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愁-泠司-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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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不敢灌陈庆忠的几位股东都把目光瞄向了赵桥。赵桥知道自己资历浅,躲不过这些,只能一杯杯的任凭他们劝酒。
偶尔他用余光瞥了眼陈庆忠,发现他正在听一位股东说话,面上不显山不露水。
中途,被灌得有点狠的赵桥出去透气。他酒量不好不坏,再这么灌下去肯定要出事。
晃晃悠悠的甲板上,他靠着栏杆,手伸进口袋里摸烟盒。突然间一片凉凉的金属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等他拿出来看是什么,只消个轮廓他心下便是了然。
可能是早上走得太急,他把严峻生家的钥匙连同自己家的一起带在了身上。
他把钥匙挂在指尖上转了几个圈,动作里透着股漫不经心,但眼神却一直跟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它葬身大海。
他最终还是没有拒绝严峻生这不明真意的举动。
咸腥的海风吹得他酒醒了大半。厚重的云层吞没了最后几缕天光,今夜又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他眺望着远处黑黢黢的海平面,准备再清醒一点就回包间里。
当他回到席间,陈庆忠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赵桥点点头,不知道他不在的时候陈庆忠说了什么,那些股东们终于不再灌他酒。
好不容易宴席散了,游轮也正好踏上了返航的路线。
重新踏上坚实的土地上,要不是赵桥反应快,差点就打了个趄趔。
一时间他分不清究竟是人在晃,还是地在摇。
回酒店的路上,整个晚上都在与一群人打太极的陈庆忠终于露出了一点符合年纪的疲惫模样。
“他们都当我老了,是个傻子了。”
在车里坐着没一会儿,赵桥的酒劲就又上来了,心脏麻木,手脚发沉。好在助理那备着醒酒药,他道完谢接过来吞了,过了会才觉得稍稍清醒了点。
陈庆忠知道他醉得厉害,难得的放过了他。
“好了,回去把自己收拾好,明天来看他们吵架吧。”
到房间,他撑着去洗了个澡,把一身的酒气洗掉。
睡前他看了眼手机。发现消失那么久的周晟回他消息了。
“你谈恋爱了?老实说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跟我秀恩爱的?那姑娘很明显是在邀请你同居啊。”
恋爱吗?
他放下手机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的直觉向来准确,骗得过谁都骗不过他。
严峻生根本没用心。
所以怎么可能会是恋爱。
严峻生到和许女士约定的西餐厅时七点刚过,城市里华灯初上,夜幕正要降临。
这一回他没有迟到,迟到的反而是许女士。
约他共进晚餐的许女士迟来了莫约半个钟头,好不容易等她姗姗来迟,严峻生才同服务生说了准备上菜。她放下手袋,饱含歉意地坐到他对面的位置,轻言细语地说来时路上堵车。
严峻生不可置否地嗯了声,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她回国初期在他家住了两天,最后还是说不习惯,搬进了当地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严峻生接到消息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她把酒店账单寄给他就好。
先上来的是佐餐酒。餐桌上很安静,远处还传来悠扬的小提琴声。
上到汤的时候,严峻生站起来,比了个道歉的手势就出去接电话了。过了几分钟,他回来后,将手机调到静音模式,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用餐,倒是她略微局促不安地一直抬眼看他。
“怎么了?”
察觉到她目光的严峻生也停下动作。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她不知从哪听了哪些话,颇有点说风就是雨的架势。“跟妈妈说,你是不是遇上麻烦了?”
严峻生像从未见过她似的仔细打量她。她的气色很糟,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倦色,好像许久都没有休息好,一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老态慢慢从精致的外壳里往外露。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末了,他否决掉自己心底的那个猜测。
他知道她只是想起来了随便问问,并不一定要知道,他也不习惯和人讲述自己接手公司以来遭遇的许多麻烦。而且真要说起公司里的事,她肯定听不了两句就要叫停,和以前一样。所以他何必在这样的场合给他们两个人找不痛快。
她的胃口不是很好,似乎是嫌肉菜过于油腻,只随便拨弄了两下就想推到一旁。
“不合胃口吗?”
