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愁-泠司-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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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赵桥对这个词并不陌生。父亲和母亲大声吵架时,这个词就会反复出现在他们的对话中,和他的名字一起。
一开始他听不懂他们在吵什么,但是他只要拿这些话去问赵时明,赵时明的脸色都会变得很难看。后来他能觉出话语中的憎恶与厌烦,又听照顾他的阿姨说赵时明学习压力大,就不再和他说。
晚餐后赵桥看了会动画就早早被阿姨哄上了床,第二天起床去上学时,严峻生和赵时明已经走了好一阵。
往后的日子里,严峻生一直借住在他家,久到赵桥都忘了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不代表赵桥不喜欢哥哥的这位朋友,相反他相当喜欢他。
在极有限的相处中,每天检查他作业的,不知不觉的从他哥哥赵时明变成了他口中的严大哥。严峻生不如他哥哥那么严厉,不会对他皱眉,更不会用极度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老气横秋地问他数学题怎么错了那么多,这让赵桥愈发喜欢有事没事往他身边凑。
有时候赵时明都会摇头,说严峻生真是太纵容他了。
今天,赵桥白天在学校里参加足球赛摔伤了膝盖。晚上在严峻生的小书房里写作业时,严峻生一眼就看出了他走路的姿势不对。
“你怎么了?”
“摔了一跤。”
赵桥垂着头,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和严峻生讲了。
球场上他被对面一个高他一级的男孩撞了一下,紧接着就被老师送去了医务室。他说得最多的就是不要告诉他哥赵时明,他不想让赵时明担心。
“不要告诉哥哥……严大哥!”
看严峻生站起来往外走,赵桥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
“我只是去拿药箱,你觉得我是那么不守信用的人吗?”
严峻生站住脚步,语调无奈地解释道,才勉强让赵桥止住眼泪。
他出去找佣人要来了药箱,回来半跪在椅子上的赵桥身前,卷起他的裤腿,检视起医务室老师处理过的伤口。可能是天气热起来了的原因,还带血丝的伤口周围泛起了红。
“严大哥。”
“什么事?”
“你会走吗?”
严峻生手上的动作没停。消毒水刺激到伤口,赵桥疼得嘶嘶抽气,想把腿抽回来,却被严峻生按得更牢固。
“总有一天会的吧。”
毕竟这里也不是他的家。
那一天来得比赵桥预想的快。
有一天他从学校里回来,下意识地想要往客房跑。推开虚掩的门,空荡荡的客房里空无一人,昔日里熟悉的摆设全部不见了。
“哥哥,严大哥呢?”
赵桥还不清楚,严峻生口中的“总有一天”已经到来了。
“他回家了。”
“那他还会来吗?”
“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我们家了。”
明显不想多说的赵时明揉着他的头发问他要不要吃阿姨新烤的点心。
尚且不懂别离的赵桥很快就被点心吸引了注意力,不再追问自己的新朋友去了哪里。
起初的几个星期,他还记得严峻生某天答应过他,要陪他过几个月后的生日,心中充满了被欺骗后的愤怒。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把这些当成了无数被违背的童年约定之一,直到忘却。
后来他再长大了一点,听赵时明和家里的人隐约说起,严峻生连高考都没有参加就被那位严先生送到了国外,连假期都不准回来。
而他从小学毕业,进入中学,有了许多新的烦恼。
随着身体的发育,他渐渐发现了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同,从而度过了一个灰暗而混乱的青春期。
那个时候,他干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充满了自我厌弃与罪恶感的醒来,无暇思考其他的东西。
有关小时候那个长得好看又有耐心的哥哥的记忆随之被时间抹灭,变成了一片朦胧的灰色影子。
“我记得你很早以前答应过我要陪我过生日。”
严峻生这次出差行程带飞机上度过的一天总共六天,加上回来后倒时差兼处理公司里事情的几天,赵桥再联络到他已是许久后的事了。
他们约在周六的晚上见,位置是严峻生早早订好的,在一家赵桥听过却没来得去的西餐厅。
赵桥去赴约前特地看了眼电话和邮箱,确保没有遗漏任何一点工作上的事。
他最近在工作上遇到了一点小问题。如果单纯是他一个人的问题还好说,可问题出在这几年的工资账单上。赵桥让自己的秘书去处理,财务那边的人却因为嫌麻烦相互推卸责任。
