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深深柜-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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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随便你，反正山庄有的是空房。
　　讨债就是这样，别想着能当天完事。
　　我就真住下了，他这条件算好的，山庄本来就是度假的地方。
　　一连吃住了两天，老板面不改色。
　　第三天我经过前台，听见老板儿子正跟服务员说话。大概是有一对男的来山庄开房，然后服务员有在背后说闲话，被他听见了。他教训起服务员来还算有几分威严，大概平时也替他爸做事。
　　我当时正要去游泳，就穿的背心和大裤衩，我意识到他朝我看了一眼。
　　说实话，他长得还不错，但不是我喜欢的型，我喜欢DN那型的。我当时心里这么想着，就想起了调戏DN，忽然就有了个点子。
　　中午在饭堂再遇到他时，我就坐过去跟他搭话，听说你要上大学了，哪个学校啊？
　　他肯定从他爸那听说了我，就表现得极其冷淡，说家里处处要钱，还上什么大学？
　　我说别啊，考上了不去多可惜。
　　他说已经决定了，你也别等升学宴了。
　　然后，我就去找他爸，他爸也说没升学宴了。
　　我就百般劝解，话里都是对他儿子的欣赏和关心，还提到在前台发生的事，说他儿子撑同志反歧视，真的让我很感动。
　　他爸就一下子对我很警惕。
　　转天一早，我看到他儿子去游泳，赶紧跟了去。
　　山庄没泳池，只有水库，其实还挺危险的，特别是早上，水很凉。
　　我和他游得很近，有时身体会碰一下，我觉得他很敏感，但表情很冷淡。
　　游着游着，他忽然抽筋了，我上去帮忙，他扑扑楞楞要推开我，结果自己灌了好几口水。
　　上岸后，我帮他揉腿，帮他拍背。
　　他还一个劲想把我推开，结果自己越搞越狼狈，而且他在水里时还被河蚌刮破了脚。
　　后来有人来帮忙，他爸也知道了。
　　接下来的事就有点儿囧。
　　我到处跟服务员打听老板儿子伤势，还折了几根野花去探望。
　　他老爸终于受不了我了，说很感谢我救他儿子，虽然语气并不友善，但很爽快的还了钱，我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第8章　
　　回到老家，平时就我和我弟在家。
　　我家住得偏，离市区很远，离城乡结合部都很远。
　　我爸妈整日在外面忙，我很小就能一个人看家、解决吃喝，和邻居一本正经的打招呼。也因此吧，我爸妈在我眼里就不那么有威严。
　　生活能力方面，我弟就弱些，他不会想着要零花钱，常常是连着几顿都吃一样的东西。
　　家里有苹果，他就啃一天苹果，有牛奶，他就能喝一天牛奶，对吃穿特别不在乎，就爱学习，像表情包那样爱学习。
　　他好像二年级就接触了奥数，一开始还会问我问题，后来发现我并不怎么给力。
　　于是，我在他眼里也就不那么有威严了。
　　刚回到家时，我对逗他玩还有几分热情，跟他一块看奥数题。
　　说实话，上大学之后，学习强度降低了，解题能力还真大不如前。我现在几乎就能对付一些数字等式类型的，比如“大白＋大白=白胖胖”这种，碰到几何题就啃不动，公式完全生疏了。
　　偏偏我弟还很给面子的问了我一道几何题。
　　那道题当时真把他难住了。我看他已经憋了很久，脸绷得特别紧，几乎都能从嘴唇上看出一层胡须的绒毛（他才十二岁啊）。
　　我当然百度过了那道题，但没有。我就想找外援，第一个就想到了DN。
　　自从火车上分开，我们还没联系过。
　　其实吧，我挺想联系他的。抛开那些越回想越尴尬的情绪，我觉得我们之间至少算破了冰，而且过程还是那么独特，也许趁热打铁能进一步成为朋友，但要是放任冷却一段时间，可能再见面时就真只剩下尴尬了。
　　于是，我就把几何题发到了DN的微信上。
　　很快的，他就回复了我一个数字。
　　当我看到回复时，心情顿时觉得好放松好快乐。在我看来，这差不多等于求结交的信号被接纳了。大家不要以为主动的人脸皮厚的人就不在乎被拒绝，其实是在乎的，被接纳时也是很欣喜的。
