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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仲夏_周江城-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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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水壶。
  林秀山拎着这个铜水壶到厨房的水缸里灌满了水,又找出木炭来,费了挺大的劲生起了火。茶几上就放着茶叶罐,打开闻一闻,觉得很满意。等水烧开了,沏了一壶茶,又随手拿了一本《资治通鉴》,边喝茶边看书边等主人回来。
  黑狗突然发出欢快的叫声,随着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家里来客人了?是林家小子吧?姓林的,还不出来迎接老夫!”
  林秀山听了奔了出来笑骂道:“老不死的,还活着呢?”
  “臭小子,盼我死呢?又让你失望了,还有的活呢。”一个瘦瘦高高、脸色苍白的老头站在院子里爽朗地笑着。看得出来,对于林秀山的到来他是由衷地高兴。
  林秀山上前接过他身上的一小袋米和一包杂物,送到厨房里,回头对老头说:“平叔,身体还行啊。这么多东西从山下背上来还不带喘气的,比我都强呢!”
  “哈哈,我现在是过原始人的生活,当然也得有原始人的生存能力了。老夫现在爬这座小山,虽说不是如履平地,但也是轻松的很啊。”平叔自豪地说。
  两人回到书房里坐下喝茶,平叔问道:“秀山,有日子没来看我了吧?今天是不是来看我这个老家伙死没死啊?”
  “平叔,你别老把死挂在嘴边,听着心里总不自觉地透着一股悲凉。”林秀山嗔怪道,“是你让我叫你老不死的啊,别怪我没大没小的。”
  平叔笑道:“人不以长幼论尊卑,你我忘年之交,说什么大小,倒落入俗套了。生死之事,我已经看得很透彻,在我这里百无禁忌。人年五十,不称夭寿,何况我已六十有五了,便是明日死了,何恨之有啊?秀山,我家祖上几辈子都没活过六十的,我父亲更是不到五十,当然那不算是正常死亡。我现在迈过了六十的关口,身体还算不错,你说说,这不是件很值得欣慰的事吗?”
  “那是过去,寿命六十左右很正常的。现在生活条件和医疗条件都大为提高,与那时不可同日而语。”林秀山说着,举起手中的茶杯祝道,“我们以茶当酒,祝您老长命百岁。”
  平叔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说道:“不求百岁,给我十年足矣。我就在这独居茅屋,了此残生。每日种茶种菜,读书写字,倒也怡然自乐。神仙的日子再过十年,我也就去做个真正的神仙了。”
  “放着城里舒适的生活不过,跑到这里来住土墙茅屋,没有电,没有自来水,这日子不苦吗?”林秀山不解地问道。
  “苦和乐是相对的。我在城里的生活再舒适,也比不上豪门大富、达官贵人的生活。如果要追求这个意义上的舒适,我便是在城里也是苦的。到这里来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生活上的一点点不方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的心里是快乐的。”平叔说,脸上的表情平静祥和,“你不觉得人在喧嚣的环境里呆久了就有必要换一个环境净化一下吗?你不是如此吗?还记那年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吗?”
  平叔停顿了一下,喝了口茶,没等林秀山回答又继续说道:“我老了,在那个环境呆不动了,心累。我不会喝酒,不会抽烟,不会说他们爱听的话,一直我就是和那个环境格格不入的人。别人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别人,还不如躲着他们,自由自在地快活。黄仲则说: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这样的人也幸亏政府赏我一碗饭吃,要不然真得饿死。”
  “平叔,其实世人挺尊重你的,只是你自己好为青白眼,得罪太多人。”林秀山笑道,“小子何德何才,竟受你青眼相加,真是惶恐啊。”
  平叔大笑道:“你无德无才,但老夫喜欢啊!”
  林秀山不悦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怪不得没人喜欢你。我自己说无德无才尚可,是自谦之词,你怎么也如此说我?难道我真的很不堪吗?”
  平叔诡谲地笑笑说:“不事国家,只重私利,可谓不忠;双亲在堂,远走千里,可谓不孝;抛妻别子,不近亲友,可谓不仁;挚友在野,三月不见,可谓不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何德之有?不工诗词,不善文章,何才之有?”
  林秀山离座,躬身拜道:“先生所言极是,小生惭愧!”
