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第2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个穿着做工精良服装的男人正唾沫星子乱飞地发表“演讲”,其主题就一个:抨击眼前这个见钱眼开无情无义的混蛋小子。
混蛋小子坐在一张桌子——勉强称之为办公桌后的塑料凳子上,两个人是谈判的场面,他却一言不发地任由对方发挥,时不时皱眉隐晦地抗议,但对方无视他眉间挤出的深皱纹,叽里哇啦了半个小时,以长饮一瓶冰绿茶落下声讨的帷幕。
这场无烟销烟的战争大概耗了男人不少体力,他四体不勤多年,超常预支了肺活量,所以脸色正像被掐了脖子的憋气鹅。这只徒有其表的美貌鹅按着胸口说:“骂你太累人了——你还真懂享受,搞了个小冰柜在办公室——臭小子,我恨不得解皮带抽你!”
喝一瓶水也能喝得这么忙……“鱼哥,你逼逼完了要不要吃点什么?”
问话的正是千帆。
两年前,他自导自演一出不告而别,余小鱼在听陆征帆说了事情梗概之后是拍腿而起,对顾桓说:“我那弟弟真是出息得很了!临阵当了逃兵,演韩剧去了!”
顾桓习惯了他跳脱的说话方式,不慌不忙问:“千帆……不是,他们怎么了?”
于是余小鱼添油加醋讲了一个失散将近二十年的兄弟相爱后,弟弟发现真相,无法接受事实继而离开哥哥的狗血爱情故事。
饶是顾桓心理承受能力很强也吃了一惊:“他们是……亲兄弟?”
那一天,当广播开始播报飞往b市的航班即将起飞时,陆征帆等了又等,心里浮起不详的预感,他往那间店跑去。前台姑娘一看见高高大大又英俊非凡的男人进来,眼睛一亮,等陆征帆问她不久前有没有一位穿黑色大衣……陆征帆没问完,姑娘就从抽屉拿出一个信封,问:“陆先生吗?那位先生托我把这……”
姑娘未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再来一句“他说希望你能忘了他”,手里的信封被陆征帆拿过,陆征帆还是很有礼貌地道谢了,就是声音很冰冷。
姑娘被男人失魂落魄的表情吓到,张着嘴忘了说话。
不用看也知道信里写了什么。千帆在这节骨眼上难不成还留给他一封情书?
他不愿跟我走。陆征帆心里翻来覆去着就这么一句话,他自虐一般地把这句话在心里滚了好几遭,非得把一颗心滚得千疮百孔,四处漏气,于是先前那股拥塞在他心里的痛苦像百尺瀑布急冲而下,他是底下的石子,被砸得面目全非。
他有点恼自己的得意忘形,要不然在千帆开口问“你的弟弟”时,他就该起疑了。自己从未明确告诉过千帆那个家人是弟弟他怎么会知道?
联系前面的细节,陆征帆大概猜到信的详情了。
他还是在最后一刻独自上了飞往b市的航班。毕竟他是成熟理性的陆征帆,不管千帆在或不在,他都得先跟过去一刀两断。首先,他得是一个独立的自由人,其次他才能心无旁骛地开始思考该怎么面对千帆——他的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差点要放弃了,jj更文怎么这么难打开哇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现在就算去追,或者调了监控出来知道千帆去了哪,然后呢?
“弟弟你好,我是哥哥,我找了你很久。之前我们是做了不好的事……”昨天刚打过炮说这个像什么话?
“千帆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你哥。那又怎么样呢?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我们又没肩负人类繁衍生息的重任,我们也不会有孩子,所以在一起过吧。”这么说,连他自己都想抽自己的嘴巴。太不顾对方感受了。
他在几万英尺的高空,带着如影相随的寂寞和踽踽独行的决然,仿佛先前的痛苦都变得超然了。
所以,我要怎么办?陆征帆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千帆之前的问题像皮球一样,踢到他手里了。
陆征帆的人生里第二次有了“一筹莫展”,很有缘分的是,两次都源自同一个人。
飞机落地后,他翻出余小鱼的号码,冷静地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觉得千帆至少会跟余小鱼联系,他没有想逼千帆的意思,他只想确认自己弟弟的安全。
余小鱼的人生没有“冷静”二字,在听陆征帆有条理的叙述过程中,他全程配合着“我操”“我的妈”“不是吧”“怎么可能”“天哪”……
总之,陆征帆认识的为数不多的感叹词都让他说了个遍。
顾桓扶着余小鱼的腰,以为他在听一件惊悚诡异的事。
最后在余小鱼咬牙切齿地保证要找到千帆好好问问后,陆征帆挂了电话。
他试着拨打过千帆手机,已经关机了。
很显然,千帆在躲。
可是等到了晚上,余小鱼恹恹说自己也没打通千帆的电话。
这段时间,足够让陆征帆从最开始的焦急不安中解脱出来。千帆不是三岁小孩,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怎么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么想,是用来安慰自己和余小鱼的。陆征帆挂了电话,马上又在叶宅的屋子里烦躁坐立不安了:如果跛脚六对付千帆怎么办?如果叶老抓到了他怎么办?
