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阳光曾来过-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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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问,许信阳才发觉徳叔不在房间。他茫茫然的摇了摇头,两手往空中一甩,“不知道,大概是走了出去吧!”
顾常乐的脸色微微一沉,大概是徳叔对自己的失望吧!毕竟,自己刚刚才问了这麽一个问题出来,而转眼间却又和许信阳打打闹闹起来,这岂不是言行相悖!!深吸了口气后,强装一副淡然的表情瞅着许信阳,也强撑着刚刚说话的语气答道:“肯定是你吓跑了徳叔!!——”
“哪有的事,是你、是徳叔受不了你!!……”
两人又争论了一番,才渐渐地放下了这个话题。
顾常乐托着下巴,一脸冷淡的表情斜着眼睛瞅着许信阳,“你今天怎麽这麽早就过来了?现在才一点多,你下午不是有课的吗?”
许信阳痞痞的笑了笑,“不早点来,就吃不到徳叔做的费南雪!”顿了一顿,又继续补充,“俗语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看这是上天对我的眷恋!”
“呸!我看你的脸皮真的是厚的很,要找人给你刮一刮才行!!”
许信阳呵呵的说道:“脸皮厚的不止我一个,要刮也要先刮你的!”
“你——”顾常乐又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
许信阳收回脸上的痞子笑容,轻松愉悦的说道:“不说这个,今天我来,是有件好事要告诉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什麽事?”
许信阳神秘兮兮的一笑,然後转过身,从椅子上将他的黑色公文包拿了过来,从里面取了一沓资料出来,递给了顾常乐。
接过手才看了一眼,脸色顿时一怔。顾常乐抬起头盯着许信阳的同时手中的资料也丢回了桌面上,他不解的问道:“你这是什麽意思?”
“就是想邀请你去参加比赛!”
“我不去!”
“为什麽?这次的绘画比赛是国际性的比赛,而且还是由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举办的,你不是想去法国留学的吗,可以趁这次机会……”
顾常乐厉声的打断:“我不会去的,你也不用再多说了!倘若你再提这件事的话,请你立即给我离开这里!!”
“不去就不去,犯不着发这麽大的火气……”许信阳怏怏的低下头,碎碎的念着。
过了好一会儿,许信阳似乎又想起了什麽,又从公文包里面掏出了一本软皮书出来。封面的底色是黄澄澄的一片,上面好像铺了一层磨砂,乍眼看去有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对了,今天我还带了一本我较为喜欢的画册过来,你看一看。”
顾常乐低眼瞄了一下,便不喜的说道,“我不喜欢梵高!”
“可是我也不见得你有多喜欢莫奈,虽然你临摹了很多莫奈的画,但你自己有没有仔细看过,其实在你的画中并没有一幅是画得相似,即使是你最喜欢的《睡莲》,也不过是形似而神不似,况且你的画风一点也不适合莫奈,画得再多也无法提高你的水平,还不如试一下其他名人的画作,我觉得梵高的风格有点与你类似,特别是他的《向日葵》……”
“我喜欢什麽不喜欢什麽轮不到你来说!”
“你就看一下,不喜欢这一本,我这儿还有两三本……”许信阳边说边低头拿了好几本关於梵高的画册,轻轻的放在案桌上。
“我是不会看的,也不会画的,更不会去参加你那个什麽劳什子比赛!”
“为什麽?”
“……”
看着顾常乐一脸坚决的表情,许信阳的心不由一颤。他不禁开口追问:“那你告诉我,你为什麽那麽的钟情于莫奈的画?
