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_周江城-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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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衣物默默地流泪。想到他们即将来临的残忍时刻,他禁不住肝肠寸断,悲痛欲绝。
他每天中午和傍晚都去小菲的公司门口等她下班,然后两人手牵着手一起走回来。小菲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活泼和调皮,变得安静下来,还偶尔独自坐在那里发呆。她总是寸步不离地粘着林子,温柔地依偎在他怀里,强颜欢笑地给他唱歌。她也许心里还微弱地燃烧着一丝希望,一丝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望。林子把这一切都深深地刻在脑子里,他想哭泣,可又不想惹得小菲伤心,只好眼望着窗外,看那在盛夏烈日下的香樟树。
第 30 章
三十
林子独自来到距离长青公寓不远处的一个老旧的咖啡馆里,找了一个偏僻角落的位子坐下,然后给小菲的妈妈了了一个短信,告知她的位置和座位号。
这几天,他一直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的电话,现在又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的到来。他不知道在即将到来的见面中该说点什么,也不知道小菲的妈妈会说些什么。也许她会把他一顿臭骂,但那也是应该的,他会毫无怨言地接受。然而最让他心里难受并不是这个,而是这一天终于来临时他心中的悲苦和绝望。或许昨天和小菲在一起的时光真的成了他们这场爱情戏里的最后一幕,他竟无法向她说出一句道别的话来,从此便天各一方,无缘相见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潸然泪下。
小菲的妈妈来了,确认了身份之后便放下包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这是一个优雅的中年女人,穿一身浅色的套裙,披肩的长发烫着微卷的波浪。脸上皮肤很白,几乎看不到一丝皱纹,神态中和小菲有几分相像。
“阿姨,要喝点什么?”林子小心地问道。
“不用了,我今天来就是和你说几句话就走,不是来和你喝咖啡聊天的。”她的声音很好听,但面对林子却有一种长辈的威严和直接。
林子不敢再勉强,便谦恭地说:“阿姨,您说吧。”
小菲的妈妈停了一下,大概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过了一会儿,盯着他说:“小林,你是真心爱菲菲吗?”
“我是真心爱她的!”林子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那好,你要是真心爱菲菲就马上离开她,趁她爸爸还不知道这事。”小菲的妈妈声音很轻,但语气很坚定,“你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别说你没有离婚,就算离了婚,我和她爸也不可能接受你的。菲菲是我们的宝贝女儿,我们不可能让她嫁给一个离婚的男人。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了,可以理解我们的心情吧?”
“阿姨,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是我害了小菲,我对不起她。”林子诚恳地说,“我可以离开她,但有一点请您相信,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们在错误的时间相遇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请您不要责怪小菲。”
“我现在心疼她都来不及呢,还怎么去责怪她?”小菲妈妈说着,抽出一张纸巾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又说道,“刚知道这事的时候,把我气也气死了,真恨不得揪着她头发狠狠地打她一顿呢。可后来看到她的样子,心又一下子软了。”
“阿姨,对不起。”林子拼命忍住泪,说不下去了。
小菲的妈妈歇了一会儿,脸色温和起来,语气也柔和了许多,她说:“小林,听阿姨话。我也是过来人,能理解你们的感情。你们毕竟爱过一场,你就要多为她考虑考虑。你们是没有结果的,长痛不如短痛,趁早分了比拖下去好。我知道你是一个优秀的人,是个重感情又知书达理的人,不然菲菲也不会喜欢你的。但阿姨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过去的事谁对谁错我也不说了,但你总不能害她一辈子吧,这样就太自私了呀。再说了,你家里有老婆孩子,你也不能对不起他们呀。你说我说对吧?”