他不可能为了这么点小事去麻烦陈庆忠,到最后只能由他亲自去查账。为了早点查出结果,他们连同魏延手下的几个人都要在周六来公司加班。
能坐到现在的位置,魏延的工作能力毋容置疑,有他的协助,赵桥他们的进程居然比想象的要快。但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从早晨九点一直待到了下午四五点。
结束时魏延半真半假地问他,自己这样帮了他,他是不是该有什么表示。
赵桥知道自己这个人情算是欠下了,便答应改天请他吃饭。
现在,他和严峻生坐在靠窗的位置,从十几层的高处向下眺望,黑暗的江面映衬着远处的霓虹,层层粼粼波光荡漾开来。
这让他想也没想就说出了那句话。
“我记得。”
赵桥原本还不确定的回忆因为严峻生接下来的回答落到了实处。
“我那时以为你不守信用。”他自己觉得好笑一般弯起嘴角。“后来才知道你是出国读书了。”
“我没忘。”
严峻生略过许多。当时他父亲相当独断地把他送到国外读书,最初他试过假期买机票回家,但是都被拒之门外。后来他渐渐认了命,一直到拿到硕士学位回国,才知道父亲已经查出重病。他想,他对母亲的憎恨就是从这一刻开了头的。
他回国后,抛去接受病重父亲手中一切,和那个人纠缠不清的那段时间,再见到赵桥,他已经读大学,假期里为了积累工作经验和申请MBA学位到自家的公司里实习。他去和赵桥父亲谈正事时偶尔见过赵桥几面,都是在远处点头致意当做打招呼。
不同于那个时候已经记事了的自己,八九岁的赵桥正是对什么都有兴趣,又忘得快的年纪,所以严峻生丝毫不意外他的态度。
“你不记得,就没什么必要再提起了。”
“我当时才多大。”赵桥无奈,坦诚地说:“我也是突然想起来的。”
“怎么想起来说这个?”
“小事。”赵桥回答得很简略。“看到了点以前的东西。”
他上次回家拿东西,随手把一本相册混在了书中带了回来。某天夜里他睡不着,到书架上去挑书看时看到了它。
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翻开了这本年岁感厚重的相簿,发现是自己的旧照,大都是十八岁以前的模样,主要集中在小学和初中时期。
前三张是在医院的出生照,那样子丑极了,皱巴巴的,像只小猴子似的。后几张他稍微张开了一点,没有那么丑了,把他抱在怀里拍照的是个他没什么印象的女人,据说是他的乳母,因为他母亲奶水不足,她一直待到了他断奶。他将照片抽出来,发现后面果然有拍摄人的签名与时间,因为隔得太远,字迹略微褪色。
再往后的照片有的是赵时明拍的,有的是当时家里的管家拍的,一直到他初中最后几年,才慢慢有了他父母的手笔。
他看得很潦草,第一遍匆匆翻过,第二遍随手翻开一页,迎面而来就是十几岁的严峻生捉着他的小腿替他给伤口消毒的那张照片。照片看得出来是在门口的位置拍的,严峻生半跪的姿势下,露出他像是哭过的脸。
伤口很痛吗?他看到的那瞬间直接愣住了,在记忆里搜寻好久才回想起来当时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知道谁拍的。”
说到照片,严峻生陷入了一阵沉思。
赵桥直觉性地感到这个人应该是不喜欢拍照的。
“如果你觉得不喜欢,我可以把这张照片扔了……”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把一个没有繁琐包装与累赘丝带的盒子推给了赵桥。
“答应你的,生日礼物。”
赵桥接过来,刚入手心中便有了猜测,打开一开,发现果然是块手表,十二个刻度上钴蓝色钻石在餐厅为了情调刻意打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幽幽冷芒。
比他预想过的还要贵重的礼物。
赵桥把它拿在手里,严峻生像是看出了他的迟疑。
“伸手。”
他替赵桥把手表戴在手腕上。赵桥发现表带的长度刚刚好,不长也不短,像是在送出前就刻意调整过一般合适。
“看来我记的没错。”
看起来严峻生对眼前的一切无比满意。
赵桥抽回手腕。礼物很合适,看得出送的人用心挑选过。
随之甜点上来,蛋白酥皮被切开后流出甜蜜的榛仁巧克力酱。
赵桥吃掉自己的那份后,又和严峻生坐了一刻钟,才唤来侍者把账单送上来。
以往他们出去,大多是严峻生付的账,只有极少数的几次赵桥找到了机会去买单。被他抢了先的严峻生不阻止,起初赵桥还有几分惊诧,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这不符合严峻生性格里控制欲偏强的一面,但是随着相处,他发现他似乎是在纵容自己。
这次赵桥习惯性地想要付账,却被严峻生先一步轻轻按下了。
严峻生的手心温度并不高,但是赵桥却觉得那一寸皮肤像是烧起来似的不自在。
“让我来。就当是我补偿你的。”
补偿?什么?赵桥还没从手背上传来的触感里把思路转回来。
他需要严峻生的补偿做什么?
