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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无题_中元-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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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卫微说:“既然你明天来,顺便也去我的书斋看看吧。”赵如磨不置可否,走了。
  卫微回到家中,对卫员外交待了今天的事,顺便说了赵如磨明天来拜访的事,因为心里记挂今天赵如磨说的话,也没注意到卫员外的表情,直接回房了。
  卫微心里想:赵如磨执意为那小姑娘赎身,是同病相怜吧?那小姑娘性子刚烈,能硬生生在客人面前摔裂一把琵琶。赵如磨何尝不是一根直肠子在人世间碰的头破血流呢?所以,赵如磨劝小姑娘的那番话何尝不是在劝他自己?“过刚易折”卫微想到此处,一时且悲且怜。又想到赵如磨明日有事要问,是要问什么?难道是爹爹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他们要聊什么?一时想到明日赵如磨要来书斋,会不会发现什么?如果他发现书斋的东西,会怎么样?思绪万千,最后终于在悲喜惊惧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卫微独自在书斋收拾,邀了老残去接赵如磨来。
  赵如磨出门时看了一眼天色,天阴沉沉地像是要下雨。老残说不是,是要下雪了。赵如磨疑惑地应了一句,是吗?
  两人走在路上,几日未见,老残问了案子的进度,赵如磨问了卫员外身体状况,得知情况不容乐观。正经事问完,少不得要说起昨天的闲话。
  老残“嘿嘿”一笑,打趣道:“老弟艳福不浅,前儿有人送了娇妻上门你不要,今儿就邀你去烟花之地作乐,摆明了拉拢你,你竟然落荒而逃了,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赵如磨:“你既知道是有人摆明了消遣我,这样的艳福我哪里消受得起。”
  老残又说:“更可笑的是,你一个逃了就是,竟然还拉着卫微一起,难道是怕没有人垫背?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留在那处作乐,而是更乐意和你一起去吹冷风?”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赵如磨颇不自在,强辩道:“卫微为人老实巴交,是我硬拉了他来的。我既要走,自然要带着他一块儿。不然,留他一人在那被人生吞活剥了去不成?”老残嘿嘿一笑,似了然于胸,不再说什么。
  一路上颇为偏僻,不见人烟。两旁树木稀疏,黄土斑驳。风起,迎面就是黄沙。现在接近冬日还不觉得,一到夏天,这样光秃秃的的路,想必难耐日头直晒。左拐右拐,走了很长一段才到。
  卫微倚门待,老远就望见两人,等人到了跟前,连忙将两人迎了进去。赵如磨一见这屋子,满目地熟悉感,心里“咯铛”一声响,无意识地感叹:“这屋子的构造和我们的学堂好像。”无论是临水的小屋,雕花的木门,碧绿的窗花,还是墙体的颜色都和南山学院他们两住的宿舍一模一样。
  再扭过头随意地问老残:“这屋子是本来如此,还是后来装饰过,兄可知道?”
  老残心里奇怪:屋子如何,自然是屋子的主人更清楚。你不问在场的屋子的主人,却来问我这个第三人,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想要回道:是后来按照卫少的指示专门装饰过的。看见卫微恳求的眼神,把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赵如磨见老残没回答,自然猜到了答案,也没强求,径自进了屋。老残见卫微松了一口气,又对自己送上了满怀感激的目光,见赵如磨心如明镜似的不再追问,心里不知道这两人打的什么哑谜,也跟着进去。
  屋子结构简单,不过一间卧室,一个间会客厅,一间书房,一间储物室而已。厅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椅子,一张方桌,几张矮板凳而已。卫微又引二人四处看了,储物室是锁上的;卧室雪洞一般,几床薄薄的布衾,雪上加霜的是白屋的屋顶破了个洞,冬天漏风进来,下雨天漏雨,真是应了老杜那句诗:“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老残看了也叹:“人生如甘露,贤侄何必自苦如此?”