“没有,很好。”
她勉力笑着,想要尝一点表示自己很喜欢这个味道。但当鲜嫩的小牛排送到嘴里,她长眉微蹙,有点反胃的捂住嘴,过了几十秒才消停。
“可能确实有点油腻了……”
她虚弱地说着,端起酒杯喝了口红酒想要消灭掉喉咙间的动物油脂味道。
严峻生并未在意她的反常,只让侍从过来替她把这道菜撤下去。
“不喜欢就别勉强了。”
时间在漫长而繁琐的上菜中慢慢流逝。她说了许多她回国的见闻,与哪些有名的艺术家见面,参见了怎样的沙龙,又有哪几间美院邀请她去做讲座。
严峻生只是倾听,极少给她些实质性的回复,这令她相当丧气。
“你和小念还有联系吗?”她的思维方式一贯跳跃,常常上一秒还在讨论这个,下一秒就转到了别处。她想起什么,面带怀念之色地继续说:“小念啊,你们当时感情那么好,不会不记得了吧?”
正在喝咖啡的严峻生手上动作突然停止了。他只愣了微不可查的这么几秒就恢复到平日里的冷静淡漠,像是她口中的那个人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没有。”他缓缓放下杯子。“我和他都好几年没有联系了。”
“但是他上次还和我提起你……”
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反问。
在她的世界里,他和小念不可能生疏至此,所以一定是有哪里错了。
“好了,你要是吃饱了的话,我送你回酒店。”
他打断她,缓慢地,不容拒绝地说。
赵桥他们在这边逗留了好几天,每天都有不一样的新发现。
第二天的会议上,几位股东在会议桌上争论半天,无外乎都是钱的问题。酒醒了的赵桥什么话都没说,安静地坐在一旁听他们唇枪舌剑,谁都不肯落了下风。
“谁告诉你们,我打算建这个别墅区了?”
一锤定音的是陈庆忠。他看下面的人吵够了,都快忘记还有他这个大老板的存在了,便是时候地站了出来。
“赵桥,你来说。”
前一秒还在像是突然被按下了静音键一般,都把目光放到陈庆忠,和他身边安静地像个透明人一样的赵桥身上。
虽然嘴上没说,但是从昨天他们能那样灌赵桥酒来看,他们都是没把陈庆忠身边这个年轻人放在眼里的。
得了指令的赵桥站起来,把报表和企划里的问题一条条指出来。
事实上他非常吃惊,为什么他们会觉得这样一堆仔细研究下就漏洞百出的东西会被通过?
打从一开始陈庆忠就没把他们的这个疗养别墅企划看在眼里。这一点上赵桥的意见与他不谋而合。在他们看来,抛去那篇十句里面有八句空话的市场调研和狮子大开口的财务报表,这件事本身的真实度就值得商榷。
当然这还不算最精彩的部分。最精彩的部分要数等实地考察当天,他们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准备去到刘源所说的那块地看看。
眼看他们出了市区,逐渐远离人烟,刘源额头上的汗就下来了。车里开了空调,温度打得很低,开车的助理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冷不丁地关怀了他几句。
“刘老板,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啊?要不要我给你把温度再打低点?”
“不用不用。”
刘源擦着汗,强作镇定地看着窗外的沿途风景。
等他们真的到了这块地,随行地质调查人员给出来的初步结论就告诉他们,交上来的地质勘测报告肯定是收钱假造的。什么岩土性质、地质构造等,一看就不是能打地基建房的模样。
就算是对建筑行业一窍不通的赵桥也能听出来,靠海地段的土质疏松海水腐蚀等问题这块地基本占了个全。就算建筑公司绞尽脑汁把别墅建了出来,也只会是埋下安全隐患的危房。
“我不信你们做勘测的看不出来这里有什么问题。”
陈庆忠阴鸷的目光落在刘源身上,刘源这人心理素质比赵桥一开始估计的要好一点,居然没当场就崩溃。
“陈总,你听我解释……”
“我听你解释干什么?”陈庆忠怒极反笑。“这就是你们口中的风景宜人,适合休养啊。好得很,刘源,你好得很。”
考察结束后,陈庆忠给他们下面的人短暂放了半天假。
赵桥在来的时候心底那个隐约的预感总算成了真:投资房地产是假,洗钱是真。这件事再往深处查,动的可能就不再只是在座几个人的利益了,所以就算是陈庆忠陈老板,下手也要心里有个数。
“小赵。”
赵桥听到陈庆忠的助理喊他。
“何哥,有什么事吗?”
“晚上你有安排不?”