“我知道了,阿姨。”林子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好了,我就讲这么多。你看着办吧,相信你不会让阿姨失望的。”她站起来,拎着包要走,“我走了,这几天你就不要和菲菲联系了,我会在这里陪她一段时间。你也不用要死要活的,我不是个老古董,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分分合合再正常不过了呀。”
小菲的妈妈走了,林子独自坐在那里,面前的咖啡早已经凉了。也许是空调温度太低的缘故,他忽然感到四肢冰凉,浑身都瑟瑟发抖。他哆嗦着从口袋掏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掐灭了烟,站起来走出咖啡馆的大门。
“先生,对不起,您还没买单。”服务员从后面追了上来叫道。他木讷地从包里抓了一叠钞票塞给那服务员,转身就走。
服务员惊愕地看着他的背影,叫道:“先生,要不了这么多呀。”
“小费。”他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外面的阳光毒辣辣地照着,照得头皮都发烫。林子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走着,任凭脸上的汗水不住地往下流淌,流到眼睛里又流下来。知了声此起彼伏,他充耳不闻;路上的行人从身边匆匆走过,他视而不见。他只感到脸上流着汗,身体却不停地从里向外冒着寒气。
他就这样不停地走着,从中午走到傍晚,不知道疲乏,不知道饥饿。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西湖边,走到了断桥。这里是许仙和白娘子相遇的地方,也是他和小菲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他坐在他们曾经坐过的长椅上,感到一阵乏意袭来,再也不想动了。远处华灯初上,湖面上波光粼粼。湖的一角有一处荷塘,叶正绿,花正红。他斜靠在椅背上,不觉沉沉睡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周围空无一人,抬手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他一边挠了挠身上被蚊子叮咬过的地方,一边思索着怎么到这里来的。他感到口干舌燥,浑身乏力,挣扎着爬起来,又感到一阵眩晕。他拖着两条绵软无力的腿走到路边,打了一辆车回到金都公寓的宿舍。一进门,他便一头扎在床上又睡着了。
第二天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他想爬起来,可身体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便又躺了下去。他感觉浑身发烫,嘴唇发干,知道自己病了。抽屉里有药,可是他不想动。他只想就这么睡下去,没有知觉最好。闭着眼躺了一会儿,他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下,上面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小菲打的。他的心抖了一下,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回拨过去。正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还是小菲打来的。
“小菲,你还好吗?”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些。
“林子,你在哪呢?”小菲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我在金都公寓的宿舍里。”
“你怎么了?林子,你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你病了吗?”小菲很敏感地察觉到了。
“没有,小菲,别担心我,你照顾好自己,听话啊。”林子强打起精神说。
“你等着我,我马上过来。”小菲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不到二十分钟,小菲来了。小菲有这里的钥匙,她自己开门进来的。林子靠在床上,眼里含着泪,面带微笑地看着她。才一天多没见,他便恍如隔世。现在小菲又站在他的面前,他的心里又是温暖又是酸楚。小菲走到床边,拉着他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直掉下来。林子拼尽力气一把把她拉到怀里,两人不顾一切地抱头痛哭起来。
“林子,我心好痛!”小菲泣不成声地说。
“宝贝儿,别难过了。坚强起来,啊,听话。”林子一边哭着,一边安慰她。
“怎么会这样啊?”小菲悲伤的情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一泄千里,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林子紧紧地抱着她,不停地安慰着她。两个人哭累了,渐渐地平静下来。林子瘫软在床上,小菲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站起来说:“你烧得很厉害,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了,我的身体我知道,没什么大碍。你去烧点水,我一天一夜没喝水了。抽屉里有药,拿给我吃两粒,睡一觉就好了。”林子说。他看着小菲,眼里充满了怜爱之情。
林子在床上躺了三天,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三天里,小菲每天都抽时间过来照顾他,陪陪他,到了晚上就回到长青公寓里。第四天,林子早早地起来,收拾好行李,出门时给小菲发了一条短信:“小菲,我走了,你要保重,要坚强些!”
发完后,他便关机了。那一刻,他的心在滴血。
他没有去南京,而是直接乘车回到老家义安。
吴丽见到他突然回来,十分地诧异,问道:“你毫无征兆地怎么就回来了?又瘦又黑又憔悴的,发生什么事了?”