  平叔抚掌大笑:“好了,此乃戏谑之言,不必挂怀。秀山,平生难得一知己,得汝小友一枚足矣!老夫平素不事权贵,不媚世人,与你相遇,遂成知己,岂不幸乎?”
  “如此无德无才之人,不交也罢!”林秀山故意作色道。
  平叔斜眼看着他,笑道:“器量狭小,难成大事。好了,不说笑了。秀山,我观你舒眉朗目,英气逼人,厚淳温敦,胸有丘壑,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只不过,杀伐绝断尚欠火候。不是说你不够果断,而是说你果断得在不在时候,果断得对与不对。说到底,就是判断能力。”
  林秀山又坐了下来,对平叔拱手道:“平叔说得对!平叔,但这准确的判断能力,实非易事,先生教我可否?”
  “这个没法教,需要靠你长期的思索和积累,一步步地提高才可。一日三省,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方可长进。”平叔正色道。
  “平叔,我也是每日思索,但想得越多,就越觉得前一天的自己不是虚度年华,就是轻狂浮躁,便痛心疾首,顿足捶胸,懊恼不已。还有一点,我每日读书,学得越多,便觉得自己懂得越少。也就是说,我总是不断地在否定前面的自己,却又感觉不到自己的进步。平叔,我为此常常苦恼,常常困惑,这又如何处?”林秀山问道。
  “这是好事,能反思自己的不足就是进步。读书人但求每日精进,不求多寡,日积跬步,终致千里,又何必耿耿于小节而自我苛责呢?读书学习,本应是快乐的事,过程比结果更重要,要学会享受过程。你又不是要去高考的学生,律己过严,徒增烦恼,倒显得有些矫情了。”平叔一边说,一边给林秀山的杯子里续上开水。
  林秀山用手指关节叩了叩茶几,微微欠身表示谢意:“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讨论学问的,一是看望老师,二是心里有结想与老师说说。先生可能为我解惑?”
  平叔定定地看着他,笑道:“你已经多年没叫过我老师了,今天这么叫,显得有些庄重了。说吧,什么事说来听听。不过关于男女□□不在此列,恕我无能为力。”
  “先生学贯古今,没有你不知道的,学生如此,怎忍推托耶?”林秀山说。
  平叔呵呵笑道:“我就知道你个臭小子必定为情所困,又无处诉说,便来找我这个山野村夫说。我一个六旬老翁,能解你什么惑?我看你是病急乱投医了吧?”
  “也是,确实是病急乱投医了。”林秀山无奈地摆摆手说,“算了,不说也罢。”
  “好吧,你不说我说。”平叔想了想,有点不忍,还是想开导他两句,“我不问你,你也不用和我说具体的人,具体的事。但我想必是个秀外慧中的妙人儿,否则也入不了你的眼,乱不了你的心。这事要是放在古代,别说古代了,即便是民国时代,也可以作为一段风流佳话说说的。但是现在不行,你家有贤妻,这事在世人的眼里如何容得下?当然了,以你的个性完全可以置流言于不顾,但是一旦东窗事发,必致家中鸡飞狗跳,你如何收场?吴丽是个极聪明的人,时间久了她会没有察觉?”
  “这几天在家里与吴丽说话,她仿佛句句有针对,字字藏玄机,我也不由得心虚了。”林秀山坦诚地说,“她说得最多的就是想让我回来。”
  平叔点点头,叹道:“你看看,暗藏危机啊。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好自为之吧!”
  “我也想过,但总于心不忍,无法决断啊。”林秀山也长叹一声道。
  “是不忍,还是不舍?”平叔追问道。
  林秀山沉吟不决,吞吞吐吐地说:“这个嘛,说心里话,两者兼而有之。”
  平叔作色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又如此优柔寡断,如何做得了大事?”
