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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冰下鱼-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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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俊同低头看到时沂细白手指翻动,很快简单利落地打好了领带,又整理好银质领带夹,一切完成后,却被钟俊同虚虚圈住手腕,钟俊同说话语速变得有些慢,一字一顿,有点像小孩儿:“你没来的时候,我的袜子是冰的。”

时沂笑着说:“我给你放了一打袜子在行李箱里,是不是没发现?”

钟俊同果然摇摇头,又继续卖苦:“英国菜也不好吃。”

时沂眼里笑意更浓:“那我来,刚好给你烘袜子和做菜?”

钟俊同点点头,点到一半又摇摇头,低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鬓发,又很快退开,微微别开脸,有些难堪地说:“如果我现在没发烧,我就亲你。”

时沂被他光明正大的索吻吓了一跳,微微瞪大眼睛,又温柔圈住他的手指,“那等你病好?”

钟俊同直勾勾地看着他,乌浓的眼珠一动也不动,迸发出一种相当克制的疯狂,像是被罩在玻璃灯罩里乱窜的火。

他突然很快地低头,在时沂嘴唇上亲了一下,又很快离开。

“亲得快一点,就不会传染。”

时沂被逗笑了,推推他的肩膀催促道:“快走吧,要迟到了。”

到中午时分,伦敦又难得有了点太阳,时沂被钟俊同的助理接走,坐车到了伦敦港。时沂远远就看到钟俊同站在一艘轮船的甲板上,港口的海风吹得他大衣下摆绷直,如同扬起的风帆。

时沂小步跑过去,被钟俊同牵住手,忍不住就是一句:“怎么站在风口?”

钟俊同笑笑,牙齿洁白,眼睛微微发亮,“没事。带你看看伦敦港。”

时沂举目望去,看见深蓝色港湾水面上密密麻麻地停泊着的大大小小船只,码头上堆积着五颜六色大小各异的集装箱,大型卡车来来往往,如同运输的工蜂。他也看到,水面上未散的雾气如烟如纱,乳白色慢慢在阳光下晕开,像是泼散的牛乳。

一切井然有序,一切宛如初生。

“结婚至今,也没有带你坐过船。”钟俊同低声说。

他家就是船舶制造和远洋运输起家,他从小就和船打交道,不到两岁就被抱着坐船,四五岁的时候就跑去造船厂玩耍,十一二岁的时候就自己做出了第一艘简易小巧的轮船模型。

“你看那里。”钟俊同指给时沂看,“我们家的船舶厂就在那儿。”

时沂微微眯起眼睛凝望。钟俊同却侧过头,只看着有些狼狈地眯起眼睛的时沂,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看到了!”时沂笑着说。

钟俊同此时心里忡怔,好像还陷在时沂不经意的孩子气的动作里。

他好可爱。钟俊同心里想。

钟俊同有些难以自持:“我之前跟你说过去旅行,就在过完年之后好吗?那时候我不忙,有很多时间可以陪你。”

“好啊。”

时沂立刻在心里计算着,过完年离现在还有多久。还有差不多一个半月呢。太长了一点,但是其实好像也不太长。

微微咸腥的大西洋海风从港湾吹拂而来,吹得时沂头发微微凌乱,一双温柔蕴藉的眼睛注视着极远处的海平线。他的长围巾一端不经意地垂落,荡在腰间。

钟俊同打开手机相机,想偷偷拍一张照片,但是因为没什么经验,手抖得厉害。画面定格,伦敦的天空和港湾都是模糊不清好似划花的毛玻璃,时沂的脸有没有拍清楚,只隐隐约约一片白,但是只有那双偏灰的温柔眼睛格格不入地清晰着,柔而亮,落满了伦敦难得的光束。

钟俊同已经满足,低头摆弄手机,把手机壁纸换成了这张模糊到人畜不分的照片。

两人又闲逛了一会儿,逛到商业街的时候,买了件大衣和毛衣还有一双切尔西靴,又买了几件轻奢珠宝分给两家的女性长辈。

钟俊同倚靠在柜台边,突然想起什么,又买了条链子送给时沂,“给你。不是说要把戒指穿起来戴在脖子上吗?”