对了,叶松呢?往常这时候他就算在外面玩脱了也回来了。
陆征帆感觉整座叶家大宅像一张黑暗的蜘蛛网,他正被困在中央,有些孤立无援。
挫败感来得毫无征兆,可是一想到千帆好歹是独善其身的,因为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就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
老管家送饭进来,背对着监控探头,他说话仿佛没怎么张嘴,可是陆征帆听清楚了:“老六一个人回来了,叶松少爷在山顶宅子。”
他说完话正好放下东西,很自然地离开了。
之前,千帆的下落与安危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着,自此,那把剑被撤走,他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他长长地叹一口气,心说:死小孩,真是急死哥了!
他拿过食物,大口地吞咽。
不吃饱怎么有力气跟叶老,他的养父讨价还价?
叶家有他顾虑的人,所以他并不打算来个鱼死网破。再说,为什么要鱼死网破?他得全身而退,而且他最好还能拿一部分该拿的酬劳再退。
以前他对身外之物看得十分轻,可有可无,现在不同了,他想要稳妥的将来。
晚上,叶老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陆征帆的错觉,叶老的脸上透露出苍老的意味。
当然,这本来就是一个八十好几的老头,皮相上见老很正常,不然很惊悚。但叶老不同,当年戎马倥偬之中还能拔冗指点江山,哪怕是白发苍颜,那也是一棵屹立于悬崖的老松,自有一番气度。今天乍见,身上的那股“气”被灰败的气息掩盖了,显露出英雄末路。
“父亲。”陆征帆起身相迎。没到撕破脸他不会不顾对方面子身份,他会把场面做足。
叶老不想说话,很乏的样子,抬了抬手,示意他听到了。
陆征帆搀着叶老落座,叶老拍拍他手背:“好孩子,还是你待老头子好哟!”那个“好”字是咬牙切齿地从牙缝挤出,说着还扣住了陆征帆的手腕。
想不到叶老有这样大的力气,陆征帆的手腕被攥紧了,生出一丝由肉及骨的痛感。痛感随着时间递增,一直到叶老松了手。陆征帆在一旁站着也不吭声,等叶老出言。叶老侧头看他即使是微垂着头,低眉顺眼,浑身也逼射出一股气宇轩昂。
整座叶宅听不到声音,往常还有佣人走动,或者低声细语的交谈,而今晚,除了楼下大花园鬼哭狼嚎一般的风声,整个宅子是死寂的。
叶老昏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当年,我捡到你,你才这么点大。”叶老依然坐着,一抬手掌,比了个高度,他继续追忆往事,“你是怎么在我身边呆着的,你可还记得?”
“记得。”当年我不过是管家看着可怜,做事勤快手脚干净,留在花园修剪打扫。也想过踏踏实实找我弟,造化弄人,叫我救了你一次。你看我年纪,训练刚好,又发现我做事稳妥,就收了我当备用棋。
很多事不由己、无能为力的事,在过后只剩下“造化弄人”四个字了。
叶老说:“你,很好,记得,记得!记得还能回过头对付你养父?!”
