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恐惧-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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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叙站过来,伸手去揭胶带,可能是要把他的“隐私”换个地方贴。陈束微微偏头让开道,听见周叙在他耳边平静地说:“这是认知行为矫正训练,类似鸡汤文里推荐的良性自我心理暗示。用以纠正自我不准确认知。”
周叙捏着表格的手快要离开他眼前,陈束轻轻抓住,周叙看着他。“曹医生说……你是不是有点害怕和别人建立亲密的联系?”
周叙淡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情绪,快得陈束来不及捕捉,但知道他心里动摇了。周叙抿着唇,眼风比平时更锐利。陈束想,虽然外表看上去冷淡又疏离,本质上还是一个从没出过象牙塔、白纸一样可读的学生。
他继续问:“什么样的亲密关系会令你感到不适?”
周叙抽回手,又被陈束抓住。
“上课的关系?一起泡温泉的关系?共享秘密的关系?还是……”陈束另一只手抽走了那张笔记纸,抓着周叙的手大拇指摩挲进掌心,顺着大鱼际滑入指缝扣住。十指交缠。
陈束抵着他的手掌,凑到周叙耳边轻轻吐息:“我今天上课,看见有女同学给你写信了。小周老师好受欢迎啊。”
这样近的距离,只一挪眼就能看见周叙绷成一条直线的薄削嘴唇。陈束心想,就是今天了。他攀着周叙的肩膀倾过去……
小彭坐在温暖的车内哼着歌玩消消乐,感谢他哥每次上课都不带他,他的消消乐已经过到1786关了。车载时钟显示还有半小时他就该把车开进小区,免得他哥在楼下久等。
笃笃笃,有人在敲驾驶座的车窗。
这个声音小彭可太熟悉了,他第一次无卡开车进小区,就是这样被保安轰出来的。
“哎呀干嘛啦,我没有乱停啊,这儿是停车位——哥?!”他哥就扣了顶鸭舌、罩着外套帽子,连口罩也没有竟然独自横穿小区。小彭大惊失色,赶紧开锁让陈束做进来。
“冷不冷啊,脸都白了。”
陈束的声音比他带进来的寒气还冷:“闭嘴,开车,回剧组!”
车内的暖气逐渐驱散寒冷,但陈束的脸色还是青白青白的,小彭在后视镜里偷窥,心道不好,别是给冻坏了。陈束从鸭舌帽沿下投来一道恐怖的眼神,翻出储物袋里的口罩,把脸一遮,靠在椅背上闭眼睡觉。
周叙制止他时刀子似的冷厉眼神刮在他脸上,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再一再二不再三,没有第三次了!他愤愤地想。
失去外出上课自由的陈束又回到了睁眼张博斯闭眼许南竹的拍戏日常,手机也扔给小彭保管,完全沉浸式体验角色心理。最初辛洪走路上被他似笑非笑、欲拒还迎地看一眼时还会吓得把保温杯里的水泼出去一半,现在也学会用张博斯冷冷清清的目光回击。
似笑非笑,欲拒还迎;冷冷清清,含糊不明。
咔擦。导演说,很好,这张用来做海报。
但小彭还是觉得有些不妙,他哥甚至都不找他要手机了。即使偶尔待在休息室,也只是读剧本背台词。“哥,你最近消息很多欸。”小彭暗示性把手机搁在陈束面前。
“就……陈叔问了一些你最近的情况,然后小周老师也有消息……”
陈束摔了台本,食指往腮上一搭,捏着嗓子背台词:“呔!美人与酒二者得兼,真是好福气呀!”施施然又上戏去了。
这一场拍晚宴后许南竹借酒找裴觉撒疯。陈束要晃着酒杯,一步三跌且自然而然地来到美人在怀的焦煜廷身边,和女演员打好配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焦煜廷口袋里夹出一份微型胶卷。
许南竹托着酒杯,后腰往餐桌边一靠,乌黑的发丝撩在耳后,露出颊边一片酒晕:“裴队长,美人与酒二者得兼,真是好福气呀。”
满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间,裴觉一身剪裁妥帖的丝绒西装,臂间挽着年轻貌美的女伴,眼皮下一圈被腮红渲出的醉意,斜斜睨了许南竹一眼:“许队怎么是孤身一人呐?”
