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恐惧-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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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叙在她眼前竖起食指:“双眼凝视我的手指,听清楚我的话——现在回想半小时前在这个房间发生的事。”
丁阑瞳孔皱缩。周叙的手指开始缓慢移动,丁阑下意识要转动头部,被周叙钳住下巴:“深呼吸——1,2,3……”
丁阑的眼球跟着周叙转动,痉挛般紧攥棉服的手指慢慢放松,呼吸节奏也逐渐放慢。
“……18,19,20——现在再次回想半小时前发生的事,感觉好一点了吗。”
丁阑啜泣两声,终于发出声音:“好、好多了。”
“这是一套眼动脱敏速疗,有助于缓解你的应激状态。”周叙收回手,从沙发上站起来。
“谢谢……”
小彭出去把丁阑的助理换进来,小姑娘拆开一包纸巾给丁阑擦脸:“阑阑姐,导演刚找你来着,我跟她说你还在休息。”
丁阑点点头,鼻音很重:“外面人多吗?”
陈束说:“我和周老师先出去吧。”他用食指在自己脸上花了一圈,示意丁阑妆花了。
丁阑眼眶通红:“谢谢你……陈束。”
陈束叹了口气,和周叙一前一后离开道具间。
外面围堵的工作人员已经散了,小彭还守着门,陈束让他跑去给黄导说明缺席情况。
辛洪低头斜靠对面墙壁,指尖夹着一支细长香烟,目光沉沉地在陈束和周叙之间来回打量,像在等一个解释。
陈束无奈道:“那家伙是丁阑的男朋友,别人的家事……”
辛洪显然不买账:“家事闹到剧组来?而且你还……”辛洪笑了笑,看陈束的眼神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新鲜事物:“你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揍了人家一顿,难道是和丁阑的男朋友争风吃醋?”
陈束正色道:“又不是什么好事,辛老师就别拿来开玩笑了吧。最好也别说出去。”
辛洪双手投降:“好的好的,都听你的。”
陈束转身送周叙出剧组。休息区走廊里的人比周叙来时少了很多,也不再偷偷摸摸交头接耳。
周叙走在陈束身边,向后一瞥:“他在看你哦。”
这个“他”自然是指辛洪。
周叙很少主动和陈束搭话,有关推理综艺话题的除外。陈束受宠若惊:“不不不,也可能是在看你。”
周叙:“嗯?”
陈束给他分析:“虽然他是在看我们的方向,但我并没有被注视的感觉。”
“被注视的感觉?”
“你要知道,出于职业缘故,我有很丰富的在各种场合被各种注视的经验,已经锻炼得很敏锐了。而且,不是有研究说,人的目光是有温度的吗?谁在背后看我,我都感觉得出来。”
周叙颇觉有趣地盯着陈束的发顶,意外发现陈束比他稍微矮一点。
漂亮文气的男生,个子还不高。
他们来到一处民国风建筑的墙角,那是剧组搭的外景。再向外走就到街上了。两人在这里站了站。
“你们做演员的,还挺有意思。”他说。
陈束意外,没想到周叙这种看上去并不具备关心能力的人,会觉得他挺有意思。
“情绪都崩溃了还要坚持在工作岗位。”
哦,原来是说丁阑。
陈束说:“倒也不是非要留在剧组。”
“不是吗,”周叙挑眉,“那大老远的把我叫过来。”
呃……陈束哑口无言,周叙的语气让他觉得这个人在有意给他挖坑。图什么呢,好玩儿吗?
“而且,我并不是丁阑的心理咨询师。”周叙的表情很淡然。
“哦,那是曹医生的……”
“也不是曹优才的助手。上次只是碰巧出现在文东咨询。”
陈束惊讶地发现周叙对他露出一个难得一见的、意味狡黠的微笑:“我今天是义务劳动,你搞清楚了吗?”
有不知是探班的粉丝还是狗仔发现了陈束,远远地举着相机偷拍。陈束没有说谎,他确实对别人的注视很敏感。陈束不着痕迹地调整站姿,在镜头前挡住周叙,一边没怎么经过大脑思考地含糊说:“那你要什么报酬吗?”
陈束这一调整,两人靠得更近,乌黑柔软的发顶快要挨上周叙脸颊。
周叙:“……”
墙角后冒出来一个脑袋,推推银边眼镜框,幽幽道:“喂,陈束,黄导在找你。”
陈束:“!!!”