  赵如磨却说了一句:“你父亲真是疼你,你要好好孝顺他。”卧室如此,无论是被子还是屋顶的破洞,看起来都像是用过很多年的,不像是作假,但是卫家家财万贯,卫家的独子何必吃这样的苦?所谓千金之子,不死于市。卫微有这样一个不仅在性格还是势力上都很强势的父亲,对独子过的贫苦生活怎么会乐意,但选择不闻不问,难道不是一种不忍逆其意的疼爱吗?毕竟以他在河间的声望,只要动动手指头,卫微的小小书斋就该塌了。赵如磨那个不靠谱的父亲,长子疯了,次子死了,第三的那个出家了,剩下的这个……相比较而言,卫员外真是一个疼爱儿子的好父亲。
  书房里面正对着门是一排书柜,密密麻麻地摆放着书籍,书柜前是一张书桌,一把靠椅,桌上摆着笔架,一本翻开的书,一张宣纸,笔架上稀稀拉拉地挂着几只毛笔。赵如磨靠近了看书柜上摆放的书,是一些经史子集和游记。看到书名之后奇怪地扭头望了卫微一眼,卫微不好意思地报之一笑,带了老残去别处看。
  书柜里的书,除了常见的必备的本子,有些是他们俩在南山一起读过的,有些是卫微知道赵如磨想读却一直没有找到的孤本,更多的是当时赵如磨喜欢但卫微不感兴趣的。赵如磨随手抽了一本翻看,是徐弘祖的《徐霞客游记》,端平十五年翻刻的本子,书皮磨损的很厉害,书页也被翻得泛黄,看得出来主人认认真真读过,页眉页脚还有许多注脚,都是熟悉的字迹。赵如磨不知道卫微收着这些做什么!赵如磨心中疑惑,走到了书桌跟前,一时好奇,想瞧瞧卫微最近都读什么书,顺手拿起案上摊开的书册,是一本王先谦校注的《陶渊明文集》。卫微还是和以前一样,喜爱陶渊明的田园诗。世事是很奇妙的,怀着“少时慕黄老,终老归山林”的淡泊少年却是改革最坚定的支持者。
  赵如磨顺手翻了几页,细细地看书上的批注,这时卫微进来说:“兄长在看些什么?”一眼看到赵如磨手上握着的《陶渊明集》,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脸色大变。
  赵如磨看的入迷了,乍听见卫微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没经过他人同意就翻看别人的东西,这种行为十分不妥当。即使这个别人是卫微,他们曾经不分彼此,但到底不是从前。明白过来后被自己吓到,下意识地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想把书扔回原位,因为太着急,一时不慎,用力过猛,反把书扔到地上。可怜的线装书在地上打了个滚,才乱糟糟地躺在地上。
  卫微站在门口,看到书掉地上,脸色大变,着急地想去捡。赵如磨看到书掉了,十分抱歉地说:“抱歉抱歉”蹲下身赶在卫微之前抢先一步拿起书本,一边整理,一边不好意思的说:“真是抱歉,我刚才真是不小心。”卫微看到赵如磨已经开始整理散乱的书册,停下往前奔的步伐,任命似地低下头。
  赵如磨正整理着,突然有一张纸晃晃悠悠地从书本里掉了出来,左右摇摆地落在了地上。原来,这张纸条本是夹在文集中当书签用的,被赵如磨这么一扔便掉了出来。卫微见果然有东西掉出来,脸色更难看了。赵如磨看到这一幕,心中疑惑,上前将纸条拾起,一边说:“呀,有什么掉出来了。”拿在手上下意识地就着光一看,愣住了。
  赵如磨偏着头逆光从窗棂外望着远处山峦,过了一晌,才扭头看了站在门口的神情复杂的卫微一眼,心中叹道:“我没有辜负这张纸上的情意呢,但是你却辜负了我!”叹罢,将手中的纸条搁在案上,也不管因自己的失误而支离破碎的文集,一边自言自语:“铁兄去了何处?”一边完全无视卫微,自顾自地走出书房寻老残去了。
  卫微的心好像沉到了湖底,也不去收拾残局,见赵如磨要走,抬脚跟了出去。
  日头越发倾斜,半晌后正照在纸条上,若是有人从旁窥测,恰好能看到纸上纤细字体写着这样一句话:
  自与君暌违三月,往事宿昔不忘。愿来年有日,与君共话西窗。
  卫微这里没有仆人,什么都要亲历亲为。虽说是来做客,但到底不好太劳烦主人。三个人不过坐在一起喝杯茶闲聊几句,其中赵如磨神思不属,卫微看起来精神不振,老残一个人怎么唱独角戏?坐一会儿,索然无味。
  赵如磨神情恍惚,满脑子想着:他是故意放在哪儿让我看到的吗?原来,赵如磨在书房里看到的那张纸条是在南山时写的。纸条磨损的像腌菜一样,但是还是能看出来这十几年间被人无数次抚摸过以及无数次被泪水沾湿过。赵如磨之所以能辨认出来,是因为他自己亲眼见过纸张被泪水沄湿的样子。但是,卫微没事把这样一张纸夹在常看的文集里做书签,这符合常理吗?若是,说明他这些年一直不能忘记这张纸条,不小心被我瞧见了,但这能说明什么?如果不是,那是他知道我今天来,故意将平常不常用的纸条放在显眼的位置,期望被我无意中翻到,他这样做的用意何在?