　　我又得寸进尺问他，方便语音帮我弟讲下思路不？
　　他说行。然后他随便讲解几句，我弟就懂了。
　　我又发语音给他，问他有收到XX公司消息没？
　　他说有，已经拿到offer了，还没决定去不去。
　　我说你行啊，我连封邮件都没收到。
　　他就回复我一段十几秒的声音，我以为是安慰的，结果点开听，是空白的，到最后蹦出来三个字“逗你玩。”
　　我承认，被这突如其来的冷幽默打败了。
　　经过短暂的聊天，我以为我和DN终于要朝着正常的方向发展了。
　　结果证明，在命运面前，我还是太年轻。
　　我弟见识了DN的能耐之后，又用我微信问了DN几个问题，后来为了方便说话，他俩就视频了。
　　我就拿杯饮料坐在我弟旁边，记得还很骚气的放了柠檬片。
　　就在一切都很美好的时候，我爸突然回来了，他没做任何铺垫，也没顾忌到我弟还只是个孩子，就超直接的问了我一句：“有人跟我说你喜欢男的？”
　　视频那端的DN肯定听到了，看得出他明显是在憋笑。
　　我就表现得比较尴尬和无辜，但没有慌，我说爸你听谁说的啊？
　　我爸说山庄老板啊，他说你好像要追求他儿子，他就打电话给我好心提个醒。
　　好心？我说，你别听他的，他报复我呢。
　　我跟我爸说着，眼睛还看着手机。
　　DN仿佛隔着屏幕都感觉到了我们家的尴尬，就用口型说，我先下啦。


第9章　
　　但是，DN并没有退出视频。
　　我得和我爸解释啊。我说，我是故意让那个老板误会的，故意让他以为我不怀好意，要不他怎么能痛快还钱呢？
　　我解释得理直气壮。但其实，我很清楚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所以我没有在一开始把讨债的经过讲给我爸。
　　我爸听了，表情当然有点儿怪。
　　我并没当回事，家里人嘛，知道我点儿短处也没大碍。
　　但我一低头，突然发现刚才用口型说我先下啦的DN，他并没有下！
　　他不但没有下，还笑得很欠揍，尤其是腮帮子的线条，笑得特别反派。
　　我就有一种被看穿的愤慨。
　　我爸还是有点儿担心，说你真没毛病？
　　我说当然啦，我女朋友都处这么久了。
　　我爸这才算是放心些。
　　DN呢，还在看笑话，而且非常欠揍的用口型表达出四个字——wo　　yao　　chu　　gui　。
　　呃，此时不关掉视频更待何时。
　　很快的，我妈也回到家，听我爸说一切都已经搞清楚了，反而好像有点儿小失望。
　　她一定是准备了很多话想对我说的，结果都没必要了。
　　回想一下，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被质疑性取向。刚上大学时，就有过一次尴尬。
　　那时，我刚和女朋友坦白，说自己对她真没感觉。她就说你是不是gay啊？我当然否认。不过，我说的质疑不是这个，是我们开始履行情侣义务后。
　　我这人，从小就比较在意隐私。
　　但假装成别人男朋友之后，个人空间一下子被挤占了很多，就很不习惯。
　　我就想快点儿让我女朋友喜欢上别人，我就能重获自由了，这你们都懂吧？
　　然后，我女朋友就真的有了一个感兴趣的对象，我就特别想撮合他们。
　　那个对象不是同学。也不是老师和校长。
　　我们学校有个商业区，里面有家饮品店，我陪我女朋友去过一次，她就被帅哥店长电到了，然后就经常要我陪她去。
　　我猜到了我女朋友的小心思，就旁敲侧击的鼓励，她就很少女心的写了小纸条，让我帮递给店长。我就很天真的帮递了。
　　说到这，你大概已经猜到了。这种段子一样的情节出现在了我的生命中——我女朋友没有在纸条上署名！
　　我至今不知道她到底写的是什么，反正后来一段时间，我们还频繁的去那家店，店长就对我们超级好，每次都放超多料，吸管都快吸不上来那种。
　　再后来，我女朋友就喝够了。
　　更可气的是，她跟我说，她并不是真的忘了署名，她就是故意的。
　　她说她怎么可能喜欢那个店长，他明显就是gay啊！
　　我那时还觉得良心会痛，就很正直的跟店长坦白其中误会。
　　店长说，知道你不是gay。
　　我狂点头。
　　店长又说，你是双。
　　我？？？


第10章　
　　看到有评论说，以后想再看到店长。
