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可畏-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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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帛的手劲很大,捏得左仕商皱起眉:「怎麽了!」
「你──」郁帛闭了闭眼睛,最後问出一句:「你屁股还疼吗?」
「!!」左仕商气急,一脚踢翻了水盆。
「小狗崽子,你是跑来气我的是吧?」
郁帛胡乱的摇了摇头,突然抱住左仕商,力气大得恨不能把他揉进身体里:「左叔叔,我不想伤害你,我不想做个毫无担当只会大喊大叫的毛头小子,我想得到你的信任与依赖,我想让你对我敞开心扉,我要做个配得上你的──」
「你到底在说什麽?」
「我──我想和你一起睡──」
左仕商毫不犹豫的将他推开:「绕了一大圈,原来是这个目的,不行,出去!」
「我什麽也不做,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有话天亮再说!」
「左叔叔──」
左仕商瞪着又要扑上来的小孩,表情严肃:「你前两天还说,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坚决执行,现在就这麽不听话了?」
郁帛的身体僵住,凝视态度强硬的左仕商好一会儿,终於垂下肩膀:「好,我先回去了,左叔叔你好好休息。」
听着外面离开的脚步声,左仕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小狗崽子一身酒气,眼神也不太对劲,不正常的激动和狂热,怎麽看怎麽像兽性大发的前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上床,不然──想到郁帛说要把他囚禁起来的话,左仕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赶紧钻进被窝。
小孩这个年纪,正是充满了求知欲和探索欲的阶段,这都没什麽,可发展成施虐欲就不妙了啊。
前夜没睡、昨夜没睡好,白天又经历了那样激烈的性爱,累到极点的左仕商几乎是沾枕头就睡了,还做了个悠长的梦。
情节已经模糊,只记得湛蓝天空下一望无际的青纱帐,随风摆动着,发出「沙沙」的声音,好似情人温柔的呢喃。
睡得早,天蒙蒙亮的时候就醒了,左仕商伸了个懒腰穿好衣服出门,打算在离开前呼吸一下乡间清晨的新鲜空气,结果就看见郁帛抱着狗,坐在小屋的窗户下,靠着墙睡着了。
「郁帛!」左仕商吓了一跳,赶紧将小孩抱进屋子里:「你昨晚睡在外面?」
「左叔叔……你说……有话……天亮……再说……」郁帛半睁着眼睛,声音哑得都听不清。
「你就为了等天亮?」摸了摸郁帛滚烫的额头,左仕商紧张的问:「那……你想说什麽?」
「别走……别丢下我……」
……左仕商瞬间有种拆弹专家打开包裹,里面不是炸弹是个闹锺的无力感。
老子只是回海滨送车,你要不要搞得这麽像生离死别啊!
可他这一肚子怒气却也无从发泄,因为郁帛生病了,不仅仅是感冒发烧这麽简单,而是浑浑噩噩、神志不清。
这种情况,左仕商不放心走,也走不成,只要他消失在郁帛的视线里,小孩就会大喊大叫,连晚上睡觉都非握着他的手不成。
郁帛的「病」让李丽梅脸色铁青,郁爷爷则认为郁帛是中了邪,抓着左仕商不松手,也被他理解成左仕商是贵人,身上阳气旺盛,郁帛的潜意识在求救。
这可苦了左仕商,不仅要二十四小时陪护,还要喂饭喂药,只有他喂的药,小孩再难受也会吞进去,换成别人喂,一入口就吐出来。
这一天灌了一大碗的中药汤,郁帛的精神好了点,眼睛半睁着,含含糊糊的说:「左叔叔……我喜欢你……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好不好?」
拿毛巾擦了擦小孩的嘴角,左仕商没有答话。
得不到回应,郁帛越发焦急:「左叔叔……你也是喜欢我的……你没有骗我……你说你是喜欢我的……你说啊!」
只要你说喜欢,那麽……你隐瞒的事情我就不去计较,你和爸爸的关系我可以不去想,谁说什麽我都能坚定立场,我不会逼问任何你不愿回忆的往事,我只求你说一句喜欢我!