  赵如磨还想:这都是什么事?分开以后,我以为你去寻更好的人生,结果我看到了什么:布衾、漏雨与白屋。你就这么着,守着这么个破地方毫无生趣地过了十多年,亏得我安心的以为你过得很好。我潜心修行,为你的平安喜乐,现在看来都是笑话。
  赵如磨红了眼,抬起头来看着院子里的槐树:当年我属意你,你是应了的,然后中途变卦。我以为你想要正常的生活。如今,你守着这些废铜烂铁做什么?

  第24章

  赵如磨红了眼,抬起头来看着院子里的槐树:当年我属意你,你是应了的,然后中途变卦。我以为你想要正常的生活。如今,你守着这些废铜烂铁做什么?
  说来也怪,当日最激进的少年窝在乡间远离世事,当日最淡泊的少年汲汲于名利。
  事情一开始都是有千种万种可能的。
  端平十年,赵如磨多嘴劝了卫微一句以后,卫微看似听取逆耳忠言,放下了对新学的热情,实则没有。他还是关注新学的进度,只是将对新学的热情转移到了赵如磨身上。与其说他对赵如磨感兴趣,不如说他对赵如磨的见解更感兴趣。但是在他完全了解赵如磨的想法之后,他对这个人本身的兴趣就更大了。因为赵如磨在南山学员当中实在是一个独特的人。
  首先,赵如磨的见解从何得来呢?要知道,虽然朝堂上大多是对新政的反对之声。但是南山是新学的重镇,上至讲师,下至学员都是新学的狂热支持者。在这种狂潮之中,保持自己独立的观点已属不意,连卫微也私下里承认自己是受了大伙儿的影响。但是赵如磨是什么态度?他也不反对,就是像看一场注定失败的闹剧一样远远地看着,事后证明他是对的。但是赵如磨那时只有十五岁。史书传记里常常会用到一词“年少聪颖”,那都是当世了不得的人物功成名就之后再写的,都已经功成了再看小时候的事迹,当然怎么看怎么不一样。真正年少聪颖的也不是没有,前朝就有个例子:嘉佑的状元聪明绝顶,在首辅与次辅的你死我活的权力争斗之中保持中立,还能让两个混了几十年的老狐狸同时将他引为心腹,这事一般人能做到吗?但这种人物一般也就三百年出一个。实际上,大部分的少年都是懵懵懂懂,无甚见解。所以虽然赵如磨资质上乘,但是在众多学员中并不出众。他是哪里得来的这样的见解?
  要说清楚这事,首先要说这两人对对方的第一印象。上文说到虽然赵如磨同意和卫微一起住,解了卫微的燃眉之急,但是同住之后卫微发现赵如磨不是个好相处的娃,就和另一群富贵公子打得火热了。至于赵如磨是怎么个不好相处法,也就是他从赵家带来的紧张情绪,性子冷冷的,不爱搭理人,永远站在一边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这一切。对少年感兴趣的东西他不感兴趣,问他一起去听曲不?他不去。一起去听评书不?他不去。只有去书肆的时候才会跟着去挑本书,路上也不与人嬉闹。少年一向敏锐,这种性子说的好听些叫不打扰人,其本质是不关心他人。所以虽然卫微隐约知道赵如磨是个很好的人,但是你不和我玩,谁理你?
  赵如磨对卫微的印象也不怎么样,一开始以为他有子路不忮不求的品质,然后发现是自己想多了。这位少年出身乡绅之家,能进南山是靠佛祖保佑,但是为人太活络,先头还与那几个纨绔井水不犯河水呢,过后就打得火热,这种性子说得好听是过人之处,在赵如磨看来是待人不够真诚。他心里不喜欢,其实更郁闷的他都不搭理我。你想,赵如磨以为卫微不搭理自己,他对对方能有多少好感?
  所以,虽然两人是同舍生,一开始不过是点头之交。后来,新学愈演愈烈,卫微跟着那一班纨绔起哄。赵如磨一旁看着,心里想:为人活络是每人处世方式不同,可以理解。而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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