陈束被吓得向后一跳:“辛洪老师你走路没声儿的啊!!”
辛洪隔着镜片短暂地和周叙有一个对视,转头再次嘱咐陈束:“速速返回。”
“好的好的!”陈束拉着周叙的袖口飞快往街角走。
拍摄地远离市区,没有出租,只能叫车。
等车来的间隙,陈束戴上口罩,拉起外套的帽子,把脸藏进阴影里。
其实没有太多话题,沉默占据了大多数时间。
最后,周叙告诉他下次来上课,就可以切身体验一下催眠了。根据周叙分析,陈束应是易感体质,说不定可以进入深度催眠。
“错觉和幻觉是深度催眠的特征,记忆回溯也是,曾有记录表明记忆回溯最远可达到胎儿时期,”周叙说,“而且细节十分详尽真实,仿佛过往重现。运气好的话你就能体验到,有什么想回忆的时期吗?”
尽管陈束揣测,周叙说这话的意思,可能是在暗示他回忆一下当时录制推理综艺的思路。但他还是出于好奇与期待,诚实说出了真实想法:“如果真的可以,小学时代说不定是我最想重现的过往。”
☆、第 10 章
想回到小学时代的原因,陈束后来告诉周叙,因为可以见到阔别已久的母亲。
陈束的家庭背景很普通,远不如周叙听闻的网上有关他出身隐形富豪家庭的一二猜测。陈束的母亲是一名一线燃气工人,工厂建立在深山老林,常常是连月地待在外地工厂,放假回家休息十来天,又要启程,基本错过了陈束从读幼儿园开始的珍贵成长时光。
陪读陪玩的任务就落在了父亲肩上。然而陈束的父亲是一名退役军人,行事作风都带着十足的部队遗风,带孩子像教官军训,要求令行禁止雷厉风行。陈束小时候没少挨父亲的揍,母亲回家的短短十来天对他来说就像灌下中药后的奶糖,甜丝丝美滋滋,谁抢跟谁急,奶糖本糖也不行。
直到小升初的那一年,天然气工厂发生硫化氢泄漏事故,母亲永远地成为了记忆中不可重温的一个符号。
LCD屏幕中出现陈束的脸部特写,视线微垂,浓密的睫毛半掩住瞳孔,看上去有点紧张。
周叙专注于调整镜头,把躺椅整个框进来:“放轻松,相信我。你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回去就可以告诉你那位朋友,催眠不是什么巫蛊邪术,劝她安心接受治疗。”
陈束动了动脖子,找了个尽量舒服的姿势躺下,侧头看周叙调整相机:“可是问题的根源在她的渣男友,不把她男朋友解决了,岂非治标不治本?”
周叙越过镜头看了陈束一眼:“你想怎么解决?找他单挑把他打服?”
陈束:“……”
之前在剧组道具间,辛洪也说没看出来陈束长得文文气气,干起架来这么生猛。陈束还以为周叙根本没听见。
“那还有别的办法吗?”陈束盯着周叙露出相机的半张脸。周叙的帅气很合陈束眼缘,眼角深邃唇线笔直,在专业领域自带令人信服的权威光环。
让他想起了学生时代的数学老师——总是用高深的学术素养嘲笑你的无知,但你又像个斯德哥尔摩患者而愈发臣服在他的权威之下。
“丁阑不是我的患者。”周老师冷酷无情地宣布。
连接手机的外放音响传出舒缓的瑜伽音乐。
“人体脑波在清醒时达到每秒八至十二赫兹,催眠时的状态类似禅定或静坐,脑波在每秒四至七赫兹,”周叙就在陈束身边,“现在闭上眼睛,放松全身,放空头脑。”
失去视力后,其余四感会变得格外敏锐。陈束嗅到书房里,来自书柜方向的纸张与陈墨气息,房间的温度被暖气控制在令人舒适的范围。周叙的声音在耳边沉沉响起,舒缓而温和——
“想象自己身处一片海洋之中,温暖的海水包裹着你,失重与轻盈令人身心愉悦……”
陈束紧闭的眼皮极缓慢地放松。
“你的面前出现一条水道,沿着水道慢慢走下去,你会听见一些熟悉的声音……”
双肩也松弛下来。
“水道尽头是一扇门,慢慢推开,你会发现自己变回了十岁的模样。现在,3……2……1,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作业本前放着一本台历,小孩的目光离作业本已经很远了,笔尖总在台历页面上打晃。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一个月前就被勾了出来,画着巨大的红色爱心。一整个月,小孩就像守着定时发放惊喜的扭蛋机,而今天终于要开奖了。
房间外好像有敲门的声音。小孩的耳朵立刻竖起来。
笃笃笃。
作业和台历都不要了,小孩把笔一甩,冲出房间去开门。
妈妈!