  林秀山惶恐不安,惴惴道:“先生教训的是,我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如何收场了。”
  平叔面色稍缓,站起身来说:“好,你自己好好想想利害关系,早作决断。时候也不早了,我去厨房炒两个小菜,吃了饭你便回去吧。”
  林秀山也站了起来想去帮忙,被平叔制止了。他只好一个人出去转转,看看外面的环境有没有什么变化。门前的山坡上一丛丛整齐的茶树,现在都是墨绿的老叶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油油的光。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义安城的一角,一排排高楼往东面延伸过去,被另外的山峰和树林遮住了。往西北处遥远的地方,还能隐约看到长江和江边有些模糊的垂柳。他舒展了一下身体,又转身回到院子里。这里虽然他来过很多次,但从未在这里住过。他想像不出来平叔每天这个没有电的环境里怎么度过漫漫长夜的,他也劝说过平叔多次,希望他回到城里的家里住,但都被拒绝了。这个古怪的老头,让他一想起来总叹息良久。
  平叔全名叫丁冶平,并不是本地人。五年前春天的一个周末,林秀山独自一人爬山到这里,无意中发现这里还有住户,于是就认识了正在摘茶叶的平叔。两人一见如故,成为忘年之交。刚开始林秀山叫他平叔,后来又开始叫他老师、先生,再后来还是叫平叔。平叔有时高兴了,自称自己是老不死的,还硬逼着林秀山也这么叫他。在林秀山的心里,平叔既是老师,又是长辈,更是知心好友。这种亦师亦友的关系,已经保持了整整五年。
  平叔是个苦命人,家里本是郡内望族,祖父是个书呆子,不善经营,家道渐渐没落。到他父亲手中时,城里的商铺已无一间,但仍有老宅一所,良田百亩。父亲是家中独子,生养了五个女儿,夭折了三个,年近四十才有了平叔这个儿子。平叔出生不到两年,农村开始土改,家里被打成了地主。在他能记事的时候,就常看到父亲动不动就被戴上纸折的高帽子,拉到村头的场地上挨批。他的母亲整天在家以泪洗面,有时也被拉去同台陪斗。就在这样的境遇里,他的父亲仍然坚持每天夜里悄悄地点上油灯,拿出偷偷藏起来的书教他读书认字。父亲的身体在没完没了的□□中每况愈下,情绪也越来越低落。终于有一天,父亲的忍受到了极限,投河自尽了。那一年,他才十一岁。母亲也是出身世家,知书达理,在这时候坚强地接过父亲的担子,每天教授他读书。那时候的生活在他的印象里就是食不果腹,衣不敝体。虽然他是个地主的儿子,可他觉得从来就没过过一天人的日子。然而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三年饥馑,饿殍遍野,母亲把能省下来的食物都给了他,而她自己在一个寒冷的夜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几十年了,母亲最后躺在门板上骨瘦如柴的样子还清晰地留在他的记忆里,挥之不去。十三岁的他,两年间父母相继离去,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在母亲下葬后的那天傍晚,他绝望地跳进了父亲曾经在那里结束生命的那条河。
  所幸他命不该绝,被正巧路过的村里人救了上来。两个姐姐发了疯似的哭喊着,逼迫着两个姐夫答应轮流收养他。那个年头,每家都不容易,添一口人吃饭那是天大的事。
  虽说是两个姐姐轮流收养他,但他最后还是只住进了城里的二姐家。二姐夫是个工人,有些木讷,但很善良。三姐夫不过意,就时常往城里送点家里省下来的粮食和野菜之类的。平叔在城里上学,隐瞒了地主的出身考上了大学。四年大学其实只上了两年课,后面两年学校就被红卫兵搅了个天翻地覆,老师也被打倒了。他眼睁睁地看老师被□□,脑子里仿佛是当年父亲被□□的情景。好在他们最后还是分配了工作,自己能养活自己了。几经辗转,最后到了义安市的文化局。平叔一辈子没当过官,病退的时候还是个科员。
  平叔一辈子没结过婚,年轻的时候谈过一个对象。女方的出身也不好,外祖父是个买办资本家。家里还有海外关系,两个舅舅都在美国,更要命的是她的大伯是个国民党的军官,四九年跟着老蒋去了台湾。平叔的档案上写的是出身于贫农,领导出于好心,就力劝他结束这段感情。平叔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自己揭发自己,说他隐瞒了出身,其实就是地主家庭,和女方也算是门当户对了。书记一听急眼了,这事情还得了,非要一路查下去不可。好在他们局长是个老好人,欣赏平叔的才学,又与书记私交不错,好说歹说楞是把这事摁了下来。最后婚还是没结成,女方在单位饱受歧视和打击,终于有一天瞒着平叔逃港了,也许是去台湾投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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