“明年。”严峻生神色诚恳。“明年我应该不会错过你的生日聚会了。”
赵桥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随后他想明白了似的放松下来,不再像听到时那么不知所措。
严峻生只是在说他过去没来得及兑现的诺言,他想到哪里去了。
“好啊,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结完账从餐厅里出来,严峻生说他在酒店的二十三层订好了房间,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凝视着电梯数字一格格往上跳是个漫长的过程,赵桥习惯性地感到耳膜处传来的不适感。幽闭狭小的空间中只有两个人,当其中一个是自己,另一个人的存在感就会被无限扩大。透过光亮如镜面的金属墙壁,赵桥只需稍稍抬眼便能看到男人垂下的,形状狭长的眼睛。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举动,严峻生也在看墙壁上他的倒影。
赵桥自然没有什么要说的,就不再看他。
滴。电梯抵达指定楼层,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去。严峻生将房卡插入门锁里,扭下把手,推开门。
房间的外围墙壁全是大片的落地窗,从外部照进来的微弱天光勾勒出内部摆设的轮廓。赵桥还没看清,明黄色的灯光就已经驱散了黑暗。
走进来的一瞬间,他听到门在身后被关上的声音。
套房内的设备配置齐全,他一眼就看到了玄关外的小型吧台和会客室。再往里走,到卧室门口就是被隔出来的小书房与客厅。
他解开西服外套的第二颗扣子,伸出手去松衬衣领口,整个过程中没有看严峻生一眼。
富有情调的晚餐,恰到好处的礼物,以及奢华舒适的酒店套房,就像任何一场无与伦比的美妙约会该有的模样。
他以前这样对待过多少人?赵桥脑海里的这一念头只维持了不到一秒。
严峻生吻过来的一瞬间,勾起无数隐藏在身体内部的亲密回忆。赵桥微微分开嘴唇,允许对方加深这个吻。湿热的唇舌交缠,和温柔或是缱绻没有半点关系,严峻生吻得很快,也很急,赵桥从没想过单纯是接吻就能让自己这样的激动起来。
他的下唇被咬了一下,有点痛,但随之而来的舔舐让他忍不住小声呻吟出声。
两个人一齐倒在沙发上。严峻生的手指挑开他的衬衣下摆伸了进去,抚摸着赵桥腰部凹陷下去的那一小块皮肤。
他的手掌像是带着火,被拿到了敏感点的赵桥几乎是顿时就僵硬了身体。
赵桥喘着气想要说停下,却被更深的亲吻缠住了舌尖,出口的都是破碎的音节。
他们身体贴得最紧密的那部分都不可抑止地鼓了起来,在原始的冲动下相互磨蹭想要获取快感。赵桥不自觉地向上拱起腰,又觉得这样隔着层层布料的摩擦带不来任何实质性的抚慰。
不管是被严峻生上还是上了对方,他都需要更快又更直接的刺激。
“到卧室里,还是就在这里?”
对于这个选择题,严峻生没有回答,只是在抽身后慢慢坐直身体,随之伸手拉了他一把。
借力从沙发上起来的赵桥大口喘着气,想要再攒点力气就和男人一起到床上去继续完成刚才的事。
得不到纾解的欲望只差一点就要逼疯他。
他硬得彻底,严峻生也差不多。打破两人之间粘稠到凝结氛围的却是无比扫兴的电话铃声。
更确切一点,不止是他一个人的电话,严峻生的电话也在响。
赵桥很想说让它一边去,但是他身体里情欲以外的那一部分告诉他,这很有可能会是解决他目前工作难题最关键的那个电话。
在理智与欲望的拉锯战中,胜出的最终还是理智。赵桥找到被自己扔到一边的外套,严峻生也拿着电话去了卧室里面,把这里的空间留给他处理自己的事情。
“阿桥。”
是陈靖。赵桥分辨不出自己是恼火还是失望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