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阳光曾来过-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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龇着牙咧着嘴,倒吸了两三口冷气,眼珠子转了一转,吃惊的发现自己竟然会躺在床上,低眼一瞧,被子也盖了两张。
究竟发生了什麽?
为什麽我会躺在床上?
想回忆一下刚刚事情发生的经过,但脑袋却沉重得“嗡嗡”作响。他缓缓地侧过头,低眼一瞥,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硬生生的撞进了自己的眼瞳中,神色不由得一怔。
借着窗外一点忽明忽灭的月光,顾常乐惊异的发现此人竟然会是许信阳,不由再次愣住。
只见他安静的坐在凳子上,大半的身子几乎趴在床边,离自己约有十厘米左右,双手垫着歪歪斜斜的脑袋,眼睛轻轻的阖上,一脸安详宁和的表情。
深邃的目光久久的定格在他恬静的睡脸。
顾常乐不由自主的从被褥中伸出了手,一点一点的接近,再接近一点……
怔了一怔,瞬间回过了神,诧异的发现,指尖仅差毫米就可以碰到他的脸颊。
这样的冲动,如烟花般,消纵即逝。
他赶紧的收回了手,眼睛愣愣的看着他,又低眼瞅着自己攥得紧紧的拳头。
他无声的转回头,黯淡无神的眼瞳木然的望着蜡白的天花板,心里暗暗一叹。
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这、究竟,值得吗?
“有时候,伤胃,总比伤心,好……”
闻言後,许信阳当场一愣。他脸色煞白,颤抖的双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裤腿,一双墨黑色的眼瞳直直的盯着一脸淡然的顾常乐。而这样的淡然在他的眼中却不知为何,竟成了一根又细又长的针,轻轻的紮在心口就刺骨透心。
是怎样的过往,铸造现在的他?
倘若时光可以倒流,许信阳真的很想看看过去的顾常乐,看看他过去发生了什麽,甚至可以的话,尽他所能改变一切,扭转他的一生。
顾常乐嘴角轻扬,莞尔一笑,反问道:“你说我说的对吗?”
唇瓣轻轻地抖动,低着头的许信阳还处於沉思中,神色还没能来得及缓过来,也没能听清他的问话。他抬起头,呆呆愣愣的瞅着顾常乐,不知如何回应,只能眼巴巴的凝望着被烛光打落得忽明忽暗的脸庞。
一半暗一半明,就好像他的世界,永远只有黑白两种对立的颜色。
“没想到……连你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似乎有点失望,顾常乐轻轻的敛下了眼帘,然後又继续倒酒。酒杯才刚满了一半,许信阳忽然挥手一扬,将酒杯生生的夺了过去,脖子一扬,一口气似的“咕噜噜”的喝得乾乾净净。大概呛到了,他半弯着身子,咳嗽了好几声缓过气後,又抬起头看着一脸平静等着他的顾常乐。他放下酒杯,“酒,不是这样喝的,不是有句老话说‘酒入愁肠愁更愁’吗?而且我听闻你的身体不太好,为了你自己,也为了照顾你的人,请不要……”
话,还没有说完,一支棕色的玻璃瓶迎面而来,从耳侧“呼呼”的飞过,生生的落在许信阳身後的楠木壁柜。瓶子一碰到壁柜,顿时化成碎片渣子,“哗啦啦”的飞溅了一地,同时,瓶内的红色液体也顺着凹凸不平的雕花柜面徐徐的流了下来,一点一点的渗入地毯。
酒香入地,月静影斜。
心有余悸的许信阳,身体不由自主的颤动,他僵硬地转过身,惊呆的视线从地毯上混着红酒的玻璃碎片一直往前延伸,柜面上的酒水如同鲜血般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落,无声的,静静的,恍若他的心也随着这些水珠慢慢地坠落下来。他霍然的回过头,看着一脸愠怒的顾常乐,见他眼光闪闪,说不出的苦涩。
“谁说的?你是听谁说的,谁告诉你我的身体不好……?”冰冷的眼眸顷刻间如熊熊烈焰,浅蓝色的瞳仁也染了一抹血红。“即使我身体不好,那也是我的事,与你许信阳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需要你来假惺惺的关心我,你仅仅是我请回来的家庭教师,而不是家庭医生!!”