陆征帆没有回答,抬起目光与叶老平视。据说没有几个人敢跟叶老对视,因为他的眼神含着两道收放自如的锋利刀刃。
有的人,除了面相自带威严,兼具吓哭小孩或者辟邪之奇特功能,眼神还能成为伤人利器。
叶老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再加上老狐狸那么多年的翻掌覆掌作弄时势不是闹着玩儿的,所以眼神更是没几个人敢直面迎着的。
高处不胜寒。大概无人能靠近,久而久之,人气渐少,当寒冷成为一种习惯的温度,这样的人再也不需要温暖了。
而现在的陆征帆,他全部的过去只为了找到他的陆谦,现在已经找到了,他生出一种“我无所不能无所畏惧”的无法解释的感觉。大概每个人在夙愿实现那一刻,英雄主义会被激发,放大。
陆征帆在叶老沉默的注视下岿然不动了几分钟,他不打算辩解,因为事实就是他故意处理不干净,留个小尾巴给信安处的人;然而事实还是他留的尾巴只不过让叶老吃一锅麻烦而已,并不是真正的伤筋动骨,因为他那时候不确定陆谦的安全,以及他不想打断叶松混吃等死的后半生。
叶老能那么说,只能说明他知道是他了。
叶老说:“我千防万防也防着你,你以为前面的人是怎么稀里糊涂没掉的?”但是陆征帆不同,他的软肋捏在他手里,只要一发现陆征帆有稍稍的不服从,他便发力捏碎他的软肋。
可是陆征帆这次明显是将软肋变成了一副铠甲裹在身上。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陆征帆找到了陆谦。
陆征帆没回答,事实上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他挑重点的说:“父亲,我只想过普通人生活,我会带着那些秘密离开那个圈子,请你允许。”
叶老挑起一边眉,由下而上地盯着他。陆征帆明白那眼神的意思,它在说:“带着秘密还想离开?你以为我信你?如果我这么做事,当年我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陆征帆叹气,补充:“或者你可以马上杀了我,反正东西不在我手上。我一个礼拜没阻止某个程序,它将自动发送你不愿意公诸于世的东西。”
“你,威胁我。”
“是的,很抱歉。”毫无抱歉之色。
又是一场阴云罩顶的沉默对视,大眼瞪小眼,比谁的气场更强,无声的博弈能不能取胜,关健还在于谁的内心更强大,谁能更冷静地推演对方手里还有多少牌。
叶老呼吸一颤,哪怕只是稍纵即逝,陆征帆也捕捉到了,他的嘴角往上弯了点不易察觉的弧度,很快扯平,他知道自己赢了。
叶老赌不起,叶家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赌不起,后代子孙的富贵繁荣赌不起。
“你走吧。”叶老收回两道视线,手掌握在手杖的顶端,因为过于用力所以看见铮然手骨。他看着陆征帆走了几步远,说:“养不熟的狼,你别忘记谁给了你一身本领。”
“我不会忘记。您放心,我会让秘密成为秘密。”他走出门口,老管家神色无异地替他带上门,仿佛他不知道先前两个人在房间里剑拔弩张。这是在叶家活得久的秘诀之一。
陆征帆走出去,才听到走廊尽头的房间传来一个男人的嘶吼。那间房间他太熟悉了,是专门用来惩罚他们办事不力的“渣滓洞”,陆征帆也进去过,在他刚出任务的前两年,那时候都是叶松带着医生来看他,长吁短叹:“我问爷爷要了你当保镖吧,哎哟这,你这叫糟践自己啊!”
他笑了笑,起身去山顶另一次叶家老宅,他要去看一看叶松,并与他道别。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身后是跛脚六的笑骂声,撕心裂肺吼着“姓陆的你等着!”那声音从刚开始的骂爹骂街到后来的求饶,然后陆征帆下了楼,没了。
推开大门,冷空气袭得他一个趔趄,但他浑身轻松,轻甲裹身,他无坚不摧,他不负重却也在一步步折回到最向往的人生轨迹。
天天中规中矩生活的人渴望看到别人叛离世俗的故事,天天声色犬马的人到最后也会渴望安贫乐道的生活,同样,天天为别人的任务而活的陆征帆,他宁愿不要花不完的金银钱财,他只要他该拿的那部分退休金,然后过自己想过的闲日子。
顶风冒雪去见了叶松,门卫们事先应该接到通知,并没有阻拦他,虽然未必拦得下。
叶松一点也不意外他会来,他摆出一脸的高深莫测,大师一般的坐姿,有模有样请他坐,自己起身去泡了两杯茶。
“你这是,修什么禅装什么高深啊?”
“凡人,别用这样不敬的语气来问我。”叶松端了茶过来,陆征帆看着他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