“没有。”
赵桥是真的没什么安排,在他看来做什么都不如回酒店休息,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狂风骤雨。
“请陪我出去一趟吧。”何广昊面露难色。“我女朋友最近要过生日了,我想着给她挑个礼物。我之前选的礼物她都不怎么喜欢,你看起来就挺受女孩子欢迎,给我提点建议也好。”
说起给年龄段相近的女性亲友送礼的经验,赵桥都要追溯到去年圣诞节给梁莘挑礼物了。他想说自己真的不行,但是拗不过何广昊坚持,只能跟着去。
商场里冷冷清清的。何广昊听了赵桥的建议去挑首饰,赵桥见他正在和导购交换意见,便一个人去了别的区。
他起初是没有给严峻生买礼物的心思,但想到自己在对方家里打扰了这么多天,总该有点表示。而且会给严峻生送礼物的人那么多,不差他的那一件,送了也是在柜子里积灰的份,他只要把表面上的心意表足就够了。
送领带太过于暧昧,不如送表。
某男表专柜的导购小姐相当体贴地问他是送人还是自用。
“送人。”
赵桥挑了一阵子选中一款导购小姐口中的经典款。他试了一下,顺便想象如果是严峻生戴着会是一副怎样的场景。但是很快地,他就为自己的想象感到好笑起来。
他记得很清楚,上次他们见面时,严峻生手腕上的那块表应该是某位大师的手工杰作。
“就这个了,帮我包起来。”
他将一张平时里没怎么用过的卡递给她。她接过卡,似乎是见惯了这样的客户,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神色。
“赵桥,我好了。”
何广昊的动作比赵桥想象的要快一点,他看到赵桥手中的红色纸袋也是一愣。
“你买了什么?”
“给我哥哥的朋友买了点礼物。”
话题再往下就不是他们这个关系该谈论的了。何广昊很快就不再好奇赵桥的事,开始说他给自己女朋友挑了怎样的礼物,希望她会喜欢。
他们出了商场,看时间下午五点刚过,乌云就已经覆满了整片天空。
海边城市的天气都这么诡谲多变,他们早就习惯了。
“快走吧,暴风雨要来了。”
何广昊略带不安地拉着赵桥上了车。
严峻生在赴赵时明约的路上并没有想太多的东西。
这是他在赵时明婚后第一次在私底下的场合见到赵时明。就算是他们关系最密切的那几年,他们也鲜少这样,所以严峻生在接到邀请时小小地吃了一惊。
他们约在某间他们都有会员的马术俱乐部见面。换好骑装的两人在等待驯马员将他们各自的马牵来的间隙,他们顺便交谈了几句。
严峻生对骑马并不热衷,真正热衷此道的是他那个表兄,说什么都要送他一匹血统纯正的好马。严峻生盛情难却只能收下,再吩咐俱乐部好好照料。
马牵上来,赵时明的是匹黑马,严峻生的则是匹白马。
他们并没有急着到赛场上去驰骋,而是骑在马背上悠闲地踱步。
“需要我帮你一把吗?”
赵时明这句话问的不仅仅是出于他们那么多年的交情,更是出于利益共同体的考量。
他们有好几个共同投资的项目,严峻生要是被他家的那些叔叔伯伯阴了,他自己也讨不到好处。就算是为了自己,他也要保证严峻生能稳稳地掌控住严家和严家旗下的一系列产业。
“不需要。”
严峻生拒绝得直截了当。
他在几天前刚刚召开了股东大会,知道这件事稍微闹得有点大,但凡和他有点利益联系的人都听到了风声。但是这些都不会对他造成真正致命的影响。
他从他父亲手中接过这些时他们没把他赶下去,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公司里那些不安分的那几位从来只敢在暗处给他使绊子。而他在这个位置坐了这么多年,自然该有自己的手段和人脉,又怎么会是他们能轻易扳倒的。
最重要的是,大部分股东最看在眼里的还是钱,只要严峻生能带给他们更多的钱,他们就不会轻易倒戈。
“既然你这么说,”知道他从不说大话的性格,于是赵时明放松下来。“那未来几个月就算你需要,我也可能没办法及时帮你了。”
“怎么?你打算提前退休?”
严峻生很难得的开玩笑,赵时明也微笑起来,矢口否认退休。
“小莘怀孕了,我得抽多点精力回去陪她。”
说起自己的妻子,赵时明的眼底是满到快要溢出来的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