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光-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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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条古街,奚树辞就跟击鼓传花那朵花似的,这个疼完那个疼,可以说,整条街最靓的崽,街宠本宠了。连后街六十多岁的于大娘出门旅游,哪怕忘了自家人,也不会忘了给奚树辞带个手信。
岳拾钦准备走的时候,奚树辞冷不防问了句:“你院里的小花圃今年翻新没,去年的月季,杜鹃和牡丹怎么样了,长新芽了么,都二月了。我这边有几株郁金香苗,陈姐送的,你要不?”
岳拾钦挠挠头发,“没留意。你要是花苗多的话,就给我留点呗。”
奚树辞搁了笔,皱眉看他:“算了,我明天不上班,我过去看看。”
岳拾钦笑说:“好。明儿晚上我下厨,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奚树辞想了想:“想喝鱼汤。”
“成,下了班我去买鱼。”
奚树辞看着岳拾钦出门时的背影,有好几秒才回了神。关了店门,去后面院子里,翻腾木棚里的花盆和工具。到楼上搬下来几盆薄荷,百合和兰草,准备明天带过去放岳拾钦那儿。
奚树辞不算大的院子里种了三棵果树,七八种木本花种,草本苗株小,盆养也长得好,约摸也有十几种,爷爷奶奶搬去城郊医养墅前,种的更多,交给他打理后,他忙着工作和店里,顾不过来,就渐渐少了些。
家里什么都没有,岳拾钦出门就到便利店买了零食水果,第二天上班前,把不知道多久没用的茶具也拿出来放在院里的小石桌上。还放了几本书。
奚树辞在店门口挂上“店主摸鱼中……”的牌子,跟对面母爱泛滥天天占他便宜的女人打了个招呼,就往岳拾钦的院子里去了。进门见了石桌上的东西,一时有些不知道是来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还是来干活儿的。
奚树辞拿锄试了试花圃里的土,岳拾钦大约是立春的时候翻过一次,还混过一些有机土,土质极好。除了倒腾花这些细碎的事,没什么费力气的活儿给他干。
奚树辞剥了颗薄荷糖放嘴里,开始倒栽郁金香。
江尧从物证科拿到李菁的手机,取到签字文件后,又到信息科做数据处理和查询权限,一整天都在查李菁生前的通讯录以及通话记录。
下班的时候,还盯着电脑屏幕发愣。
高砚非敲敲她的桌子:“回去吧,副局那边不是还得给熊孩子补课么?别有压力,队里遇到这种案子也不是第一次了。”
江尧“嗯”了一声,有些失神的收了背包。在门口顺手买了盒臭豆腐,刚端到手里,看见抱着保温杯的沈法医一脸嫌弃地看着她的臭豆腐。
“尝一口?”江尧礼貌性的问候。
沈法医避之如洪水猛虎,坚决的摇摇头:“你也少吃点吧,不卫生。”
街边摊儿垃圾食品爱好者江尧:……
两人都住市局家属院,沈寄庭的母亲是前经侦班子骨干,父亲是省公安大学犯罪心理学的教授。
江尧住市局家属院完全是家庭教师的职务之便,赵副局家那熊孩子,熊的无法无天,换了多少家庭教师都没用,结果给江尧带了两天课,整的心服口服,成绩突飞猛进直奔前三。赵副局有一阵子在局里都喊江尧“尧尧老师”。
赵副局费了不少功夫,在市局家属院给江尧找了住处,还偷偷替她付了一半房租。
江尧心里也清楚,这小区的地段,就她交那点房租,租个卫生间还差不多。平时赵副局管她晚饭,她下班回去时常买菜买水果。
江尧毕业后本来是招到治安队的,她自己写了好几份申请书,最后调到了刑侦队。赵副局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来刑侦队。多少女孩子避之不及。
问起时,江尧笑得有点皮:“儿时梦想就是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现在没江湖了,法治社会想行侠仗义,就剩干刑警这行了。”
一听就知道是敷衍。
江尧平时在队里存在感极低。但是她只要出差超过一周,整个刑侦队就要焦躁了。江尧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队友。
只有她会记着,纯净水快要喝完了该给送水师傅打电话了,领导派下来的书面性任务什么时间是deadline,跟兄弟部门有任务交叉时具体需要哪方面的工作对接……
江尧有一种奇怪的气场,她站在那儿,穿着制服都像一个文艺兵,一个最没有攻击性的刑警,看上去甚至还有点孤弱,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能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也能把身边人安排得妥妥帖帖。
除非跟她出过警,并肩作过战,没有人能想象得到,就是江尧这样的女孩子,对敌时不惯用枪,用一把军用匕首。整个人就像一把冷兵器。
她一边吃着臭豆腐,一边还在想李菁那个案子,随口问了一句:“沈哥,引诱他人自杀这种罪行,是不是只能等着当事人来自首?”