他顿了顿,又说:“我们现在再买一对戒指好了。”

时沂被钟俊同拉着逛完了整条街,一家一家地选看戒指。时沂两手的无名指被无数的戒指套进又取出,因为钟俊同一定要选一对最合乎心意的婚戒。

最后他们选了一对铂金戒指,款式简单大方,不会过于繁复,排钻分布,又不会过于耀眼。两人都不能免俗,买下后又请柜员帮忙在戒指内圈镌刻下了对方的名字。

时沂把戒指拿起来,在柜台刺眼的灯下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眼睛微微刺痛,才彻底看清内部镌刻的ZJT字样。

“我给你戴上吧。”钟俊同说道,接过时沂递过来的戒指,给他戴好。

这一次戒指的大小刚刚好,正箍在无名指指根处。

时沂鼻子突然有点酸,一言不发地把另一枚戒指给钟俊同戴上。

这是一对迟到半年,或者说迟到七年的戒指。

“我总是迟一点。”钟俊同低头说,“辛苦你等我。”

时沂实在不愿意在熙熙攘攘的异国商店里掉眼泪,只红着眼睛拼命摇头,“没有啊。你肯走向我,我已经很感激。”

时沂至今觉得不可思议,钟俊同竟然会喜欢自己,从那么早以前就喜欢自己。因为他绝无想过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当爱情降落在他的头上,钟俊同的倾慕就是神迹。

他除了感激,感激之后赶紧收好这份喜欢,别无它想。

钟俊同的手臂和他紧紧相贴,一手提着一半购物袋,一手牵他离开。

英国的街头人群寥寥,现在既不是上下班高峰,也不是节假日。远处古老的教堂沉默着,孩童在公园里玩儿滑板,冬天的云絮像是被撕扯开来的白色棉花,空气里是藤本植物枯萎以后腥涩的味道。

“时沂。”钟俊同突然说,“我也很感激你。”

时沂愣住了。

“你年长我三岁,遇到过那么多人,他们有些比我帅,唔,当然也可能没有。他们有些比我有钱,他们有些比我好脾气,他们有些比我有趣。但是你都没有喜欢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你等我更久。”

钟俊同说完后,喉结滚动,又不确定地问:“你是不是只喜欢过我?”

如果不是,他就要立刻收回刚刚那段话!

他有些惴惴不安地偏过头去看时沂,却看到时沂真诚温柔的眼睛看着他,耳根红红地点了点头。

钟俊同一下子兴奋起来,把手里的袋子丢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抱了时沂一下。

时沂提着袋子任由他抱了一会儿,心里甜得发软,又实在忍不住提醒道:“不可以把东西扔在地上。”钟俊同这才松开,乖乖把购物袋重新捡起来。

晚上开短会的时候,秘书无意间看到钟俊同的手机壁纸,琢磨半天也看不明白是个什么东西,本想装作没看见,奈何被钟俊同捉住,逼问道:“拍得怎么样?”

秘书心里郁闷,什么怎么样啊?我都认不出拍了什么!

但是秘书拿一月两万五的工资,自然溜须拍马:“好!气韵生动!”

不管是人是物,夸气韵生动错不了!

钟俊同果然挺满意地笑了笑。

  23 第二十三章
 
伦敦之行接近尾声,时沂和钟俊同买好了回国的票。晚上的时候,时沂开始整理行李。 整到一半,时沂突然接到个电话,看了一眼直接接通:“喂,顾勉?”

钟俊同闻言,身体有点僵住,装作不经意地听他们的谈话。

“嗯,抱歉。走得太急了。”时沂低声说。

“要再见一面吗?哦,好。时间地点你定吧。”

时沂挂了电话,又继续整行李。

钟俊同已经来来回回站起来喝了三杯水。

“俊同,你很渴吗?”时沂有点担心。

“现在不渴了。”

等时沂确认一切都收拾完以后,钟俊同恰好从浴室出来,身上湿漉漉的,似乎潦草地擦了一下就裹了浴袍。他抬手擦头发,浴袍衣襟随着动作敞开,露出深深的一线饱满结实的胸腹肌肉。

时沂只看到他湿漉漉的头发,跳下床找出吹风机,“我给你吹头发?”

钟俊同没说话,箍住时沂细瘦的肩膀,就把自己湿哒哒的脑袋往时沂毛衣上蹭,像是突然耍泼的大狗。

时沂哭笑不得:“怎么了?”

钟俊同停止动作,一声不吭。

“不是生病了?我给你把头发吹干。不吹干不能睡觉。”

钟俊同突然抬起头,漆黑湿发下一双冷而锐亮的眼睛,瞳仁乌浓,嵌在白肤上,明晃晃摄人。

“俊同?。。。。。。”钟俊同突然就亲了过来,手指捏着时沂的下颌,有些粗暴地撬开了他错愕间来不及紧闭的牙关。舌头缠了一下又立刻退出,勾出的一点水渍也被钟俊同用舌尖舔干净了。

“我要你也生病。”钟俊同突然相当任性地说。

时沂被亲得脖子发红,舌头上好像还有滑腻触感,心跳也未平息。他一时摸不准生病的钟俊同到底在想什么,只能哄道:“嗯,好。我第二天起来也发烧了,我们家就有两个病号了。”

钟俊同一时错愕,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幼稚举动以后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谁叫都不出来。

时沂看清钟俊同脸上的表情变换,知道他后知后觉地害臊,给他台阶下:“我们先吹头发?”

