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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像我这样无害的青年-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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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知道口音容易露馅,这次海红雁不肯说话,而是由一个小太监出来告知:“公公没有妙计,一切请常大人做主。”
  常缺无法判断,他担心这个海红雁还是替身。
  他花费了极大的心思,又利用了海红雁急切地追杀李檀弓和阿九的契机,才把那人引到太湖中央,此地不在东厂势力之内,救也没法救。
  可万一他还是假的,岂不又是无功而返?
  海剥皮、海红雁,算起来他跟着此人出京五个月了,期间见过他七次,可这七次见的都是替身,而且是不同的替身,因为海红雁并不信任任何人,包括常缺。
  不管怎样,常缺决定赌一把。
  他说:“常缺领命,等下若是惊动了干爹,还请干爹不要见怪。”
  他决定在海红雁(不管真假)现身之前,将所有的帮手都带到东厂大船上来。
  司徒乱歇了片刻,突然想起来要找李檀弓,这时候他听到后者的一声尖叫:“什么东西?!”
  司徒乱慌忙扭头,只见东厂船头突然出现了一个黑魃魃的圆球,有面盆那么大。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什么圆球?是火炮的炮口啊!
  “没事!”他慌忙喊,“这么大的雨,怎么着都是哑炮!”
  可他话音刚落,人家就一炮轰了过来!原来火炮一直用油布盖着,根本没淋雨。
  因为两船离得过近,这颗炮弹失了准心,远远地爆炸了。大船准备发第二炮时果真哑火,毕竟水是无孔不入的。
  李檀弓正要嘲笑,渔火婆婆一把拉住他,厉声喝道:“下水!”
  为什么?李檀弓懵了。
  渔火婆婆一手拉李檀弓,一手拉司徒乱,就这么跳下了浊浪翻滚、深不可测的太湖。
  李檀弓会水,但是水性不佳,他好不容易浮出水面,结果又被渔火婆婆摁了下去。婆婆怕他乱扑腾太显眼,中了东厂的冷箭。
  常缺不可察觉地笑了一下,示意火炮退下,然后说:“撒网。”
  一网三个,李檀弓和司徒乱在网里挣扎,就像两条死不甘心的鱼,逗得周围的锦衣卫们哈哈大笑,纷纷说:“别折腾了!这是金刚织网,虽说不是越挣越紧,却是连刀也割不断的。”
  渔火婆婆则一言不发。
  常缺挨个儿点了他们的穴道,锦衣卫们七手八脚将他们拖出来,在甲板上放成一排,船中欢呼声如雷。
  常缺对着舱门拱手道:“反贼已被捉拿,干爹是否要见?”
  他此时分外紧张,最担心海红雁说:不要见,直接杀了吧。
  ……但他应该不会的,海剥皮如此费力劳神地追杀李檀弓和阿九,就算他是个替身也必定会好奇,想亲眼见见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子。
  果不其然,舱内悉索作响,随后一名小太监掀开幕帘,另一名打伞,海红雁摇摇摆摆走了出来。
  他衣着华丽,面白无须,矮而虛胖,圆圆的脸上带着点笑意。相不由心生啊,心狠手辣、令人闻风丧胆的“海剥皮”,看起来竟然像个和气生财的掌柜。
  此时,一直沉默的青姑突然指着渔火婆婆的小船尖声叫道:“那是什么?!”
  众人随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小船的竹帘被砍得七零八落,可竹帘后面分明端坐着渔火婆婆!
  “她没死?!”有人惊问。
  有个胆小的甚至丟了武器,喊道:“哎呀!有鬼!”
  就在这人声杂乱的一瞬间,司徒乱的穴道被解开了,他简直无法形容解穴之人的手法有多轻有多快,也许只是衣服下摆在他身上拂过。
  他准备出手了,海红雁距离他们还不足五尺,就算李檀弓也能一击得中!
  可此时常缺却叱道:“都住嘴!别乱!这样竟也唬得了你们?青姑,干爹面前,不要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是停止行动的暗语。
  渔火婆婆跳了起来,一把揽住李檀弓和司徒乱,猛地撞出大船,落进了水里。
  船上更加混乱,常缺显得怒不可遏,他身后的小校高喊着快拿网,别让他们跑了!这时候有人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蹬腿毙命。
  “有毒!”
  “哪里有毒?”
  “是网!金刚织网有毒!”