许南竹端着酒杯敬他:“孤身一人,才来找裴队做个伴儿嘛。”裴觉短暂地收回搭在女伴肘间的手臂。
女伴飞速从裴觉西装口袋里夹出一物,趁三人并排时从身后递给许南竹——
一张暖身贴。
“卡!”导演大骂:“怎么回事,道具呢!靠什么玩意儿往道具口袋里揣暖身贴?!”
陈束悠哉游哉回躺椅上坐下,等工作人员在一片混乱中寻找道具胶卷。焦煜廷也傻眼了,他可能休息时太冷揣来暖手用,结果忘取出来了。
辛洪和他如出一辙的姿势,歪倒在旁边的躺椅上,举着剧本背词:“状态不错,继续加油。”
陈束端着枸杞热茶,十分安详。
晚上,小彭用强迫的力道把手机塞进陈束手里:“发工资啊哥,我这个月快没钱吃饭了。”
小事一桩,陈束解开锁屏,被微信图标上醒目的红标震惊了:“这么多未读?你都不替我回吗?”
他忘了自己之前严重警告过小彭不准代回他的私人信息,小彭委屈但不敢说话。
有一些是老爸惯例询问他在剧组的吃穿,一些是占姐发来的直播和综艺安排。更多的是周叙的未读消息。连着被打脸两次,陈束的脾气也上来了,根本不想理他,现在点开一看,发现周叙居然是在给他转播项教授的麻烦事解决进展。
那位邬先生最终当然没有真的将项教授送上法庭,毕竟教授备份的治疗记录详细齐全,亲自找来H大心理学院泰斗和本市医大附院精神卫生中心专家们一致鉴定合规无误。最重要的是,教授承诺免费为他诊治酒后暴力问题。买一送一,何乐而不为。至于邬先生的家庭问题,据周叙说,他的妻女都选择了原谅与理解,并将支持邬先生继续接受心理治疗。
尽管陈束认认真真翻完了信息,但心里还是十分不愉。周叙大可以去找李散和曹医生交流讨论,何必告诉他这个连认知行为矫正表都上不了的泛泛之交。哼。
不过说起项教授,陈束还是心有余悸。他很想问问周叙有没有找老师把他母亲的事搞清楚,但周叙给他发的一堆信息里没有一句提起过自己,和对着文件传递助手自言自语有什么区别。这样一想,他又很扫兴地退出了聊天界面。
不知道是因为周叙的消息叫他想起了项教授,还是因为睡前吃多了一粒褪黑素,晚上陈束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他沿着一条幽邃昏暗的走廊,像每次催眠时周叙告诉他的那样,不停地向前,没有尽头的黑暗里有一道隐晦的亮光,他知道那是打开后就能回到过去某个时点的门。他一直向前,那道门却仿佛不可触及的海市蜃楼,有熟悉的声音不断徘徊在他耳边。
“南锡派宣称:‘暗示是没有的,有的只是自我暗示’。他人的暗示要以首先能形成自己的观念为前提。换句话说,一个人所做的行为,都是出于她自己的意愿。”
“我什么都没做,就算做了什么,也只是增强了她的自我意识。周叙为你讲解过观念运动吗?同一个暗示被反复施加,就会形成等质性亢进。她会在日复一日不断叠加的自我暗示中,越来越容易达成某个目标。”
“所以这个暗示一定是她生活中最常见、最常用的某个东西,可能是一件物品、一个行为,也有可能是一句话。如果是一句话,那一定是非常简洁、每时每刻都挂在嘴边的,一句问候,可能只有三个字。”
黑暗中,陈束陡然睁开眼睛,高楼外银月朦胧的光辉漏过窗帘,只在他眼中留下一闪而过的影子。一切光亮与生气都消灭在寂静里。他听见了恶魔的呓语——
“我爱你。”
☆、第 18 章
第二天早上醒来,陈束就不记得昨晚的梦了。他问小彭:“你都记得晚上做了什么梦吗?”
小彭想了想:“不记得了。偶尔会记得,但都很模糊。怎么了哥,你昨晚做梦了吗?我听说催眠不仅可以记忆退行,还能重现梦境来着。”
陈束无语:“我就问你昨晚做没做梦,你怎么这么多话。”
小彭哦了一声,又问:“那,哥你还要我帮回周老师的信息吗?”
“彭不帅!”陈束暴跳,“你太懂了吧,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你什么都知道跟我这儿装纯洁呢!”
小彭挨了他哥的爆栗,捂着脑袋委屈:“我没有,你每次都把我关车里我上哪儿知道去。我只知道,上升期爱豆不能谈恋爱!”