“失业了,听你的话,回家。”他简单地回答道,并不想做更多的解释。这时他感觉到从此以后再也不用两种身份来回切换了,现在的他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林秀山。
回家的第二天,他便上山去看平叔。老头正坐在藤椅上悠闲地看书,见他进来,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骂道:“不速之客,又来作甚?”
林秀山一反常态,谦恭地躬身施礼道:“先生别来无恙?”
平叔大笑道:“臭小子,今天怎么如此反常啊?怎么不咒我老不死的了?”
“咒了几年了,总不见效,徒劳无功,还是算了吧。”林秀山笑道。
平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意味深长地说:“小子,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一朝解脱,莫再纠缠。晚了点痛了点,上了岸收了心,可喜可贺。”
“平叔又魔障了,尽说些疯癫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林秀山佯装没听懂。
“你不说我不问,天知地知,你知我不知。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入座喝茶吧,小子。”平叔说着,自己先到茶几边坐定,吩咐他道,“去烧水来。”
“好嘞!”林秀山答应着,先提着铜水壳去厨房水缸里打满了水进来,又费劲地给炭炉生火,弄了半天才弄着了。平叔稳稳当当地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笑嘻嘻地着看他笨手笨脚的样子,就是不肯出手帮忙。
屋子里本来就有点热,现在火炉生起来就更热了。可以想像在这样的季节里,在这个没有空调的房间里,再生个火炉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林秀山脸上的汗不停往下淌,可他看平叔竟气定神闲,一点热的样子也没有。
“平叔,你不热吗?”他问道。
“心静自然凉,你这么心浮气躁自然感觉热了。我这屋子,八十公分厚的土墙,顶上是厚厚的茅草,隔热效果极佳,再加上屋前屋后绿树成阴,真的是冬暖夏凉。”平叔说,言语间颇有些得意。
“开空调吧,真的很热。”林秀山央求道。
平叔笑笑,站起来走到窗边,打开一个嵌在墙里的盒子,在里面掏了一下,回头重新坐下来。平叔的这个屋子有一个精巧的设计,就是林秀山所说的“空调”。这个土空调是不用电的,而是在当初筑墙的时候预留了几十个喇叭型孔道。这几十个孔道有一半是大口朝外,小口朝内,称为“夏孔”;有一半是小口朝外,大口朝内,称为“冬孔”。每一个孔道平时都是由一个铁片关闭着的,两种孔道的封闭铁片通过墙里预埋的管道分别串联到一个控制机关盒里。根据冷热需要,可以打开冬孔或者夏孔,达到室内升温或降温的效果。
果然,屋子里慢慢地凉了下来。林秀山默默地喝着茶,一言不发。平叔喝口茶,看看他,喝口茶,再看看他,也不说话。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怪异。
就这样两人对坐着喝茶,一个小时过去了,彼此没说一句话,只是偶尔相视一笑。林秀山站起来告辞,平叔也不挽留,像以前一样送到院门口,站着目送到看不见为止。
吴丽见林秀山回到家里一直闷闷不乐的,除了有时抱着乐乐看看动画片,或者是陪他一起看漫画书,就是一个人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她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让他情绪低落,便也不好去问他,只是偶尔安慰他两句。因为是暑假期间,吴丽每天都在家里,所以外公外婆也回到了自己的家里。林秀山晚上总是失眠,本想晚饭时喝两杯,可一个人端着酒杯喝了一口竟觉得难以下咽。
过了两天,他又去了平叔那里。还是和上次一样,只喝茶,几乎不说话,一个多小时后就告辞了。路上他打电话给陈东,告诉他回来了。陈东立即约了几个同学朋友,晚上一起喝酒。林秀山自然是喝得酩酊大醉,但情绪却突然激昂起来。
他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走到自家小区附近,这里有一大片开阔的草坪。他走到草坪的中间,坐了下来。他现在不想急着回家,内心涌动的情绪让他不敢回去,他需要冷静一下。
“此地甚好。”他摸了摸草地喃喃自语道。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