  天黑风疾雨大,没有了网,渔火婆婆他们掉进太湖等于鱼归大海,何况上一次他们是有意被捉的。
  渔火婆婆虽老,但水性极佳,她如箭一般游向自己的小船,跃上船后从舱内抱出了阿九,随即又跳入湖中。司徒乱拉着李檀弓拼命往远处游,四人借着夜色和雨势离东厂大船越来越远。
  大船围着渔火婆婆的小船又凿又砸折腾了一夜,最后既没有凿沉,也没有砸翻撞翻,由于担心船上也有毒,他们不敢涉足,最后无功而返了。
  第二天早上,李檀弓精疲力竭地回到了残破不堪的小船上。多亏东厂砸船砸下一片木头来,让他和司徒乱抱着随波逐流了一夜,否则他们怕是要做了太湖的水鬼。
  渔火婆婆和阿九也回来了。
  婆婆入水时带了一串大葫芦,虽然她背上背着个孩子,但比李檀弓和司徒乱反倒轻松一些。
  四人上船休息片刻,渔火婆婆开始处理仆妇们的尸体。
  那假的“婆婆”依然端坐在窗户后面,眼睛是用细竹篾子撑开的,背后和侧面则靠着桌椅。
  李檀弓见渔火婆婆将尸体放平,眼睛合上,嘴里轻轻说道:“阿芬啊,你我相识三十年,如今你不欠我什么了,安心地去吧。”
  “她是自愿赴死的?”李檀弓问。
  渔火婆婆说:“嗯,不过她已经生了很重的病,即使阿青不杀她,她一两个月内也要死了。”
  “阿青为什么要杀她?”李檀弓问。
  “笨蛋,为了取信于海红雁!”司徒乱骂道,“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你们昨天是打算杀海红雁的?”
  徒乱说:“是啊。”
  “那为什么没杀?”
  渔火婆婆说:“你们两个先做事,事情做完了我慢慢讲。”
  李檀弓只好闭嘴,帮着渔火婆婆清理尸体,用水擦洗死去的仆妇们的脸和手脚,替她们换上干净的衣服。
  接着四人围坐,司徒乱从船舱中找出干粮,各人分着吃了。
  渔火婆婆揭开人皮面具,露出了那张矍铄的面孔道:“檀弓,现在你想问什么可以问了。”
  “我是你老人家的徒孙吗?”李檀弓脱口而出。
  渔火婆婆笑着摇了摇头。
  李檀弓叹气道:“唉,其实你不说这一茬,我也不会走的。”
  渔火婆婆说:“这是常缺的主意,我也觉得他多虑了。”
  “婆婆、司徒乱、常缺、青姑,你们是逍遥山阳明真人的手下?”李檀弓又问。
  司徒乱说:“什么阳明真人?我们是常缺的手下,和逍遥山没关系。”
  “啊?”李檀弓问,“那你们是……”
  司徒乱说:“换个问题,这个婆婆和我都不会说。你只需要知道,常缺和青姑虽然跟着海红雁,但都不是坏人,常缺护了你一路,也够辛苦的。”
  “好吧,我换个问题。”李檀弓的性格就是不纠缠,他重新问,“常缺跟了我一路,一步步把我骗到婆婆的船上来,就是为了用我们引出海红雁,你们好杀他?”
  渔火婆婆点头道:“阿九是饵,你是钓钩,我们为刀,海红雁为鱼肉。”
  “所以司徒乱为了把我引来,给我和阿九下了昏睡药?”李檀弓问。
  “不对,”司徒乱摆手,“一日离魂,确实是那摆渡的妇人下的,只不过她不是东厂的人,而是我们的人。
  “你们下得好大一盘棋。”李檀弓扶额道。
  “是你自己非要当棋子。”司徒乱说。
  “我闲的呗。”李檀弓没好气地说。他分了半个馒头给阿九,又问,“那你们见到海红雁了,为什么不杀?”
  渔火婆婆回答:“因为这个海红雁是替身,杀一个替身无济于事,反而打草惊蛇。”
  “假的?”李檀弓问,“婆婆你怎么知道?”
  渔火婆婆说:“我不知道,常缺知道,所以他让住手。”
  李檀弓说:“那常缺也是笨,是真是假他不能提早辨认一下?非到临下手了才发现?”
  “不怪常缺。”渔火婆婆说,“自从两年前海红雁险些被刺杀以来,他就像只老鼠一般藏着,常缺难以见到他的真身,只好多试几次。”
  李檀弓怒道:“他试几次倒不要紧,可惜了这船上的婆婆阿姨们好几条人命!”
  司徒乱搭着他肩膀说:“为了杀海红雁,我们已经死了七个人:逍遥山阳明真人那里至少有五六十人丧命,为什么宁愿死人也不停手?因为每让海红雁多活一天,就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去,比如阿九全家上上下下六十多口人,死得多可怜、多委屈。”
  李檀弓默然,他想了一会儿,说:“我问最后一个问题,我师父是谁杀的?”
