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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我还是过得很好-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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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梁断鸢顿了半晌,突然问,“怎么了,你不开心。”
  “我没有啊,每天都是这样,起床吃饭散步洗澡睡觉,没有不开——”
  “换个摄像头。”梁断鸢打断了,虽然那声音听起来的确还是愉悦的,但听在他耳朵里,总与往日有些微妙的差异,“听话,易持,没什么事的话,让我看你一眼。”
  静了半晌,镜头转换,屏幕上是安易持的半张脸,“不相信我,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嘛,真的是想给你看看风景啊,我答应过你。”
  “拿远一点。”靠着这从不曾出现过的角度,梁断鸢愈加笃定有事,“易持,答应过发生什么都会告诉我,还记得么?”
  手机里没有回音。
  “不说话?”梁断鸢掐了烟,镜头晃动着好像就要挂断,“我买最近的航班,晚上3点钟能到,把你家地址发给我,我去找你。”
  “不要!”安易持急忙出声,敛目叹了口气,半晌,镜头拉远显出了全貌,他左半边脸眼角青的厉害,唇角也肿了些,带着破皮的伤口,“我,没什么大事的,你别过来。”
  “谁打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梁断鸢把尚带余热的烟头攥进了掌心,不待他回答,很快推测出了答案,声音冷了几度,“安济民。”
  “发生了一点争执。”安易持扯着嘴角笑了笑,“都是皮外伤,不要紧的。”
  “你说。”梁断鸢不理会,“我听着。”
  故事的开端是一个意外,安易持这样定义。
  一切都源于安济民和安易持拿着同样大小,同款颜色,甚至边框也相差不多类似的华为手机。
  上一个晚上,易持散步回家,拎着一兜樱桃进门,架不住弟弟撒娇,随手把手机放在玄关鞋柜上,先去了厨房洗樱桃。
  等他洗净装盘端出来时,晚归的安济民拿着手机,就站在门口。
  起先,安济民顺手捏起来摁亮屏幕,没有经过密码直接就打开了锁屏时,已经知道是自己拿错了,他本要随手放下,却看着那微信聊天窗口的背景,莫名觉得眼熟。
  他先以为茶色短发的小姑娘与人亲吻的图片是个网图,就像年轻人都喜欢的那样,随手被拿来做了聊天背景。
  但某种奇妙的预感让他没有关上屏幕,就那么盯着,皱眉思索。
  猛一抬头看见端着樱桃出来的安易持关厨房大灯的侧脸,茶色短发,带帽卫衣,立领内衬……
  猝不及防地,他找到了答案。
  “这是什么?”
  如同被深井常年不见天光的冷水浇透,安易持听到这一声质问,看到亮起屏幕上的内容时,不自主打了个寒颤。
  “……照片。”
  安易持从没想过出柜,他没有那个勇气,又恰好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回家来唯一的愿望,就是相安无事度过这一月的时光,不要惹安济民生气,然后好好地,再回到学校去。
  他每天挺早起床,去早市买菜,回来帮家里阿姨搭手,一起做好午餐,晚上用过晚饭,就悄没声儿出门,在滨河步道溜达,一切都如往常。
  他们井水不犯河水,本来相安无事得很好。
  但粗心,大意,就这一次,平静无波的生活就刮起了凶猛的台风。
  安济民铁青着脸,捏着手机往客厅走,安易持没敢动,把装着樱桃的瓷盘塞进弟弟易迁手里,赶他回房间去玩。
  等他犹豫着,走进客厅巨大的水晶灯光束中去时,安济民已经把聊天记录翻到了顶,一连串的亲密词汇和视频邀请记录在他眼前打着转晃悠,推着血压一路飙升。
  一转身,他抓起桌上的遥控器狠狠丢了过来。
  尖角的塑料硬壳擦着眉骨划过,砸在墙上,碎成许多个呲牙咧嘴的残骸,巨响。
  安易持伸手摸了摸,眉上立时肿起一道刺痛的红痕,大概破了口,“能把手机还给我吗,爸。”
  “我不是你爸!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安济民这回一转身,砸过来的是手机,没套保护壳的手机砸在承重柱上,砰一声响,再落地,居然没碎。
  “怎么了这是?”尚小云听着动静走出来,一眼看见蹲下捡手机的安易持脸上长长的划痕,“哎呦,大过年的生什么气也不能往脸上打呀,怎么了这是?”
