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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断愁-泠司-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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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陈靖那边的兵荒马乱草木皆兵不同的是,赵桥这边工作进度上升得无比平稳。
在几方的严密保护下,没有任何人或事能打扰他们的工作,他们也终于一样样地把这里曾经发生过的肮脏交易摊开,暴露在公司其他人的视野里,汇集成律师们手中的铁证。 
不论是已经辞职去了其他城市工作的财务,还是在事情暴露第一瞬间就想畏罪潜逃的查账人,他们都被送到了该去的地方,等待法律无情的制裁。
赵桥他们的工作结束在平安夜的傍晚。晚上他们一起吃了个散伙饭,算是为一起度过的这段时光划了个句号。
“难得过节,要不要顺便到处走走?”
席间他们喝了点酒,离席后看外面的人头攒动,不知是谁提了这么个主意,居然得到了大多数人的一致认同。
外面的道路实施了交通管制,除了公交车和出租车外禁止其他车辆通行。他们沿着来时的方向,在繁华的商业街上慢慢行走。整条街都是人:走在街上的,在店里抢购的,忙着回家的,在一起汇聚成了巨大的人流。夜空被明亮的灯火照亮,寒风也无法熄灭人们的热情。
他们这一行人里大多是未婚男性,有人在街边小贩手里按人头买了苹果,唯一的女性被和最年轻的赵桥分到了个最大的两个苹果。这种拿来做礼物的苹果表面打了蜡,红彤彤的,模样煞是可爱。赵桥拿着足足有他两个拳头那么大的苹果,很难得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谢谢。”
“有什么好谢的,明年和对象一起过,别像今年,和加班对象一起过节。”
国内的圣诞节和国外的总归不一样。赵桥看着身边走过年轻的情侣,背着书包的学生,和三三两两的上班族,一张张迥异的面孔上都洋溢着相似的快乐和喜悦,如同黑色藤蔓上的白色花朵,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前段时间下过雨夹雪,这几天虽然放晴,空气里还残留着那种湿冷的潮气。赵桥抬起头,看到苍白月亮在城市的霓虹灯下格外黯淡,挂在深黑的夜幕上,下一秒就会被云层吞没一般。
他下意识就想把指尖冻得冰凉的手插进口袋里,却无意中摸到正在震动的电话。
前面的人在和卖花的小姑娘讨价还价没空注意落后几步的赵桥。他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位置接起了电话。
是严峻生。因为还有工作要回去处理,严峻生几天前就走了。赵桥没能送他去机场,只在他安全抵达后给他去了短信。
他手里还拿着先前他们塞给他的苹果和买给其他人的礼物,差点就腾不出手接电话。
“是我。”
一同手忙脚乱后,赵桥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人群里的喧嚣让他说话都不得不扬高了好几度音量,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差点听不清严峻生在说什么。
“你在外面吗?”
严峻生听出了他这边吵闹。
“是的,刚和他们吃完饭,想着回酒店也没事做,就在街上走走。”
那一点微弱的酒意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赵桥一面和严峻生说话,一面望着人声鼎沸的那边,漆黑的瞳孔被远处的灯光染成明亮的金色,里面透着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愉快笑意。
“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早上的机票。”
赵桥和他详细说了起飞时间和降落时间。他原本是想今天夜里就走,但是航空公司告诉他,今夜的那班航班因为各种原因已经被取消了,只剩下明天清晨的。
“要我来接你吗?”
“如果我说不要,你会不来吗?”
“不会。”
赵桥还想说话,人群突然一阵躁动,让他把未出口的话语吞了回去。
第一声的轰鸣在他们的头顶响起,也让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赵桥抬起头,看到了满目的琳琅色彩。

是焰火。
应该是有人在楼顶早已预演好这场表演,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刻,表演就一瞬间进入了高潮部分。
天空中一朵接一朵地绽开绚丽的花朵,这朵还没消散,另一朵就填补了上来,整片天幕好不热闹,也让节日的欢乐氛围到达了一个巅峰。
赵桥突然没了声音,他看得有点入了迷,忘了电话那边还连接着许久不见的情人。
“阿桥?”
严峻生许久没听到他说话,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这里居然有焰火表演。”
等赵桥好不容易找回声音,他不可置信地和严峻生分享自己的发现。
“好看吗?”