  “我不知道。”司徒乱脱口而出。
  “你肯定知道。”
  “我真不知道!”
  李檀弓就是不信,最后渔火婆婆打圆场,说:“檀弓啊,我们要送你走了。”
  “送哪儿去?逍遥山?”李檀弓问。
  渔火婆婆说:“眼前还有眼前事,先修船。”
  这场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天,雨停后,过了将近十个时辰才有渔船靠近。渔人们纷纷说:“婆婆,这几天不知怎么了,官府不让我们捕鱼,害得家家户户都断了,我们是见官船走了才敢偷偷出来。”
  渔火婆婆说:“是东厂和我为难,连累你们了。”
  渔人都是质朴热心的百姓,立刻都说要不是有婆婆在太湖上,不知道该有多少水贼恶霸。别说是东厂就算是皇上要与婆婆为难,他们也得护着。
  破败的小船停泊在湖心的无名岛旁,埋葬了死去的仆妇们,渔火婆婆派出一艘快船把李檀弓和阿九送到了太湖岸边。
  司徒乱送了一路,但最终在湖岸边和他们分手,说要回到婆婆身边去。
  李檀弓问:“不如一起送阿九去逍遥山吧,你武功好,有你在我还放心些。”
  司徒乱苦笑着说:“我不想踏上逍遥山的地界。”
  李檀弓无话可说,毕竟渔火婆婆身边没有人了,司徒乱虽然不怎么靠谱,好歹可以照应一下老太太。于是他和阿九又回到初开始的那片芦苇荡边。
  去太湖其实是绕远路,因此他们要重过白河。
  暗夜无月,李檀弓依照原路找蝙蝠奴,可吹了半天的哨子也不见那两人的身影,他隐约觉得不对劲。
  他拉着阿九沿着河岸走,走了没几步,突然看见有个白影子从他眼前飘了过去!
  他吓得不轻,心想又是什么幺蛾子!他第一反应就是把阿九抱起来,结果就在这个瞬间,阿九被一条白练卷走了,他惊呼出刀,奋力急追,可白练和阿九都在一棵树的树梢上失去了踪影。
  他气坏了,抓着刀四下里乱找,然后听到有个轻细的女声唱道:“好宝宝,乖宝宝,夜深了,宝宝睡觉……
  李檀弓怒道:“出来!疯婆子!”
  那女人咯咯地笑了两声,又唱:“宝宝不睡,坏人抓去,脑袋揪掉。
  李檀弓随着歌声追,那女人根本没想逃,而是在一个空旷处等着他。
  李檀弓追到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白河边上的摆渡婆,那个给他和阿九下“三日离魂”昏睡药的人!
  阿九显然已经被点了穴道,正软塌塌地搭在她肩膀上,而她的右手还抓着另一大团物事。她把那团物事扔下来,“砰”一声闷响后分开,竟然是蝙蝠奴几块尸体的碎片。
  “你干什么呀?你们不都是常缺的人吗?!”李檀弓又惊又怒道。
  就在他迈步的一瞬间,脚下竟然凭空裂了个口子,他连喊一声都没来得及,就掉进了那黑魃魃的洞里。下坠途中他磕到了脑袋,等他从昏迷中醒来,发觉自己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他晃晃悠悠地坐起来,觉得头痛欲裂,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四周十分静谧,他伸手去摸,左右都能触到石壁,前后却空空荡荡。肚皮上有一个温热的东西,他摸了摸,是阿九。他摸索着阿九的脸,探到他呼吸平稳,不禁松了口气。
  他大喊:“疯婆子!”
  声音沿着石壁空空地传出去,没有人回答。
  他苦笑着自我麻醉,“疯婆子死了。”
  阿九还在,非逃不可,漆黑中他完全丧失了空间感,便随意挑了个方向,一手抱阿九,一手摸着石壁往前走。没走多久,脚下绊到东西,两个人一同摔倒,阿九脱手飞去。李檀弓急忙慌地满地爬着找,此时有只手“啪”地摁住了他的脚踝!
  “不要吵。”一个就像锉刀般嘶哑难听的声音说,“我在睡觉。”
  李檀弓被这人摁住,就像被巨钳夹着,丝毫动弹不得脚踝上的痛楚一阵阵传来,似乎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李檀弓告饶说:“我不吵,您老人家放了我吧。”
  那老人把阿九扔进他怀里:“臭丫头莫非良心发现,竟然送两个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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