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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像我这样无害的青年-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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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了手机。
  走出酒店后我回宿舍睡了一觉,醒来天都黑了。开机后发现有39个未接来电,20个是我妈打的,17个是沈则的,还有两个来自我爸。
  我发自内心地开始反省,觉得对不起父母,假结婚这样的大事,哪能不通知一声呢?于是我颤巍巍地回拨电话准备领死,结果让我妈给挂了。我知道完了,她老人家至少要有一个月不肯理我,今年清明我得另外找祖坟磕头去。
  事后我才知道他俩在那间套房里又住了3天,因为沈则强行提前结清了房费,退了他们的车票,和沈阔太一起轮班陪他们游山玩水、吃饭、听戏、泡温泉、转商场、逛园子,硬是不让他们回去,那架势俨然要留他们度蜜月。我爸妈好不容易脱身,本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优良作风,再没提过我给人当假女婿的事儿。
  沈富豪和沈阔太后来还分别给我塞了红包,我觉得太多了没敢收,毕竟我只是假女婿,受之有愧,沈则于是把钱给我打卡上了。他个性恶劣,我不敢直接退,就给沈然买了一只据说从牛羊肉、坚果到五谷杂粮都能打碎的搅拌料理机当结婚礼物,花了三千元。沈然日后要是看老陆腻了,还能把他投进去,水一冲基本不留痕迹。
  再后来,沈则请我吃河豚了。
  因为单独两个人去吃略显尴尬,于是便等了一阵子,等到老陆出院身残志坚地前来赴宴,我们才一起奔赴江边。吃饭的过程不赘述了,老陆虽然没了胆囊,吃相依然凶恶,汗水淋漓,也不知道沈然看上他哪一点。
  吃完一条红烧河豚等待毒发的空闲,老陆和沈然搂抱着到江岸上散步去了,我趁机问沈则:“你认识那么多人,怎么就偏偏选了我给老陆当替身?”
  沈则说:“因为你和老陆像啊。”
  我问:“真像么?”
  沈则假咳了两声,终于承认道:“不像,只有个子差不多。”
  “那为什么选我?”
  沈则想了一会儿,放下筷子说:“那天也是形势所逼,但我想既然老陆废了,非得另外选一个人加入我沈家的话,还是你比较合适。”
  我问:“为什么?沈然之前连正眼都没瞧过我。”
  “管什么沈然呢,”他以食指叩桌,“大舅子心里舒坦就行。”
  他说:“别问了,快吃,否则明天我依旧把马小红的错都安到你头上。”
  又一条河豚端上来,他劝我吃,又慈爱地补充:据说日本人吃河豚的,十个里面要毒死六个。
  我说沈总您先尝,他说:“不用,我有。这条看上去毒腺处理得不太干净,还是给你吧。”
  于是我俩不再说话,埋头服毒。
  吃到中途,沈则对我笑了笑,说:“下回请你吃海鲜。”
  
  第四章 人身上最长的那根骨头
  
  人身上最长的骨头是大腿骨,它在很大程度上将决定你的身高;人身上最小的骨头是镫骨,在耳朵里,只有一粒米大小。小婴儿出生时有300块骨头,随着年龄增长,渐渐变成了206块……这是关于人体骨骼的最基本的知识,但是大多数人不知道,普通人对自己身体的了解很难超过5%。
  宁北上和沈澄对于人体的了解属于超过5%的,因为他们是医生。
  宁北上是骨科的,沈澄目前在产科轮转。
  由于扛不动大腿骨的医生在骨科无法生存,因此骨科入行之前就得挑选身板,内部多为彪形大汉,能抬能扛,能锯能凿。宁北上也不例外,他在骨科三年,从未遇到医闹上门,就算有,看见他也缩回去了,因为他光站着不动就已经够吓人的了不过话说回来,敢砸骨科场子的医闹也是昏了头,此科室的医生常年与斧、凿、锤、锯、钻头打交道,护士能单手卸人的下巴。
  至于沈澄,他没什么特殊的,属于医闹愿意挑战的那种。
  沈澄和宁北上是寄生关系,宁北上是宿主。
  我们知道在自然界的寄生关系中,有些很可怕的寄生者会释放一种特殊蛋白,强行改变宿主的行为方式,比如让原本惧怕水的昆虫直接跳入水里,让喜欢躲在阴暗处的蜗牛暴露在阳光和鸟类的视线之下,沈医生和宁医生就是这种情况。
  沈澄白住在宁北上家里,但不做饭,不洗碗,不洗衣服,不打扫卫生,不整理房间,工作之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绝大部分时间都躺在沙发上玩游戏。宁北上工作、家务一肩挑,还被迫将轮休时间改到星期四,因为那天沈澄休息,他表示要吃点好吃的,每周补一补。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宁北上有一颗与外表完全不搭的家庭主妇之心,他精于厨艺,远胜许多专业厨师。于是每个星期四都成为他们这拨小住院医师的聚会日,比如抢救室的小江医生,心外科的小宋医生,肝胆胰外科的小朱医生,泌尿外科的小方医生……他们纷纷把休息日调整到了星期四。
  *八月的第一个星期四*
  上午九点,沈澄搬了张凳子坐在门背后,对着每一个敲门进来的人发出“暖心”的问候:“不要脸。”
  “厚颜无耻。”
  “就知道吃。”
  纵食欲伤身呐。”
  第四个进门的泌尿科女医生方京华反唇相讥道:“沈澄,宁北上又不是你家里养的,凭什么你能蹭饭我们就不能?”