“为什麽你总是喜欢践踏别人对你的一番好意,难道对你好,就不行?”
“你说得没错,我不需要别人对我好,特别是你,许信阳!!”
“为什麽?”
“这麽简单的问题你还要问为什麽?”他冷笑了一下,“因为,任何得来的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而你的好,我顾常乐!无!力!偿!还!”
身体剧烈的一颤,许信阳的双腿抖了两下後,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三四步。仿佛听到了什麽不可思议的事,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惊愕的直直盯着眼前一副悠然自得的顾常乐。“我、我不过是单纯的想关心你,并没有别的意思,而且你也不欠我什麽,不用说得这麽严重。况且,人与人之间,不是如你所说的那样,都是唯利是图,也有的、也有的是真心诚意、推心置腹……至少,我是这麽想的……”
晶蓝色的眼睛轻轻地一敛,眼光下流露出来的五味陈杂大概由於光线的昏暗,也大概由於顾常乐的有意遮掩,许信阳并不察觉。
寂静的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卧室静悄悄的,冰寒透心的气息直窜四肢百骸。
顾常乐久久的注视着许信阳那一副想被人认可的表情,脑海中似乎回想起了什麽,不禁嘴角一抿,失声大笑起来。
笑声震耳欲聋,但却渗着一股莫名的苍凉,在幽静的夜色中尤为凄清。
他绕过了案桌,赤着双脚,慢慢的向前走了几步,站在许信阳的眼前,抬起头轻蔑的凝视着他,冷冷的讥笑:“许信阳,你是不是儿童图书看多了,还是看电视剧多了,什麽真心?什麽诚意?到头来也不过是糖衣炮弹,杀人不见血!!”
“你怎麽能这麽想,总是往不好的方面?积极点,难道就不行?”
不是未曾想过,而是所有的事都并不是如想像中的那般美好!
轻蔑的哼了一哼,顾常乐绕着许信阳慢慢地转了回来,走到案桌前,双手用力的一撑,顿时坐在桌面上,他伸出手,拿起了案桌边还剩有一点红酒的高脚杯。
鲜艳的红色在冷黄的烛光下,闪闪发光,似乎撒了一层金色的粉末,波光粼粼的。
酒杯轻轻地一晃,液体在杯沿中走了一圈後,渐渐地,又恢复了原状。
顾常乐高高地举起了酒杯,仰头一看,酒色中的自己,竟是如此的可怜,也如此的可笑,不禁自嘲的一笑。
他缓缓地放下了高举的左手,然後回过头静静的看了看许信阳,又低眼瞅着酒水中自己的倒影,轻描淡写的自言自说,“人生,本是一场赌博,下的本钱越多,输得越多,就如同人一样,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从没有过希望,那就不用失望,更不会绝望!!——”
许信阳怔怔然地注视着他。
流入心田的一抹黯然,以及那浅浅的苦涩,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他深深的看着顾常乐不知是被烛火染红,还是被酒色醺红,抑或是情绪激动得涨红的脸蛋,眉头越发得紧皱,恍如一个“川”字深深的刻在额头上。
他身体打颤地向前移了一步,“我、我……”
刚提了一个字,就被顾常乐轻易地打断。“许信阳,不是所有的事都值得去深究的,我知道你想从徳叔口中挖掘我的过去,可是知道了又能怎样,不知道又能怎样?你能改变这一切吗?”稍稍顿了一顿,情绪冷静下来後,他霍然的抬起头叹了一口气,眼光深邃的直直盯着许信阳,“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知道太多了,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这、就是你我的距离?