　　这个在地理上就有些难度了。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已经是一年前。
　　我的Q里还有他，他几乎是我好友里唯一还在更新Q空间的人。他活得坦荡荡，一点儿也不介意别人了解他。
　　他曾经来过几次我的心理咨询室。
　　是的，你没看错！我竟然还给人做心理咨询，惊不惊喜/悚？
　　其实就是学生活动中心的一间小黑屋啦，归团委管，非正式的，多数时间都没人光顾，是个上自习的好地方。
　　店长能来这找我，当然就说明他也是个学生，他正好比我大四届，是研究生。
　　他就是一边读研一边开店的。
　　和他聊天时，他一笑起来，我就有种开张大吉的感觉。
　　他笑得特别开，特别招牌。
　　他证明了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完全打开后，真的会有许多机会飞过来，甚至是你想都不容易想到的那种机会。
　　他说，他从小就喜欢做生意，所以大学就考的工商管理，结果发现专业并不如想象，唯一好玩的就是跟班上的女学霸争一等奖学金。
　　他说他们班上的男生都弱爆了，基本上前二十名都是女生，所以他要考第一。他说除了第一和倒数第一，其他都不作数。
　　有次他又拿了一等奖学金，然后在饭馆碰到了边喝酒边痛哭的女学霸，他说他当时就？？？
　　后来，他就没再拿过第一，开始把重心放在了经商上。从前那些小打小闹的生意都不太做了，用存的钱在商业区开了饮品店。
　　他来找我咨询/闲聊时，曾提到过饮品店的房租。房东找他说急着用钱，想让他一次性付掉五年的房租，然后十年内不涨价。
　　我当时凭感觉说，那一片的产权可能都讲不清楚，谁知道过几年会怎么样。但他砍了价之后还是付了。
　　然后没过多久，商业区就被拆了。而他，竟然靠着十年期的租赁合同，争取到了一笔特别可观的补偿金。
　　幸亏当时没听信我的感觉。
　　我的感觉真是一直不太准。
　　我连所谓的gay达都没有，除非是碰到超级明显的那种。
　　刚上大学那会儿，我根本不知道学校里有个gay的小圈子。在他店里闹乌龙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是gay。
　　但后来认识了他，从他经常接触的人里，差不多就能识别出一些。
　　他对自己是gay这件事，从不避讳。
　　他特别了解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为之去努力。
　　对于这样一个人来找我咨询，我说我实在看不出你有什么心理问题啊。
　　他说，我是没有啊，有问题的是你。
　　他每次来咨询室，都问我：你还没出柜啊？
　　我就说，你这么想我出柜，是不是看上我了？
　　他说是啊，超想和你打麻将的。
　　但其实，他对我并没那个意思，他说他喜欢照顾比他小的，但找对象要找比他大的。我就一直以为他会找事业有成的那种。
　　但后来，他和一个留学生看对眼了。
　　留学生从X国来，父母是华人移民，但估计从小饮食和习惯都很西方化，所以长得又高又壮。
　　我说你不是要找比你大的吗？
　　他说是啊，他很“大”的。
　　去年毕业后，他就和留学生去X国了，现在都已经有了工作。
　　他的Q空间里时有更新，好像他们工作的地方都很接受他们的关系。
　　记得和他最后一次见面时，他仍问我：你还不出柜吗？
　　我还是没有一丝动摇。
　　他忽然就有些忧伤，他说：我可能是你这辈子唯一能和同志圈连接的纽带了，我走以后，你可怎么办呢？


第11章　
　　店长已乘飞机去。
　　就在离开祖国的前几周，他还想给我介绍个对象。
　　我说谢谢你不遗余力的要掰弯我。
　　他说那个人真的和你很配啊，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喜欢呢？
　　我说可我有女朋友啊。
　　他说我知道，但你不是没有男朋友吗？
　　他还说那个人也只认识他一个gay，处境和我很相似。
　　他又特别懂我，把那个人描述得既真实又美好，简直和我是天造地设一般。
　　可惜我当时特别坚定，就像少先队员一样，义正言辞的说我不约。
　　于是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