  沈澄说:“你说反了。第一,我是他家里养的;第二,我不是蹭饭,我吃他的天经地义;第三,我连续工作了三十六个小时,八点钟才刚刚下夜班,不赶着去睡觉而是跑来迎接你们,你们应该感到荣幸。”
  “沈师兄您说得对,方京华你就是立场不清!”前三个进门、已经在沙发上摆开架势玩游戏的小医生们异口同声地说。
  沈澄说:“拍马屁也得交伙食费,一人一月二百。”
  方京华捏着二百块,狐疑地说:“沈澄,你每个月收的伙食费确定都交给宁北上了吧?”
  “确定啊。”沈澄接过钱说,“你们把宁北上吃穷了,我也得跟着遭孔来,跟着我说——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宁北上。”
  沙发上的三个小医生再一次同时表态:“爱眼睛,爱宁北上大大!
  方京华问:“宁北上呢?”
  “买菜去了。”沈澄打了个哈欠,回房间睡觉去了。
  作为第三年的住院医,沈澄和宁北上几乎都没有业余生活。
  上班时间为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他们提前十五分钟到班,大部分情况下每天有手术,中午饭经常拖到下午两点才吃。
  三天值一次夜班,工作时间正好颠倒过来,从下午五点到早上八点,还是需提前十五分钟到班。
  每周轮休一天,但是不能保证休息。
  如果遇到了夜班挤占休息时间,比如今天,那么不好意思,占了就占了。
  宁北上也是早上八点下的夜班,但他比沈澄幸运,沈澄昨晚上守着一个情况不佳的产妇,十多个小时都没敢合眼,最后还做了个紧急手术。
  宁北上后半夜却没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好好地睡了四五个小时。
  半个多小时后,宁北上从菜场回来了他一手提着蔬菜,一手提着只硕大的花鲢鱼头。
  花鲢鱼又叫作胖头鱼,这种鱼体大壮实,全身的精华都在脑袋上,一颗头往往能长到三四斤重,不管红烧还是煨汤都极鲜美,反倒是鱼肉相对逊色。
  他问横七竖八躺了满地的食客们:“鱼头你们想吃红烧的、剁椒的,还是煮汤?”
  方京华说:“剁椒!”
  其余三人表示他们说了不算数,得请示沈大师兄,但现在谁也不敢去敲房门。
  “那就剁椒吧。”宁北上说,“沈澄和京华的口味差不多。”
  不管多少人来吃饭,他只做四菜一汤,四菜是两荤两素,汤有时是荤汤,有时是素汤。
  宁北上征求了大家的意见,就去厨房处理鱼头,方京华跟着去择菜。
  过了片刻,宁北上卷着袖子出来了,沙发上的三个人慌忙丟了游戏手柄去抢拖把、抹布。这也是沈澄定下的规矩:交伙食费之外,还得以劳力换食物,不遵守的当场“打死”。
  宁北上满意地看着他们挥洒汗水的背影,然后从冰箱里取出他的独门秘方——泡椒酱。这是一个多月前他自己做的,发酵得十分完美,颜色鲜红欲滴,是鱼头的绝配。
  宁北上烧剁椒鱼头,讲究的是五味皆融:锅里先放猪油烧热,接着放葱段、姜片炸香,加水或高汤,然后放鱼头进去煮,熟了捞出来,接着开始炒浇头,葱段、姜片、蒜花、豆豉、胡椒、山椒,红油、盐……在宁北上骨科医生精准的手感下完美混合,成为点亮鱼头灵魂的卤汁,最后再点缀一点碧绿的香菜。
  鱼头出锅时,打扫卫生的那三个人纷纷感慨“香啊”“香死了”,以及“我每个礼拜就指望着宁大大的这顿饭活了”
  宁大大随即又以极快的速度烧了银鱼涨蛋、虎皮茄子、清炒芹菜和河蚌豆腐汤。
  十二点点正式开饭,等碗筷、勺子都摆上桌后,宁大大才去请那个端坐在食物链顶端的人。
  沈澄将空调的温度开得极低,然后裹着薄棉被睡觉。
  宁北上问:“你不冷吗?”