“好看。”
赵桥已经记不得自己上次看到这样的焰火表演是哪一年了。童年到青少年的回忆早已模糊,青年时又大多在繁忙和孤独中度过,他甚至回想不起,除掉和严峻生的那次,他好好过一个节日是在什么时候。
“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这么久没看过焰火了。”
他们谁都没再说话。严峻生倾听赵桥的呼吸声,赵桥望着天空,时间无声地流逝。
焰火表演接近尾声,所有纷呈繁杂的色彩都销声匿迹,只剩安静的夜幕,和底下一群不习惯似的,茫然眨着眼睛的人。突然,嗖的一声,一发烟火发射出来,在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上炸裂开。无数金色的光点从漆黑的天幕上显现,它们宛如一场密集的流星雨,拖曳着长长的尾巴,从天空的最高处缓缓落下。
一场金色的雨,赵桥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仰着头,努力睁大眼睛,把它们看得更清楚一点。
可这世界上美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
一枚又一枚的烟花炸开,金色的流星也永不停歇,前赴后继地奔向这个它们永远无法触及的世界。
天空明亮得像是白昼,而烟花走过的痕迹久久不散,像是烟,像是火。
“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会想到来找我?”
赵桥逆着人流往外走,他终于有勇气问出他心里埋藏已久的那个问题。
那个时候,他们一起在巴黎最知名的那家咖啡店喝过咖啡,一起看过八欧元一张门票的老胶片电影,电影是Les amants du Pont…Neuf,然后他们在圣诞广场里散步。他们还像是一对比较熟悉的陌生人,一言一行都充满了生疏的礼貌。严峻生想要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他知道,自己想的是不用一个人度过漫长的假期。
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不想和这个男人有更多纠缠。
可人生就是如此的奇妙。
一年前他看不见分毫的未来,此刻一点点在他眼前展开了一副美好的蓝图。
“你哥拜托我去看看你……”严峻生说了一半,连他自己都不信似的停住。他安静了很久,似乎是在思考自己当时真正的意图。最后,他找到了合适的词句:“可能是命运让我这么做的。”
如果换做其他事,赵桥可能会觉得这真是个浪漫而不切实际的回答。
但事实的确如此。如果那天严峻生问他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旅行时,他因为一念之差没有答应,那么现在他应该正做完工作,疲惫而麻木地走在街上,无法感受到一点节日的美好。
没有等他回去的人,也没有在怎样的困境里都依旧存在的承诺。
他会仍旧沉溺在那个孤独的梦境中,从过去到未来,只有他一个人。                                                                                                                                                              
“是。”赵桥回答得无比认真。“我赞同你,是命运。”
生活并非全然的顺遂,也并非全然的坎坷。
所有不好的事情后,总会有一点点的希望。
而他抓住了他的机会。

因为梁莘怀的是双胞胎,所以生活起居上的注意事项比寻常孕妇还要多。
赵时明通常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生怕哪里磕了碰了,除了今天。今天他陪她做完产检,送她回家后就把她托付给前来探望女儿的丈母娘,自己则是拿起衣架上的外套推开门准备再次外出。
端着点心和汤从厨房出来的梁夫人看他这副模样,十分不解地问他:“怎么又要走?”
“我家里有点事,需要我回去一趟。”
赵时明同她温言解释,顺便过去亲了亲靠在沙发上梁莘的脸颊。
“我大概晚上回来,不用等我吃晚饭。”
路上遇见红灯,赵时明不自觉地屈起手指敲着方向盘,眼睛盯着路况,脑子里想的却是其他事。若是有熟悉他们兄弟的人见了,定会发现他们想事情时的小动作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这次是专程为了赵桥的事回去的。
前段时间他只要和母亲提起赵桥的事,她就说心脏痛头痛需要休息,然后开始赶人,几次下来,他顾忌她身体确实不好,只能不了了之。
他看得出来她是在用尽一切办法不想起这件事,甚至到了逃避现实的地步。
但是他们终究拖不了一辈子。
到家已经是下午的事。赵时明没提前和任何人说过他要回来,正在一楼餐厅里忙碌的保姆看到他都吓了一跳,差点拿不稳手里的瓷器。
“我父母人呢?”