  “我问你,照片上那是谁?”安济民撵过来,一把扯开了尚小云,想去抓手机,被安易持捏着躲开了。
  啪——
  这回没再砸东西,狠狠甩在安易持脸上的,是安济民厚重的一巴掌。
  一下用劲不小,至少尚小云还从没见过,打耳光能扇破半边嘴角,瑟缩了一下,她走近几步,拉住安济民的手臂,“好好说啊,别动手,易持出院没多久,经不住你这么打。”
  “住院!”安济民狠狠甩开,当真是气的脸红脖子粗,一时有些晕眩,“没治好就接着回去治,那点儿钱我还有!”
  “问你话呢,那是谁?你年前在哪儿?”
  “朋友。”安易持终于说了一句话,扯了扯嘴角,低着头,“年前在医院。”
  纵使是中间隔着尚小云,安济民激动起来,又一个耳光还是稳稳甩在安易持脸上,左脸,破口的嘴角肿起来,扎人的疼。
  “再说一遍,年前在哪儿?”
  “医院。”
  相同的文化重复了三次,落在左脸的耳光安易持也又是结结实实吃了三记,“我真的在医院。”
  他以为自己会哭的,毕竟长这么大,纵使再怎么严苛,安济民也
  遵循着打人不打脸的准则,这般充满侮辱地打,真真是十几年来头一遭。
  可出乎预料的,安易持抬头,竟是一滴泪也没落,手背蹭了蹭嘴角,他吸了吸鼻子,一滴墨似的血迹落在白瓷砖上,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汇聚在一起,开出一小片刺目的花丛。
  易持的身后,玄关巨大的玻璃鱼缸里,眼神空洞的金龙鱼又一次悄无声息地游弋而过。
  “擦擦,快!”尚小云跑去扯了纸巾堵在易持人中,再三压住安济民蠢蠢欲动的手,“你是要打死他?他是你亲儿子,到底怎么了这是?”
  “你看看怎么了!”安济民终于是凭着蛮力抢来了手机,到底顾忌着尚小云,没用劲再砸过去。
  尚小云拿着手机看,沉默了半晌,将聊天记录翻到头,又翻到底,实在也不敢昧着良心,说那照片上骨骼清晰的人也许是个女的,讷讷半晌,她悄悄把手机塞进安易持卫衣插兜里,“不管怎么说,先冷静一下,好好说。”
  “过年这几天你去哪儿了?”安济民往客厅的沙发走,几分钟漫长的沉默后再问。
  “……朋友家。”安易持被尚小云护在身后,鼻血泅湿了层叠的纸张,他在沙发对面站定,想着,撒了个谎,“住院的东西没收拾完,就在他家暂住了几天。”
  “什么不正经的朋友?!”安济民当真气的坐也坐不下了,“两个男人,搞的什么恶心勾当,还跑到别人家里去,什么身份,什么目的,他凭什么叫你进去,你把我这张脸都丢尽了!”
  安易持什么也不说,看着灯光下安济民飞溅的口沫,好像脸上的痛都没痛在自己身上。
  “认个错,先认个错。”尚小云转过身来,戳戳他的胳膊,压低声音,“等你爸气过了再说,好不好,先认个错,挨了打疼的还是你。”
  就是这一句,像一根针,倏忽刺破了安易持伪装很久的置身事外的冷漠,那一瞬间,委屈,疼痛,屈辱,难过……杂陈的情绪纷纷涌上来,就堵在喉口,梗的安易持想哭。
  “我没有,我为什么要认错啊?”哭出来第一声,那被堵在后头汹涌的难过就争先扑了出来,失控的泪冲刷着滚烫的脸颊,刺痛的嘴角,还有让人眼前晕眩的不分明的白光,“我什么也没有做错啊,爸,我上学一年半,你来朔桑出差,就在隔壁的开发区,却怎么都不来看我,我住院一整年,你嫌我丢人,借着医院没收手机,甚至一次都没有过问过我……”
  “我关在医院里,是他怕我不吃饭,提来水果零食,是他怕病房太冷,买来冬天的棉被,是他怕我不肯配合,拿自己的身体威胁我,也是他到处跑着去交医药费,还专门找了学校心理系的老师,用自己的工资,帮我约了最好的心理咨询……两万不够的,爸,他图什么,我有什么?”
  “连你都嫌弃的我,有什么能给他的?”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过问,你不是,我的亲爸吗?”
  “我从没有伤害过别人,从没有做过坏事,我那么听话,可是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我不想要去别人家读书,不想要总是转学,更不想被同学欺负……活的很好的人,为什么会想去死啊,爸,你为什么都不问问我,疼不疼?为什么?”