可是他的左叔叔依然沈默。
郁帛眼里含着泪,抓着左仕商的手腕摇晃着:「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你听我说……你等我长大……我会对你好的……你别不要我……唔……」
听到门外有响动,左仕商赶紧捂住了郁帛的嘴,李丽梅的二儿子推门进来,将换洗的衣服放在床头。
「我妈说我哥肯定出了不少汗,让我来给他擦擦身。」
「我来吧!」
「那行,我也抬不动我哥,我给你打下手。」
「不用了,手机给你,去玩游戏吧!」
「谢谢叔叔!」小胖子捧着手机喜滋滋的跑了。
左仕商这才松开手,小孩张口喘息着,眼睛湿润,鼻子抽了两下,扭脸到一边去了。
病中的告白,是如此的动人心弦,可是不能被第三人听到。
小孩对他的感情,正是浓烈狂热的时刻,就像他当年一样,认准了一个人便一头扎进去,恨不得燃烧全部的能量!这样的炙热,可以融化冰雪,但同时,也很可能烧伤自己。
他是成年人,更是过来人,他得给小孩留余地,他得让小孩有反悔的机会才行。
不要像他那样,茫然失措的时候,却也没了退路。
第十七章
郁帛的病情就这样反反复复的,一边看西医,一边找中医,又请了半仙来做法,足足折腾了一个礼拜。
左仕商几乎怀疑郁帛在装病的时候,小孩就干脆利落的康复了。
耗了这麽久,左仕商这次是必须得走了,郁帛也不罗嗦,收拾行囊也要跟着。
左仕商不想带他:「你身体刚好,还是好好在家躺着吧!」
结果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居然是郁爷爷:「走吧走吧,么孙先回你爸爸哪去,这房子太久没人住恐怕不干净,等爷爷找大师来看过後,过年你再回来。」
郁帛无语,赶忙叮嘱爷爷千万别乱花钱。
临走的前一晚,郁帛跟一脸忧色的李丽梅说:「妈,我保证我一定会认真的考虑你说的话,我会好好思索接下来的路要怎麽走,但这次我得跟左叔叔一起回去。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不跟着走,就再也见不着他了。」
他那场病……前几天的确是因为吹了风发高烧,後面几天就如左仕商猜测的那样,是装的。
之所以装病,就是真的生病的时候,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说,不能和左叔叔分开。於是病装不下去了,他就只能一起走,只是对母亲很愧疚,不仅不能照顾她,还让她担心。
来的时候一路飙最高限速,又是晚上,夜色浓重,没心情也看不清高速路边上的景色,回去不赶时间,自然可以慢慢开,一边欣赏遍野花开的风景。
只是再美好的景色,连续开了四五个小时终归是累了,看着不断捶肩膀的左仕商,正在吃杏仁的郁帛开口道:「左叔叔,我开一会儿吧,你休息一下。」
「你行吗?」
「我上次开那麽猛,纯粹是被你吓的,其实我驾驶技术真不错的,而且现在也有驾照了。」
左仕商有些犹豫,但自己这麽疲劳驾驶的确不好,於是在服务站跟郁帛换了位置。
车上放了不少郁爷爷和郁帛继父给装的特产,左仕商索性接班郁帛的吃货大业,挨样品尝起来,吃饱了犯困,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确定左仕商睡熟了,郁帛腾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
左仕商的手修长而温暖,十指交握时指缝与他的手指如此契合……不管有多少他不知道的隐情,但这双手,他真的想牵一辈子不松开。
「轰隆隆──」
左仕商睡了一个多小时,被雷声吵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车子正开到一处高架桥上。
外面的天突然暗下来,左仕商揉着眼睛说:「一会儿恐怕要下雨,到前面的服务站换我开──啊──」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闪电从天空划过,接连两声巨响,整个桥体也跟着剧烈的震动起来,郁帛握紧方向盘想稳住车体,可是旁边正在并道超车的一辆货车已然失控,车尾冲着他们就甩了过来。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郁帛快速的向右侧打方向盘,把车头横了过来,以驾驶座的一侧迎接撞击!