赵时明替她接过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松了口气的保姆不假思索指着楼上说:“夫人吃过午饭就上楼去了,先生从昨天就没回来。”
谢过她后,赵时明就径直上楼去,在他母亲房门外敲门。
起初他没得到任何回应,于是耐心的多敲了两下。过了好一阵子,里面的人才把门打开,露出一张恹恹而疲倦的脸。
“是谁?”
“是我。”
见到是长子,赵夫人顿时换上一张笑脸,只是在赵时明看来在,这笑脸相当的假,如同一张尚未精心准备好的假面皮贴在面上。
“时明你怎么回来了?小梁呢,有没有跟来?你吃午饭了没有,我们吃过了,你要不要让陈阿姨给你做点什么……”
因为没有预料到会有人来访,她的打扮非常朴素,头发散乱,眉宇间透着忧郁。
“她身子不方便,我没让她跟来。”赵时明跟着她进屋,顺手替她把门带上。他扶着她坐到椅子上,自己坐到对面。“妈,别让陈阿姨送茶上来,我是来和你聊阿桥的事的。”
赵夫人所有见到孩子的喜悦都在一瞬间冷却下来。她冷冷地盯着他,一双能看出年轻时风情的凤眼里都是失望和抗拒。过了会,她算是看出今天他不会轻易罢休,嘴唇动了动,无力地问出了一句话:“你就是特地回来和我吵架的吗?”
“我不想和您吵架。”
赵时明小心地观她脸上的神色,确定她只是生气,而不是别的才往下说:“你们也许对我很好,但是对于阿桥来说,你们并不是称职的父母。”
“你要反过来指责我们的不是了是不是?”
“没有,我只是想要心平气和地和您说说我这么多年的心里话。”赵时明自嘲地笑了下。“你们知道第一次给阿桥开家长会,坐在一群父母中,我是什么感受吗?我觉得很尴尬,但是阿桥还反过来安慰我,说:‘我有哥哥啊’。他就是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你们知道他从小学成绩就很好,很受欢迎,还加入过校足球队吗?知道他喜欢的科目和不喜欢的科目,知道他爱吃什么东西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显然问住了她,赵时明看着她陷入沉思的模样,继续说。
“我一直知道你们是偏心的,只是我都选择视而不见,我总想着,将来会好的。可是我现在要当爸爸了,我要有两个孩子了,一天夜里我想着将来的要如何对待这两个孩子,会不会偏心,会不会厚此薄彼,我突然意识到,阿桥有哪里不对呢?他不是你和爸爸的孩子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孩子?”
此刻的赵时明已经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个沉默严肃的他了。
他既是个父亲,又是个哥哥,站在了自己的母亲面前,说出了从十多岁时起就堵在心里的话。
“所以是我们欠他的吗?”
“不管你怎么说,同性恋都是不对的。”
“可是那个人给了他我们都给不了的东西。”
“他根本不知道我为他付出了什么,我当初就是为了他才没有和他爸爸离婚!我总想着,让这个孩子有个完整的家庭,可他怎么回报我的?!他为什么要跑去喜欢男人!?”
面对他们母亲的失控,赵时明沉默了很久。
许久后,他轻轻地说:“我们这个家,哪里像个家呢?”
他这一句话撕开了这个家全部光鲜亮丽的伪装。
父母都只在节日里会聚在一起,粉饰太平地装出副伉俪情深的模样。在那些旁人看不到的角落,就只有他和赵桥两个人孤独地面对空旷的大宅子。他长大了一点才知道,他父亲从赵桥出生以前就在外面有人,只是没有弄出个私生子,他们母亲从一开始的争执吵闹发展到后面的漠不关心,现在年纪大了,他们居然还可以相敬如宾地坐在一起,偶尔一起出门参加一些活动,惹得不明真相的人感慨二人感情真是多年如一日的好。
幸福的家庭有他们共同的幸福,不幸的家庭却有各自的难处。
“忽略了您的感受,我很抱歉。但是您要是还是觉得痛苦,那就和爸爸离婚吧,现在不迟,一点也不迟。”

“你明年春天有假吗?”
说这话时,赵桥刚从冰箱里拿了盒他们昨天一起去超市买的冰淇淋,不紧不慢地往客厅走。
严峻生靠在沙发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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