李菁的尸检负责人就是沈寄庭,他知道江尧问的是李菁的案子,想了想说:“引诱他人自杀也属于杀人的一种,只要作案目的是杀人,那就有所图,或图钱或图色或者别的什么,有作案目的,就有证据,只不过这种杀人,证据几乎不可能留在现场,甚至有滞后性。”
江尧点了点头。
李菁没有财可图,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容易产生纠葛的,大概率是感情问题。
江尧吃完臭豆腐,漱了下口,非常自然的摸出烟盒,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愣了三秒有些尴尬的看了眼沈寄庭。
养生系沈法医看看她手里的烟,看看她的脸,一脸大逆不道的愤怒,劈手夺过她的烟盒:“没收了!”
江尧:……
真是大意了,当着谁的面抽烟,也不能当着沈寄庭的面啊。
晚上辅导完熊孩子的功课,江尧从赵副局家里出来时,又到小区门口遛了一圈,她就是想吃烤板筋和烤香菇了。
过完惊蛰,人比动物都机灵,小区门口的小吃摊儿,滚水泡似的往外冒,江尧又是个看到鸡翅鸡爪鸭肠鸭脖走不动路的。
她手上挂着个环保袋,划拉着手机,等烤串儿,“多放辣椒。”
“好嘞。”
吃完串儿,她站在路边看了会儿广场舞,往超市走,吃完串儿不吃一盒冰淇淋怎么行呢。
她在超市门口的冰柜里刚买完冰淇淋,迎头撞上小区里一群熊孩子,赵副局家那小崽子赵铭彧眼尖,江尧低着头剥冰淇淋,超市门口灯又暗,也给他认出来了,“尧尧老师,我也想吃。”
江尧看了看手里的冰淇淋,没舍得给,转头给赵铭彧买了根一块钱的小奶糕。
赵铭彧接过:……
赵铭彧刚剥开包装纸,就听见身后有人叫:“赵铭彧。”
赵铭彧听见声,慌忙把冰棍塞给江尧就跑了。
江尧:……
沈寄庭朝她过来了。
江尧看着自己手里的冰淇淋和冰棍:……
沈法医十分痛心疾首:“江尧啊江尧,自己吃就算了,气温十度的天,大晚上的,你给孩子吃冰棍?”
江尧内心否认三连:……别瞎说,我不是,我没有。
“沈哥,赵铭彧缠着要的。”
“那你也不能给。”
“我错了。”江尧十分懂得认怂。
沈寄庭从她手里拿过冰棍,咬了一口。
江尧:……您能把这冰棍钱给我么。
沈寄庭看着她:“买都买了,总不能扔了吧,你一人吃俩,不怕闹肚子?”
江尧觉得自己就不是很要脸,没想到沈法医这根正苗红的,也能这么不要脸,心里腹诽:……我该谢谢你么?