话音未落被陈束的抱枕砸得人仰马翻。
“哥你忘了占姐是怎么嘱咐阑阑姐的吗!”
陈束当然记得,那些话占姐不仅对丁阑说过,对陈束也说过很多遍。但他目前为止还是很理直气壮的——确实没有谈恋爱嘛,他连周叙的微信都不回。
陈束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能从黄导嘴里得知项东近况——“已经回美国了,”黄导神秘兮兮地和陈束咬耳朵,“被他那个病人闹的。”
陈束颇觉怪异地侧目:“……所以您干嘛特意和我说?”他前几天还从周叙发他的消息里得知项教授的麻烦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一时不明白这是个什么走向。
辛洪原本和陈束一起对台词,见黄导有事偷偷和陈束说,就自觉地挪了窝。只有一个焦煜廷不远不近地杵着,见陈束晃他一眼,还阳光无害地笑出酒窝。
陈束:“……”请您也挪挪窝?
黄导悄声说:“因为使用了违规致幻药嘛,听说他那个病人在不知情的前提下摄入了致幻类药物。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你之前到他那儿上课,有没有……”
陈束瞠目结舌。
黄导:“……不会吧?”
陈束结巴道:“我都、都上完课快、快一个月了……”
黄导:“那那那、应该没事了吧?”
两人惊悚对视。
致幻剂,包括LSD、仙人掌毒碱等,使人产生对现实真实性的各种奇异认知,在有些文化中用作群体宗教性催眠。陈束依稀记得周叙的上课内容里提到过。
项教授是H大的硕博导师,正式任职的教授,他回到美国去,留在H大的学生怎么办?难怪周叙最近都没有消息了。
焦煜廷伸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嘿陈哥,镜头面前怎么还心不在焉的?”他露出一对笑窝。
这人最近十分奇怪,可能因为自己经常在片场犯蠢,偶尔逮着陈束在状况外就要不轻不重地奚落几句。干什么?减轻自己的失败感?
陈束还没来得及说话,黄导特别理解地过来拍拍他肩膀:“没事啊没事,休息一会儿再来一条。”然后满含关切地小声道:“不要担心,给你放假去医院检查一下。”
倒不是在担心这个,毕竟都一个月以前的事了。陈束无语。
回到休息室找小彭要来手机,周叙还是没有消息。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妥协了——
【讲个故事】:听说项教授回美国了?
等了一会人,周叙没有动静。
可恶。陈束气愤地扔了手机准备回去工作。遇见走廊里辛洪举着小镜子一边用食指刮眼眶一边抱怨:“冬天太干燥,都卡粉了。”看见陈束,还特别热心地嘱咐:“要多喝水保持肌肤状态啊。”
“喝,”陈束冷笑,“喝不出致幻剂。”
辛洪:“???”
陈束没想到周叙回来酒店找自己。等他想起小彭曾经把地址泄露给周叙的时候,正陷入翻遍全身也找不着房卡和手机的焦头烂额之中。
“靠,”他忍不住爆了粗口,“死哪儿去了彭不帅。”
周叙的气质和半月前有些不一样,他穿着黑色羽绒服,靠着陈束的房门,不知等了多久,周身寒气一点儿也没散去,露在围巾外的眉眼低沉压抑,好像有把无形的利刃正逐渐把他劈砍出棱角。
等到陈束出现在视野中,他从房门上站直身。
“……”陈束现在无比后悔把随身物品全交给彭超丑保管,“要不,你借我下手机,给我助理打个电话?”
周叙静静走到他身前,嗓音低沉:“我有事要告诉你。”
像打地道战,陈束心想。
他们站在黑暗的安全通道里,等着交换一个重要而隐秘的信息。厚重的消防门隔音效果卓绝,陈束甚至能在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听见自己的心跳。
“听说,你老师被查出使用了违规致幻剂?”
尽管已尽量压低声音,但出口还是如滚雷一般轰进彼此耳膜。
陈束看不清周叙的面孔,但觉得他好像愣了一下。
“谁说的?不是致幻剂。”周叙说出一个陌生的医药名称。
陈束:“……有什么区别吗?”
好像又回到了他们上课的情形,周叙对陈束的提问从来很耐心。“那是中枢抑制剂,医学上常用于镇静催眠,最常见的安定就属于这一类。而致幻剂是毒品,会导致神经受累、情绪病变,严重则造成人格解体,产生心理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