
孟寒衣假装没有看到秦峥唇上被咬破的伤口,放轻了声音道:“喝药。”
秦峥掀开被子,踉跄着要走,还没起身肩头一沉,淡淡的栀子香萦绕鼻端,唇上一软,还未品到津甜就被哺了一口浓苦的药汤。心里咯噔一下,他下意识地推开孟寒衣。
孟寒衣退开身子,恍若什么都没发生般看着他。
“咳……寒衣……”秦峥只觉得口中愈发苦得厉害。
孟寒衣伸出手,用莹白的指尖轻轻抹去秦峥唇角的药汁:“这是你教我的。”
秦峥默然。当年顽劣,千方百计骗的心尖上的少年来亲近自己,一口汤药就让白玉般少年红透了脸庞。那是第一次两人唇舌交缠,青涩又笨拙,却叫人忘不了其间滋味。
恍惚经年已逝,悸动尽数作了一抔黄土,当年的甜全化为了今日的苦。
轻飘飘的叹息承载的是担不住的沉重,孟寒衣别过脸去,秦峥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像是薄如蝉翼的刃,一刀刀刮在心口。
秦峥顺着孟寒衣的视线看去,霁蓝釉瓶里插着两枝苍兰,玉瓣沾水,应是刚刚摘下没多久。他沉默良久,开口道:“江南山明水秀,你在这里可安好。”
孟寒衣唇角淡淡的笑意一僵,轻声道:“好……”
“当年……”秦峥舔了舔干涩的唇角,艰难地说道:“你走了之后……”
孟寒衣苦笑一声,抬起头来,盯着秦峥一双眼,道:“世道险恶,我自幼就该明白的事,竟是因那些年被你保护太好,给忘记了。我一路南下,想离开上京那伤心地,可到底躲不过贼匪人祸。”
秦峥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孟寒衣轻笑一声,自嘲道:“我身无分文,还能有什么好劫的?”
秦峥脸色惨白,一把握住孟寒衣的手。
孟寒衣垂眸看了眼交叠的手:“我本想一死了之,也算全了自己,黄泉路能走得干净。是江公爷途径那里,将我救下。天地之大,也算是有了我孟寒衣一个落脚之地。”
秦峥眼睛有些发红。孟寒衣越是笑得云淡风轻,他越是百感交集,愧疚和后怕掺着昔年那些余情酝成一坛酒,烧得辛辣,呛得人眼泪都要出来了。
“檀郎,你说江南好,可这里除却那肮脏不堪的记忆,只剩下寄人篱下的孤苦无依和无尽的梦魇,你说说看,这里之于我,究竟好在哪里?”孟寒衣的诘问让秦峥百口无辩。
昔年秦峥哄他,唤一声檀郎,只是他再也无缘做谢女。孟寒衣低头勉力弯了弯唇角:“眼看又到落雪时,曾与你同手共植照水梅,五载未见,今年是否还临雪照水?”
说罢,孟寒衣起身,端起一旁空掉的药瓮起身:“侯爷再休息会儿吧,寒衣不打扰了。”
门轻合上,屋子里徒留散不去的栀子香。
秦峥缓缓低下头,看见手腕上被孟寒衣绕上一根琴弦。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第二根弦,临水梅开,可缓缓归矣。
秦峥蓦地想起,自己大醉之时,口中念着孟寒衣的名字,强撑着一口气来到这里,是想同他说……故人心变,往昔尽断,至此已矣。
可……
琴弦绕在指尖,秦峥缓缓收拢,重重按在心口。
不可再负。
第22章
火漆封缄,千里加急。
楚瑜将密函交出去的时候,指尖都忍不住微颤。
贴身侍卫图骄将密函封在一根竹简里,抬眸时眼底尽是忧色:“二爷,您当早些离开这里。”
楚瑜颔首,沉声道:“我心中有数,都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江源狼子野心,竟是敢以海寇为患做借口向朝廷张口要钱,私下暗度陈仓,蓄养私兵。以彼之石磨己之刃,这算盘打得可真精明。”
哪怕图骄事先隐隐感到事情有多么棘手,可仍是被这暗查出的真相给骇住。江源既然敢萌生不臣之心,自然不会是毫无心思的蠢货。他手里所有的走账都做得滴水不漏,之前有近半个月的时间里,楚瑜手下的人都一无所获。
可既有这等心思,明细走账,往来信函又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天下无不透风的墙。经过私下秘查,终于查到江源有一外室,可谓百般娇宠。那外室是个容貌清秀的少年郎,虽姿色平平,可笑起来像是四月梨花白胜雪。
楚瑜让人不动声色地接近那少年,或许是江源把那少年保护得太好,颇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纯真,接近他并没有费太大功夫。后来果真在少年郎所住的庄子里搜到了江源通敌密函和养私兵时走的黑账。
楚瑜很快又封好了第二个密函交给图骄,道:“这里有来此之前陛下交给我的亢龙令,见令如见君,关键时候可调兵以解燃眉之急。你将此密函同亢龙令交给两江总督,眼下江源显然还是养兵的阶段,想来短时间内应该没有打算有什么动作。不过到底要以防万一,江源向来小心谨慎,若是叫他察觉到不对,来一出狗急跳墙,我们这边也算是留手准备。”
图骄手下密函,神色肃然。
楚瑜详细安排完一切,看着图骄在夜色中悄然潜走。窗缝打开的刹那,有冷风拂过,昏暗的烛灯竟是没有受住,猛地摇晃了两下,熄得只余一缕青烟。
黑暗中,楚瑜伸手撑住桌子,冷汗顺着额头淌到了脸上,他低垂着头忍下一阵目眩,狠狠咬了下舌尖,唤回两分清醒。消瘦的手掌缓缓抚上隆起的腹部,原本不大安分的胎儿似乎被这不太有诚意的触摸给安抚了般,渐渐安静了下来。
苦笑在沉寂的房间里响起,只一秒就夏然而止,楚瑜直起腰来,伸手将肩头的长袍扯下来搁在一旁,褪去鞋袜,掀开被褥躺了进去。
屋子里烧着上等银霜炭,并不如何冷,但躺下的那一刻,楚瑜却无缘由地打了个寒颤,忍不住蜷了蜷身子。阖眸许久,他似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坐起身来,探了半个身子出去摸索到桌子上一碗凉透了的安胎药。
只听见一声玉石脆响,原是方才俯身时,胸前佩戴的那枚玉观音从衣襟里滑出来,轻磕在瓷碗上。
楚瑜愣了一瞬,伸手按住胸口前的玉观音,贴身佩戴的暖玉,带着淡淡的温度。良久,他伸手将玉观音重新扔回了衣襟里,仰头一口将凉透的安胎药灌了下去。
空掉的药碗扔在小案上,楚瑜乏得睁不开眼睛,将身上的锦被裹了裹,严严实实地捂住自己,应着倦意半是昏半是睡,意识抽离之前,借着腹中的凉意和不适将那几分难以启齿的委屈磨碎成一个无处可诉的念头——
秦峥,你没良心。
※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指作蝶飞,琴音绕梁,一曲凤求凰,却弹得颇有几分意兴阑珊。
最终孟寒衣忍不住长眉皱紧,伸手压住琴弦,止了琴音。他起身,两步走到秦峥面前,抬手扣住他手腕。
正往嘴边送的酒盏晃荡了两下,撒了出来。秦峥抬起一双微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