第18章 Chapter 18
这个问题的答案一直深藏在顾常乐的心底。
他从不开口告诉别人自己为什麽会那麽的喜欢翻看关於莫奈生平的书籍,也从不开口告诉别人自己为什麽会那麽的喜欢临摹他的出名之作——《睡莲》,更从不开口告诉别人自己为什麽会那麽的执着於莫奈这麽一个画家。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所在,他怎麽能轻易的随口而答。
克劳德·莫奈,一个法国印象派的画家,一个法国印象派的领导者。
是从红木书柜中一本泛黄起斑的老书偶然发现了他。
还记得那天,是一个冬日的午後。窗外并没有下着飘飘的大雪,也没有刮着呼呼的北风,更没有下着淅淅的雨水,是一个很温暖很和煦的冬日。阳光融融的,仿佛能从温柔的空气中闻到一丝软甜的暖棉香气,似乎透着一股空色澄明的天晴。
书的封面,很简单,也很朴素,是一幅画,画的正是莫奈的《睡莲》。
就这麽一本不起眼的旧书,从那天开始便深深的映入了顾常乐那双浅蓝色如晶石般透明的眼瞳,在他黯淡无光的角落里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生根发芽,乃至开花结果。
他伸出手从案桌下的抽屉取出了一本书。书的封皮正是莫奈的《睡莲》。他轻轻的抚摸上面一朵朵含苞未放的莲花,顺着莲叶的纹路一点一点的用指尖描绘。
书的内容不用翻开看也能流畅的背得出来,不过是描写莫奈的一生,从他十五岁的炭笔漫画开始,然後在诺曼底海滩上遇到了良师益友,再是经历了两任妻子的离世以及长子的去世,甚至是视力越渐模糊,但他还是孜孜不倦的埋首于艺术的创作。
这样的一个人,为什麽会如此的执着,执着得如此的疯狂?
不过,这些并不足以引起顾常乐对他的兴趣!
令他开始走上这条绘画人生的大道,是起源於他手中这本书,第一百九十七页,一行小小的钢笔字。墨黑色的小楷,端端正正,简简单单,写的不过是一些感想和评语,但最後的落款人却是顾家的三小姐——顾静安。
就因为这轻轻的三个字,不太喜欢画画的顾常乐却从那天开始,几乎将红木书柜中有关莫奈的书籍一一都翻看阅读,也不断的临摹他一幅一幅的画作,从不出名到出名的,从简单的到复杂的,而徳叔的时不时外出采购,也成为了他填满红木书柜中的空隙的理由。
没想到的是,渐渐的,顾常乐也习惯了画画,也喜欢上了莫奈。
甚至闭上双眼,也能随手画出他一两幅作品。
一脸沉静的顾常乐轻轻地撇了撇嘴角,自嘲的一笑。他抬起了头,一双楼蓝色的眼眸深邃却茫然无措的瞅望着天花板上的横梁。土黄色的横梁由於高度的问题,徳叔很少清洁打扫,竟铺了一层厚厚的尘灰,上面似乎曾经也结了一两个的蜘蛛网,但如今却破败零落。
从什麽时候开始,自己竟然也会从不喜欢到渐渐的习惯,甚至是如今的无法自拔!
时间,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
它会让你变得不再是以前的自己,更会让你变得连你自己也不知道的自己!
顾常乐对空轻轻的一叹,然後又回过了头,双眼一低,幽深的眼光轻轻的扫了扫摆在案桌上那三四本孤零零的书籍。
书,是许信阳带来的,也是他放下的。
就连摆放的位置也是他一手安排的,未曾改变。
注视了好一会儿,顾常乐回看了自己手中的那本书,又瞄了瞄案桌上的那些书。来来回回好几次,流连的目光终是定格在其中一本封面是黄澄澄的。他伸出手拿了过来,放在手中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不用想这应该就是许信阳口中所说的他喜欢的那本画册,也是梵高的出名之作——《向日葵》。
顾常乐低着头,幽深的眼眸静静的望着封面中那盘开得极致灿烂的向日葵。朵朵花苞怒放如雪,几乎将自己最美的姿态绽露无遗,尽显金灿灿如太阳般耀眼夺目的光彩。纤细白皙的指尖轻轻的触碰那一朵又一朵的向日葵,十五朵的花瓣,层层叠叠,在明黄色背景的映衬下,更是绚烂无比,如若窗外温柔如玉的阳光,那般的暖黄,也那般的灿烂,更那般的耀眼,几乎将自己的黑白世界渲染成五光十色。
灿烂如若夏花春草,温暖如若冬阳秋霜。
顾常乐转眼看了看自己左手中的《睡莲》,又瞄了瞄自己右手中的《向日葵》。他不敢伸手翻开,深怕自己一旦沉溺与这样鲜艳明亮的世界,就会很难抽身离开。
哪怕是离开了,那也变不回以前的自己。
明知如此,但为什麽还是偏偏禁不住这样美丽的诱惑?
是多年以来的孤独寂寞,还是多年以来的冷清单调,促使着自己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直至坠入那滚滚红尘中的巨大漩涡?
深深地吸了一口微潮的空气,顾常乐的左手紧了又松,送了又紧,重重复复,恍若他犹豫不决的心。
明明知道前方是万丈深渊,却抵不住心中对色彩缤纷的世界的热切渴望,明明知道前方是悬崖峭壁,却抵不住心中对色彩斑斓的人生的恳切期待。
为什麽?为什麽?