“嗯。”

时沂一边给钟俊同吹头发,一边用手指梳理他的头发。钟俊同的脾气又硬又别扭,但是头发却有种意料之外的柔软。他抚摸爱人的头发,心里温存无限,好像他不过是个孩子,沉默又急切地寻求他这个哥哥的关注。

时沂关了吹风机,从后面抱住钟俊同的脖颈,慢吞吞地蹭了蹭。

“时沂?”钟俊同愣神,时沂细瘦的手臂慢慢收紧,柔和的呼吸落在他的脖颈上,像是缓缓展开的洁白昙花。

“想抱一下你。”

他没来由地感慨,没来由地脆弱,没来由地开始动情。他从后面抱住钟俊同,亲密无间地感受男人雄阔的肩背,结实的肌肉在鼓动。

时沂从未关注过自己,但是他一直关注着钟俊同。岁月和时间对于生命蓬勃的催长在他身上可以窥见一切痕迹。

这是他最亮眼的少年,也是他自始至终钟情的男人。

钟俊同圈住他的手腕,虎口皮肤缓缓摩挲,发出窸窣细腻得让人双腿发软的声音。

“。。。。。。嗯?”时沂一个愣神,已经被突然侧身的钟俊同扑倒在床上。钟俊同的手就垫在他的后脑勺上。

两人一上一下,面对着面,眼睛直视着眼睛,呼吸声近在咫尺。

时沂红了脸,手指主动去解钟俊同的浴袍。

但是钟俊同扣住他的手腕,只是问:“关于顾勉,我要知道更多。”

“。。。。。。?”时沂完全不明白钟俊同在床上的时候为什么要提起顾勉。

“你。。。。。。你为什么要知道他?”时沂嗫嚅着,“他是我的学弟,还是我两年的舍友。”

“所以你们睡一个房间?”

时沂心里百转千回,终于知道他在介意什么。可是这太没有道理了,他是男人,喜欢男人,所以就不能和男人有正常的交往吗?

时沂觉得自己遭受了莫名的质疑,心里有一点点生气,别过头去:“上大学的时候没人知道我喜欢男人。”

钟俊同轻轻掰过他的下巴,逼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他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喜欢你。”

时沂瞪大了眼睛,胸口因为怒气起伏,想要推开钟俊同却无异于蚍蜉撼树,他只能愠怒地说:“俊同,你不能乱说!”

钟俊同的手指抚摸上他的面颊,手指温度烫人,眼睛却有冰霜凝结,“我看得出来。他跟你回家过年那一次,我就能看出来。”

钟俊同又想起那日种种,新年的喜庆红色全变成街边脚下破碎的红色对联纸,心中酸涩难解,“他亲近你,太亲近了。他还摸你的手指,搂你的肩膀。。。。。。”

时沂已经完全记不起那个新年的细节。唯一记得的是钟俊同在他家门口帮忙贴春联。他不知道有些早已被自己淡忘的细节,钟俊同竟然可以记得那么多年,又膈应了那么多年,时至今日,还能为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发疯气恼。

时沂一点儿也没法生气了。

“对不起。”时沂小声说。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泪膜亮润,已经有了克制不住的泪意,“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些事情会伤害到你。”

刺向钟俊同的每一刀都由他递出,但是他握刀的那一端也没有刀柄,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疼了。

“对不起。。。。。。”时沂压抑着哭腔,伸手搂住钟俊同的脖子,“对不起。。。。。。”

他不知道该怎么弥补自己曾经的无心之失。

钟俊同看到时沂这样子,再难逼问下去,倾身抱住他,沉声道:“你可以怪我小肚鸡肠。”

时沂在他颈窝间艰难摇头,“没有,没有。但是我和顾勉真的就是好朋友,他是直到我和你结婚才知道我是同性恋。”

钟俊同得了时沂承诺,舒了一口气,翻身让时沂坐在他身上,用手压住他的背让他伏下腰,开始别扭地接吻。

钟俊同知道,自己又在欺负时沂了。

他把经年累月的不痛快发泄出来,要时沂体谅他,安慰他,甚至自责自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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