「!!」
剧烈的撞击之下,车子的安全气囊弹射出来,将两个人同时击昏。
「醒醒……兄弟,醒醒!」
「嗯啊……」左仕商哼了一声,从无边的黑暗中挣脱出来,就见几个男人正在撬变形的车门,郁帛则靠在他肩膀上,身体软软的。
「小帛──」左仕商惊叫了一声,抬起手,掌心都是血。
撞击让他骨骼跟拆掉重组过一样,浑身都痛,完全分辨不出,这血是自己的还是小孩的。
「兄弟,你从里面往外推!」
「好!」左仕商勉强稳定心神,使劲踹了两下,终於把车门踹开,爬下车後转身去拉郁帛,却发现他的腿被卡住了,根本不能动。
情急之下,他伸手就去掰钢板,手掌被锋利的边缘割得血流如注。
疼痛使他冷静下来,下车在路边搜寻,一眼就看到马路上有根压弯的钢管,捡起来插在变形的座位底下,终於把钢板撬了起来,将失去意识的郁帛拖了出来。
天空是深墨色的,正下着瓢泼大雨,整条高速路完全瘫痪了,这是一场连环撞击,前後都有不少车子撞在一起,他们还不算最严重的。
左仕商检查了一下,郁帛的外伤主要是後背和大腿,自己则伤了小腿。
脱下外套,用袖子将小孩被割伤的大腿缠了起来,可是止血效果有限,雨水冲刷下,血还是不停的渗出来。
左仕商问坐在路边大口喘气的一对年轻男女:「发生了什麽事?地震了吗?」
男人摇了摇头:「不,是雷击到一辆大货车,车里运的是烟花爆竹,结果爆炸了,前面的桥都炸塌了。」
「什麽?」
左仕商往桥下看去,百米外一片狼藉,都是崩塌的水泥钢筋,里面还有几台小轿车以及被炸得拦腰截断的大货车。
「爆炸发生多长时间了,救护车怎麽还不来?」
「前面桥塌了,後面又堵成这样,过不来啊!幸好下雨,没有二次爆炸,不然……咳咳……」
左仕商心急如焚,一分锺也等不下去,小孩一直昏迷,血又止不住,腿上是有动脉的,万一伤到了,失血过多也是会──
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左仕商把T恤也脱了下来,扯成布条把小孩大腿的伤处再固定一遍,剩下的紧紧缠住自己受伤的小腿,然後背起小孩,逆向往回走。
这里离上一个服务站不算太远,估计救护车是从那里上高速往这边开,堵在路上过不来,他得去迎一迎。
「兄弟,等等!」没走几步,一个中年男人背着受伤的女人追了上来:「我媳妇一直在咳血,出气多进气少啊,我不能等了,我和你一起去!」
「好!」
路上有人作伴,让左仕商心安不少,疾风暴雨中,两人迈开大步急速的前行,他们背上负担的,都是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的性命。
这场爆炸波及范围很广,每走一段路,就能看见好几台撞在一起的轿车,听见忧心亲人的焦急喊声。
地上全是玻璃渣子,混着雨水根本看不清,左仕商图舒服只穿了底子很薄的凉拖鞋,一脚踩到块竖起来的玻璃,鞋底被扎穿,剧痛之下单膝跪在了地上,膝盖也马上开了几个血窟窿。
尽管如此,他还是努力的稳住,不让小孩摔下来。
他身上的伤都不算深,可是全伤在腿和脚上,每落下一步都像走在刀山上,留下一个个被雨水冲淡了的血脚印。
又走了一段路,和他同行男人摔倒了,妻子躺在马路上,一动不动。
男人摸了摸女人的鼻息,嚎啕大哭:「老婆,你坚持住……你跟我过了这麽多年的苦日子……我没让你享过一天福……你不能就这麽走了啊……」
左仕商紧了紧手臂,眼睛酸涨,下意识的开始呼喊小孩的名字:「小帛……郁帛……你要挺住,你要安然无恙啊……」
中年男人瘦弱的肩膀颤抖着,在路人的帮助下将妻子重新背起来,一边哭一边跟在左仕商後面继续往前走。
途中又有几个人加入,在筋疲力尽,完全靠着意志力支撑着前行了一段路,终於看到了艰难开道的警察和後面跟着的好几台救护车。
在救护车上,郁帛缓缓的睁开眼,短暂的迷茫过後,瞳孔紧缩起来,大叫一声:「左叔叔!」
「我在这儿!」
握着左仕商的手,小孩怔怔的看了他一分锺之久,才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你没事,真好……」
……
这场震惊全国的高速事故,最终造成了二十人死亡,数十人重伤的悲惨结果。
左仕商的车子离事故地点已经很近了,附近的车都损毁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