当试图不顾一切的向前走的时候,身後却有一把声音,无时无刻的提醒着自己,警告着自己,这样的世界并不适合自己,也不属於自己,更不是真实存在……
心颤,手颤,就连身体也止不住絮乱的悸动。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就当骗自己也好,就当赌一把也罢,没有尝试过,没有失望过,甚至是没有希望过,也总比这样什麽都得不到的放弃要好。
哪怕到最後是遍体鳞伤,哪怕到最後是心如死灰,那也是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别人。
放回那本莫奈的书,再抬头看了一眼,然後咬着牙毅然的合上抽屉。
眼光流转,指腹轻轻的摩挲着橘黄色泽的封面,手指慢慢的翻开书香味的书页。
一页,一页,又一页……
色彩斑斓的世界,一点一点的展现在眼前。
……深深地映入瞳孔中,也深深地映入了心底中。
如阳光般耀眼,也如阳光般温暖……
余晖落日的夕阳尤为鲜艳血红,如一朵朵灿烂极致的红莲怒放于铅灰色的云端。残留在无涯天边的云鸟,恋恋不舍的停留于满天橘色霞蔚,即便燃烧成灰落土,仍还是孜孜不倦的追逐那一抹几不可微的温暖光芒。
茫茫天地,依旧沉浸在雾霭沉沉的晚霞之中。
幢幢树影,依旧沉寂在冷冷清清的山林之间。
躺在草地上的顾常乐,依然是一身白色的衬衣,一双浅色的琉璃般眼瞳静静的凝望着最後一丝艳红如火的彩霞渐渐的沉没于迷离朦胧的山色中。山风习习袭来,迎面穿过指间的缝隙,轻轻的吹乱了他一头油黑的发丝。
“少爷,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不需回头一看,仅这一把熟悉的沧桑声音,就知道来人是德叔。
两个星期以来,徳叔几乎每天这个时间都会爬到後山寻找顾常乐。有时见他背着一大堆的画具出外写生,有时就像现在这样什麽都不带也什麽都不做,仅仅躺在柔软的嫩草中观看夕阳西下。
顾常乐回过了头,静静的瞅看着徳叔一会儿,才默默的点了点头。他双手一撑,慢慢地站了起来,然後轻轻的拍了拍粘在身上的落叶枯草,走到徳叔身旁时,语气清淡的回道:“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两人依然寡言少语。
徳叔时不时的侧着头偷偷的看了看少爷。自从许信阳离开两个多星期,少爷不是跑到後山看日落,就是在屋里一直画着《向日葵》。一张一张又一张,几乎如小山似的铺满了整张梨木书桌,甚至连地上也堆积了几十来张。
这一切的缘由,全来自於许信阳这麽一个人!
走入林荫小道,还有十来米就可以回到小木屋了。远远的望去,在林木之间的空隙中瞧了一瞧,似乎隐隐约约有一人站在小木屋的门前。大概离得远,而且天色也渐渐的昏暗,看得不是很清楚,感觉是一抹浅浅的墨蓝。
徳叔的心隐隐的不安。他不希望许信阳的到来再进一步的影响少爷的生活,原本平静如湖水的世界,却被一块外来丢入的小石子轻轻的激荡,一圈一圈的涟漪在湖边逐渐的扩散。他紧张的转过头,小心翼翼的探看身旁的顾常乐,一脸担忧的表情如若他惴惴不安的心。
顾常乐似乎置若罔闻,心如止水般的继续往前走。
走了好一会儿,门前的人顿时从眼瞳中跳了进来。
穿着一身墨蓝色的短袖衬衣,下身是一条黑色的亚麻长裤,衬得许信阳的脸色白皙如玉。一看到他们往自己的方向缓缓的靠近,等待已久的许信阳终於一扫阴郁的表情,一脸欢喜的上前走到他们的跟前。“徳叔,小乐……”
脚步一顿,顾常乐侧着头轻轻的扫了他一眼,冷冷淡淡的说道:“许信阳,你来了。”
许信阳虽然一脸的憔悴,但却还是鼓足了洋洋喜气,略显苍白的脸色似乎也顿时红润了起来。他乐呵呵的笑道:“多日不见,就想来看看你过得怎麽样,顺便来这儿蹭饭吃!”他转过头,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