书房暖黄的灯光下,陈束的表情很柔和,唇角一点似有若无的弧度。周叙看着他,想到自己每次梦见窗纱后母亲的身影,可能也是这样的心情。急切而思念,怀着一触即碎的悲怆。
“你在做什么?”
陈束:“……写、作业……”
周叙:“???”
合着挺难得一次记忆回溯体验,你就用来回忆小学生写作业?周叙一时间心情难以形容。
周叙:“描述一下你身处的环境。”
陈束:“在我自己的……房间……和母亲一起……”
周叙了然。
陈束忽而一皱眉。
周叙轻轻问:“发生了什么事。”
陈束略有犹疑:“……作业本上、有涂鸦。”
“什么涂鸦?”
陈束的声音变得很小:“……同学的。”
周叙灵机一动,有点明白陈束为什么会下意识回到这个时间点:“涂鸦都是什么内容?”
陈束撇撇嘴角:“……讨厌鬼,死娘炮。”
“同学为什么写这些?”
“因为……我可以经常请假,不来上学……”
周叙猜,大概是因为从小拍戏的原因。
“你的母亲呢?”
陈束皱起的眉心又平复了:“……在安慰我。”
催眠造成的记忆回溯并不都是真实场景,个中蕴含的象征意义往往代表着强烈的主观愿望。陈束选择回到这个场景,除了单纯地怀念母亲,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动机。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周叙提高音量,准备唤醒陈束:“当我数到三,你就会醒过来,并且清楚记得现在看见的一切。”
“3、2……”
陈束的眼球在眼皮下转动频率加快。
“1。”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底起了一层极淡的水汽,有些空茫。
周叙到书桌旁倒了一杯水,茶水盘终于承担起除了教学道具以外的职能。周叙看着气泡在杯壁上浮了一圈,玻璃杯壁倒映出陈束在偷偷抹眼睛。背身站了一会儿,周叙走到陈束身边坐下,递水。
“感觉如何?”
陈束闭眼轻轻舒了口气,良久,才开口:“像是醒着,又像在做梦。我能很清楚地听见你的声音,但梦里却无法主动控制自己的行为。”
“这正是催眠与睡眠的区别,”周叙说,“睡眠时,大脑皮层处于广泛的抑制状态,而催眠时,起码对施术者的暗示保持了高度兴奋性。换句话说,催眠只是一种大脑局限的睡眠,这个睡眠并没有扩散到脑的低位部分。”
陈束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周叙顺着他的视线看见平滑如镜的杯中水面。
“你小的时候,受过校园霸凌吗……”周叙问。
陈束握着水杯的手指动了动,关节处浮起一层青白:“那已经是上了中学后的事了,而且也不是在作业本上涂鸦这种幼稚园把戏,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小学的记忆里。”
被暖气驱散到只剩淡淡一缕的热气沿着水杯壁升腾到鼻尖,有股暖和的温柔,陈束听见周叙轻声说:“是因为你的母亲吧。”
陈束抬起头。
“因为中学时候母亲已经不在自己身边,所以潜意识里希望经历坎坷时能得到母亲的陪伴与安慰。”
不知是不是陈束的错觉,周叙的表情变得很恍惚,好像通过自己在看着别的什么人,竭力克制着不断被海浪推离岸边、永远也抓不住礁石的眷恋的眼神。
陈束默了默,突然露出一个纯粹的笑容:“你难道是在安慰我吗,周老师?”
周叙静静看着他。
“其实也不算校园暴力啦,几个心智不健全的毛头小子罢了。那时候我经常跑剧组,和他们根本没见过几面。再说了,你知道现在我有多少粉丝吗,这种往事要是曝出去,都够集结百万大军网暴征讨他们了。追诉永不过期嘛,”陈束无所谓地耸耸肩,“人生际遇跌宕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