  “这是我们手术室的温度,我习惯了。”沈澄说、“再说是爷付的水电费,空调爷想开几度就开几度。”
  “行了出来吃饭吧。”宁北上说。
  沈澄没什么胃口,只动了几筷子就不吃了,而是慢慢地喝汤。其余几个蹭饭的非常乐意见到他食欲不振,并以极快的速度瓜分菜肴。
  方京华问沈澄:“你值夜班时出什么事了?”
  沈澄说:“没什么事,就是生不出来顺转剖,但是产妇的家属非常不配合,执意要她自己生,为的是短时间内生二胎。后来胎心掉到只有七八十了我气得火冒三丈,摁着他们的脖子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
  方京华说:“这种事儿不是每个月都有吗?”
  “是啊。”沈澄说,“京华,虽然生命的最终目的就是繁衍,但人也可以不顺从自己的本能活着。咱们这儿只有你可能经历怀孕生子的过程,但我希望你还是不要受这茬罪,至少别躺在我的手术台上。
  方京华说:“我想生。”
  沈澄说:“行,那你人工干预生一个,别找男人生,否则你前脚进产房,我后脚就把你的家属一个个捅死,免得他们越俎代庖决定你的生死。”
  方京华说:“吃饭就吃饭,谈什么死不死的。”
  抢救室的小江医生接过话茬说:“谈呗,我们这些人的日常不就是生生死死吗?我一天见的死人比许多人一辈子见得都多。”
  “吃鱼。”宁北上简洁地阻断了他们的谈话。
  “你们吃,我喝汤。”沈澄说。
  剁椒鱼头已经被消灭了一大半,以心外科的小宋医生表现得最为积极,他全程不发一言,埋头苦吃。
  这鱼头吃起来微酸,那是因为剁椒酱的缘故,但酸得恰到好处。虽然辣,但辣得温柔,不会令人无法下嘴。香料的香味和鱼本身的鲜味自然融合,鱼肉就像卤水豆腐里掺着一点绢豆腐,嫩得滑口。
  小宋医生将最后一点剁椒刮进嘴里,然后扶着额头说:“热泪满盈,我深沉地爱着你啊宁师哥。”
  “我看你是辣的”
  沈澄冷漠地说,“哪有吃剁椒鱼头还喝卤汁的?”
  吃完饭,方京华洗好碗就一个人跑去看电影了,其余三人留下来陪沈澄玩游戏,宁北上终于可以回房间补觉了。
  他们是一群没有时间、没有精力,也没什么经济基础谈恋爱的人,基本都是住院医师,都是博士在读,还没轮到他们考主治医师。宁北上略好一点,他博士读完了。沈澄也略好一点,他靠脸吃饭,是女性的贴心人,产妇的好朋友。
  其他人,比如抢救室的小江,一半时间分给了濒死的患者,一半时间献给了医闹。
  心外科的小宋整天遇到些高风险手术,动不动就要在第三方律师的见证下才敢让人签字。
  肝胆胰外科的小朱热爱每一个胆结石患者,因为在他们那儿这是最轻的病。
  *八月的第二个星期四*
  早上七点,宁北上出门买菜去了。
  七点一刻,沈澄起床,刷了牙,不洗脸、不梳头、不吃早饭,穿着睡衣歪在沙发上打游戏。他其实不愿意这么早起,但生物钟如是,想睡懒觉都睡不着。
  八点,开始有食客敲门,沈澄给第一个开了门后就不管其他的了好在第一个进门的是宁北上的骨科师弟钱大伟,他虎背熊腰,面相凶恶,热爱催缴伙食费,很适合当迎宾。
  他们聚餐的规矩是这样的,一人一月二百,能每周四自己来吃最好,如果没空来,那多交的钱就权当给兄弟们补充营养。
  蹭饭的陆陆续续到达,对沈澄的懒散见怪不怪,他们来了就躺了一地。
  沈澄叹了口气说:“想吃白食呢?都去打扫卫生啊。”
  抢救室的小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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