嘴上却说:“谢谢沈哥为我分忧解难。”
第4章 第四章
岳拾钦回去的时候,奚树辞不在他这院子里,他把鱼和菜搁在石桌上去店里,隔着玻璃门,看到奚树辞在跟客人讲话。
进门交待一句:“我现在回去炖鱼汤了,等会等我电话。”
奚树辞应了一声。
岳拾钦太了解奚树辞的生活习性,除了做菜种花练字读书,大约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
特别无聊。
可就是这样的奚树辞,在岳拾钦百无聊赖浑浑噩噩的人生里,像一抹七彩光。
上学的时候,岳拾钦就是那种最能闹腾的学生,迟到早退旷课打架,没有他没干过的。
奚树辞就不一样,老师缘好,同学缘好。连自己爹妈都待见奚树辞比他更多。
他那时候不喜欢奚树辞,学霸跟学渣那种泾渭分明的不喜欢。
他爹是市局的,学校里老师批评他都得掂量着话。偏偏逢年过节他爹妈还要提着东西扯着他去古街看望奚树辞的爷爷。而且老爷子并不怎么跟他爸熟络。
更让岳拾钦觉得,他一家子从上到下都比着奚家矮一头。
但是有一次,有一帮社会混混,放学路上拦住奚树辞打劫,被他撞见,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奚树辞被人欺负,就跟不要命了似得,抄起板砖把人打的住进了ICU。
那是他打架打的最过分的一次,但偏偏那次他爹没揍他。
后来整个学校和学校附近所有的社会混混都知道奚树辞不能惹。
在那之后,他就老爱在奚树辞跟前晃悠。没多久,就把自己给晃悠成了同性恋。
结果奚树辞那边情书一沓一沓的收,他把自己转了性放进那群追随者里,也就是个末流。岳拾钦心里有点B数,就没敢学人家乱表白。
都说初恋是酸酸甜甜的。可岳队这初恋,是除了甜,五味俱全。现在想想还苦味儿占了上风。
岳拾钦做饭不怎么好吃,照教程做也就能做个看得过去。
泡面,或者番茄鸡蛋这种难度半星的,他还凑合,像做鱼这种难度四星的,他就不太能搞得定。
用奚树辞的话说,他那叫糊口,不叫吃饭。
他刚切了葱段姜片,奚树辞就过来了,一进厨房看着他要把鱼往锅里丢,忙拦住:“哎哎,哪个菜谱跟你说鱼汤这么炖的。”
岳拾钦:……
“手机没电了,放屋里了,就没菜谱。我觉着是这么回事儿。”
奚树辞把他赶出去:“你别糟蹋东西了,站一边去。我今天栽好的几株花苗,下午稍微淋了一下,你去浇浇水,浇透了。”
岳拾钦浇着花,听着厨房里奚树辞烹油锅的声音,透过窗看着他拿着锅铲忙活,心里就很是暴躁。
能看不能吃的,整天过得什么操蛋日子啊。他又不是太/监。
早些年的时候,岳拾钦年轻气盛年少轻狂的,也不是没处过对象,单位里行政处的蒋轩,自打知道他这性取向,撩的他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岳拾钦明明白白跟人说了心里有白月光。架不住蒋轩根本不在意,只想跟他上/床。
蒋轩属于那种在遍地飘零的gay圈里,也能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零。
施展着一身身经百战的本事勾引他,岳拾钦这种连接吻都磕嘴唇的,在蒋轩那些套路里,根本不是个儿。
跟蒋轩半是同事半是炮友的拉扯了快一年。
奚树辞毕业回临岐市,没提前跟他打招呼,直接就去了市局,正赶上下班,看见他跟蒋轩勾肩搭背的出门。
岳拾钦看到奚树辞的时候,就像被人拿棒子轮了一下后脑勺,规规矩矩的立正了。
蒋轩看着他那样,再看看奚树辞,立马就反应过来了。非常识趣的给正宫让了地儿。
这段荒唐的床上关系就这么无疾而终了,岳拾钦后来想起来都觉得自己真他妈不是东西。倒不是觉得对不起蒋轩,是觉得自己根本不配把奚树辞放心里。
自己这乌七八糟的二十多年,奚树辞依然干净体面的像当年那些满分的试卷。
吃饭的时候,奚树辞交待他那些花,怎么浇水,怎么养。他噙着勺子含糊地说:“反正这么近,你就,顺手照应了呗。”
奚树辞一向是知道他这脸皮的,连个白眼都懒得给他,“最近可能有雨,晚上下雨的话,你记得把花盆搬到檐下,还有篱笆再扎一下,风雨的时候得撑得起油布。别倒了把花压着了。”
岳拾钦应了,还问起来:“改天我去把你那边的也再捆一下。”
奚树辞想了想,说:“去年下了好几场雪,木棚损的厉害,你去看看。”
岳拾钦听他这话,心里跟中奖了似的,嘴角就扬起来了:“好。我记着了。”
奚树辞看他笑的眼睛里闪着光似的,也低头笑了下,岳拾钦属于那种,五官乍一看上去也不算惊艳,眉眼间甚至有点轻佻,有点痞,但很经看,越看越抓人眼。
两人吃饭的时候,岳拾钦养的98K就坐在奚树辞旁边,98K是一只罗威纳,退役警犬,左前腿在一次出警的时候受了伤,走路有些轻微的跛脚,虽然住岳拾钦这院子里,却跟奚树辞更亲。
岳拾钦自己做饭就不怎么样,也看不出来98K爱吃什么,一只单身狗怎么拯救另一只狗?反倒是每次奚树辞来喂它一次,它都能撒欢半天。
98K吃饱了趴在地上,把脑袋搁在奚树辞脚背上眯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