  “我真的疼啊……”安易持的抽泣让话呜咽着有些听不清楚,“我疼的想死了,可你们都不要我,男人怎么样,女人又怎么样?没人要我的时候,只有,只有他还记得我。”
  “你,你们,”安易持指着沙发上的安济民,指着眼前几步的尚小云,“我为什么错了,我到底哪里错了,我到底,要跟谁认错啊?”
  空气中寂静蔓延,偌大的客厅,就只剩下安易持站也站不稳,停不
  下来的断续的抽泣。
  尚小云愣住了,十年,她见过永远笑吟吟温柔的安易持,见过笑点低乐的有些傻的易持,见过听话从不反驳的易持,也见过偶尔倔强生气,把自己锁进房子里拒绝沟通的安易持……可她从没见过这样直白,诉说着委屈的安易持。
  当那些其实细细想来就能明白的委屈藏于人后时,她可以自欺欺人,想着,也许是有些不公平的,但那孩子不说,大概是可以忍受。
  可当这些显而易见的委屈曝于人前时,她再做不来掩耳盗铃的事情了,她朝安易持走,张着怀抱,她嘴唇蠕动,大概想说什么。
  可话没说出口时,耳后一声巨响,安济民掂起了茶几一角沉重的玻璃烟灰缸,猛地向毫无防备的安易持身上砸去。


第五十七章 ——呐喊
  安易持抬头,哭到发麻的指尖兀自颤抖着,却是怎么看也躲不了这一下,于是站在原地,只来得及紧紧闭上了眼睛。
  但预期中的疼痛并未来临,烟灰缸叮咣响着落地时,作为替代的,他小腿上蓦然重了几分。
  再睁眼,尚小云扑在他脚下,面色白了几度,反手正压着后脑勺的指缝中,缓缓溢出腥气扑鼻的血浆……
  她替安易持挡了。
  “阿,阿姨!”安易持就着袖口抹一把脸,瞬间就慌了神,手足无措地蹲下去,听见尚小云叫他去医院。
  “易迁,易迁!去拿妈妈的外套,黑色最厚的那件。”甩甩发麻的手,安易持冲回房间,抓了自己的一件毛衣,裹了棉服换鞋跑出来,跪在地上给尚小云穿鞋。
  “用这个捂。”他把毛衣塞进尚小云捂着后脑的掌心,接过易迁手里的棉服将人裹了个严实,回神看过去,满室蓄势待发的愤怒迅速凝结,安济民僵在了原地。
  他不是个好父亲,却也绝不是个烂到会家暴妻子的丈夫,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他也依然很喜欢尚小云,此时的无心之失酿了大错。
  可没时间留给他忏悔了,安易持自己还不会开车,随手蹭了下仍旧湿漉漉的鼻子,他喊了一声,“……爸!去医院,挂急诊。”
  当天晚上,大夫抬头接诊便是一愣,看着满面血迹淤肿的单薄男孩,和身旁捂着后脑唇色青白的瘦弱女人,一时拿不准究竟哪个才是急诊的患者。
  “大夫,二十分钟前砸破的后脑勺,她流了好多血。”却是安易持摁着尚小云坐下,兀自退到一边,“您看看……”
  身后被抢了话的安济民退了一步,好像这时候才看清安易持面中鼻翼两侧,那些干涸污黑,如薄纸般不断剥落的血迹,啧一声,他皱着眉,带年纪尚小的安易迁去门外等候。
  尚小云被剃光了后脑一片矩形区域的头发,面积不小,医生给她打了破伤风,局部麻醉之后再清创缝合,总共六针,黑线拉扯着伤口,如同盘区的蜈蚣就那样趴在后脑,真的很丑。
  安易持看着,想起尚小云向来那样爱惜自己的长发,忍不住鼻子发酸。
  “头发还能长出来吗?”安静的诊室里,小心翼翼的问询也被扩大了许多倍,医生正绑着绷带,话没有说死,“恢复一段时间,看情况吧。”
  他有一句没一句询问过情况,洗干净手,去电脑跟前开药。
  倒是尚小云笑了笑,接话安慰道,“总会长出来的,就算不行也遮得住,不要紧。”
  “对不起。”安易持叹了口气,看不清神色,他说,“你忘了吧,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只是气话,你忘了吧……我会跟他道歉,你别再替我挡了,本来就该是我——”
  “逞什么能?”尚小云打断他,拿着医生递来的就诊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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