许信阳无言以对,只能静静地注视着他。
静静地,静静地……
四周静悄悄,除了烛火燃烧成灰的声音,就是他们绵长的呼吸声。
烛光随风一摇,“哔啵”一声,视线越来越模糊不清。
同时,他们眼中的彼此也渐渐的恍惚起来了。
时间,缓缓的过去。
烛泪,点点的凝固。
沉默的两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直直盯着对方,谁也不愿打破此刻的宁静。
“许……”
“顾……”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两人唇瓣微动,同时出声,也同时的停了下来。
许信阳抿了抿嘴,沉下气的说道,“总是把自己困在一个地方,会很难受的,不如我们找个时间出去走走?”见顾常乐没有打岔,以为他默认自己的说法,又继续说下去,“有时候走出这第一步,虽然很难,但就因为这一步,世界会变得不一样,就连看得东西也……”
“在我的眼里,哪儿都是一样的,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冷冷的话语瞬间打击了许信阳的积极心。
顾常乐无视他,然後侧转着头,扫了扫案桌上早就凉了的早餐。“这些,你都拿回去吧,我不想吃。还有走的时候,别忘了关门,我不喜欢有人打扰。”
身体轻轻地一怔,许信阳好不容易的扳开了他的世界入口的大门,准备探头一窥究竟,却发现门後还是一道门,心里震惊的同时也略微失落。他瞅着顾常乐深吸了一口气,然後走过去端起了托盘,准备离开时忽然又转过身,远远地看着顾常乐,“虽然不知道你为什麽会这麽讨厌我,但我想凡是都是有原因的,或许,你认为我是臆造也好,还是想像也罢,可我还是想当面亲口听你的回答。我们、以前,是不是早就认识了?”
顾常乐双手一插,横在胸口前,歪着头的睨着他,“你指的是什麽?”
“在此之前!”
“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们不但相识,而且……”
话,还没说完,手中的高脚杯向着许信阳的方向飞过,溅了他一身的红酒。
“我怎麽会认识你,我怎麽会想和你认识,我恨不得从未认识过你!!——”激动得牙根颤颤,胸腹上下的抖动,就连双目也红了起来。
惨白凄清的脸容,正戳中许信阳激烈跳动的心脏。他看着眼前笑得越发悲凉的顾常乐,心口一缩,闷闷的,好像被什麽东西压着,喘不过气来。他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想过去抚慰他,可是低头一瞧,惊愕的发现自己的双腿不知怎麽的竟然抖索不停。
甚至,沉重得,就连一小步,也挪不开。
“我怎麽会认识你!我怎麽会认识你……”
笑声,在冷寂的阁楼,显得尤为苍凉。
冰冷的,凄清的……回荡着。
身体,摇摇欲坠。
脸色,灰白一片。
顾常乐眉头紧锁,左手更是紧紧的揪住了自己胸口,就连手指骨也不知怎麽泛起了青灰色的白。
他紧紧的咬着灰白色的唇瓣,似乎隐忍着什麽,声音断断续续,但语气却咬牙切齿的坚决。“……许信阳,你、你……给我……滚!!……”
手还没伸向许信阳,就“晃荡”一声,昏倒了过去。
手中的托盘应声落地。
惊慌失措的许信阳不顾地上的狼藉,快速的向前跑,伸手一托,紧紧的将昏迷的顾常乐抱入怀里。他半跪在地上,失声大喊:“小乐,小乐……”
第6章 Chapter 6
“徳叔,小乐他……”
看着徳叔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趟,脸盆水也换了好几次,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站在床边眼巴巴的瞅望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顿挫感瞬间从胸腹中油然升起。
许信阳闷闷的垂下了头,黑色的眼眸静静的注视着躺在床上脸色青灰的顾常乐,深邃的目光充斥着满腔的忧心,以及难以言喻的心疼。
纵然他口口声声的扬言自己与我并不相识,也不想认识,但最後那半句“恨不得从未认识”,却如一支飞驰的利箭,深深的戳中了许信阳瞬间收缩的心脏,整个人懵懵然的同时也让他不得不开始重新认真审视自己的过去。
过去,对他来说,曾经是遥不及手,可如今,却又近在身旁。
虽然不晓得自己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什麽,但他从徳叔和顾常乐的口中深深的感受到过去的自己和他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即使他们从不承认。
他心里暗暗地怔动,然後回过神深深地看了看顾常乐。
或许,他就是自己一直所追寻的答案。
也或许,只有他才能解答自己的所有疑问。
可眼下,从小乐的口中,大概,再也得不到关於自己的任何资讯,毕竟他不愿提及过去,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不愿面对。难道是以前的自己做了什麽很过分的事,与他产生了不可化解的矛盾,使得他如此的厌恶自己,甚至是憎恨……
原本想过後问问徳叔,毕竟也只有他还能和自己说上几句话来,可现在,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不仅难以启口,而且从进门起,徳叔就一直绷着脸,连一个字儿都不愿与自己多说,恐怕在他的心里,早就落下了“祸害”二字的罪名,不但在以前伤害过小乐,而且现在也是。
无论怎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