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丹心-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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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志卿与何权对视一眼,点了下头。
“那个……冷主任他找到亲生父亲了……他想春节的时候,来和你们正式见个面。”
何羽白说完赶忙低下头端起汤碗。他刚看见了,听到“冷主任”三个字,他老爸的面部肌肉明显抽搐了一下。他回家之前把说辞都准备好了,反正大家都知道冷晋是养子,冒出个“亲生父亲”也无不妥。私生子什么的,恰好可以借此掩盖过去。
郑志卿正在那运气,忽觉膝盖被何权碰了一下,然后听到何权说:“那就让他们三十儿晚上去你大伯家吃年夜饭吧,听禾宇说那天你羽汐表姐的男朋友也要上门,人多一起热闹,也省得某些人控制不住手。”
说完他还斜了郑志卿一眼。
郑志卿面色微沉:“我比欧阳脾气好多了。”
欧阳衍宇假装没听到,郑羽煌是背上又开始隐隐作痛。
“又没说你,我说皮蛋呢。”何权轻哼一声,“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眼看着就要被人撬走了,他那小心脏能承受的了么?诶我说,你最好从大正综合调辆救护车停门口,省得他再心梗一次。”
洛君淏在旁边听了,看看齐羽辉,又看看郑志卿,忽觉自己前路艰难。
郑志卿把碗一推,说自己吃饱了离开餐桌。何羽白见老爸不高兴,心里感到有些委屈,抽抽鼻子也放下筷子。
“甭搭理他,吃你的。”何权往儿子碗里夹了筷子菜,“晚上我跟他说,你别着急。就按我说的,三十儿晚上去你大伯家。”
何羽白小声说:“要不……还是再等等吧,我不想惹老爸不开心。”
“不惯他那臭毛病,也不想想他年轻的时候——”何权话说一半,发现小辈们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脸上,又硬生生把话咽回去。
别说了,还是给郑大白留点脸面。
吃完饭,何权把大儿子拉到房间里,向他询问莫一凡的情况。既然要做亲家,见面之前多少了解一下。万一碰上个“电视剧里的婆婆”,他肯定不能答应。
“莫叔叔现在是瑞典籍,和那边的人结婚了,还有两个儿子。”何羽白也都是从冷晋那零星听来的,“以前是舞台剧的演员,现在在做舞台指导……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挺温和的。”
“那他当年为什么要抛弃亲生骨肉?”何权最介意的是这个。
何羽白眨眨眼,谨慎地说:“他生冷主任的时候才十九……”
非婚生子。干了三十多年产科,何权见过不少,还有十六岁的把孩子生医院厕所里的。年少轻狂的日子谁都有过,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承担起相应的后果。像他自己,要是头一个没流产,人生轨迹将会完全改变。独自一人拖着个孩子,医生肯定是当不了了,更不会去大正产科与郑志卿重遇,那样鬼知道后面还有没有现在的这三个。
所以说,这都是命。
“行吧,只要冷晋对你好,我是没意见。”何权托起儿子扎着留置针的手,心疼地皱起眉,“看看,才进医院几天就累出病了,小白,干不动可千万别逞强,别跟我似的,累流产了都不知道。”
“爸……你说什么啊……”何羽白抽回手,拘谨地搓着。
何权挑眉:“怎么,你们不打算要孩子?”
之前那个光着的冷晋他还没忘呢。
“要也不是现在要……”何羽白是真服了自己这个爸,怎么就不顾及下孩子的羞耻心。
“听爸一句,越早恢复得越好,你看我,三十五生你,三十六挨一刀,为你们仨把我这一条命都快丢干净了。”
“谢谢爸,我爱你。”
何羽白抱住何权的肩膀,偏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两年抱仨,这又不怪我们兄妹三人,要怪也是怪老爸好吧。
第76章
往年三十儿都是冷晋值班; 但他今年有大事要办; 只得奉上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找手下的几位主治换班。徐艳是未来的公婆特意从国外回来看儿媳,这个他不能破坏。阮思平他们家不是本地人,亲戚都在外地,而父亲在新疆那边跟勘探队回不来,家里就他爸一个人; 不让他回家陪爸爸过年显得太不近人情。
姚新雨见主任往桌边一站,没等对方开口立刻举起手:“行,我值三十儿那天。”
“仗义,得; 值完三十儿的班; 我给你两天假。”冷晋龙心大悦; 猛拍姚新雨的肩膀; 差点给人从椅子上拍桌子底下去。
“不用不用; 我可以连值三天,三倍薪水呢。”姚新雨呲牙咧嘴地揉着肩膀,“正好不用跟家里那群糟心亲戚一桌吃饭; 主任你是不知道; 就我们家那群姑姑婶子舅妈的; 一看见我就撺掇着让我去相亲。去年; 我歇三天; 嘿; 一共见了九个。”
阮思平震惊地问:“姚姚; 你这是连早餐都吃相亲饭?”
“午饭、下午茶、晚饭。”姚新雨白眼翻出声; “我这肚子里塞的全是饮料和茶。要说相亲该走心吧?我特么净走肾了!”
“你一大龄处男走个毛线的肾!哎呦!”
阮思平笑出驴叫,紧跟着就被冷晋反手一巴掌招呼到脑袋上。
“呦呵,你不是处男了?”冷晋的语调里不无嘲讽。
阮思平搓着脑袋,理直气壮地说:“当然不是!早不是了!”
“嗯?你居然背叛我?”姚新雨扑过去箍住阮思平的脖子,使劲勒使劲勒,“好你个阮思平,敢对我始乱终弃!抚养费拿来!拿来!”
“咳咳——主任——救命!”阮思平大叫。
冷晋袖手旁观看热闹:“呦,孩子都有了?怎么没早通知我,也好包个红包给你们。”
徐艳在旁边轻咳一声,起身离开办公室。这帮缺心眼的货,要是被患者家属看见了,八成都得转院。
莫一凡听说要去何羽白他们家过三十儿,一个劲儿地跟冷晋说不合适。他的理由是担心何羽白的家人介意自己,毕竟当年是未婚生子,还把孩子给抛弃了。
冷晋安慰他,说何羽白的家人很开通。何权两口子在医院工作多年,见过太多这种事,不是不能理解他。可莫一凡还是担心,始终犹豫不决,直到何羽白亲自来邀请他才勉强答应。
办完出院手续,莫一凡在单人病房里拉着何羽白的手,满怀歉意地对他说:“小白,真是不好意思,叔叔这一来就住院了,也没时间请你吃个饭……我看你这几天身体也不好,还总给我跑前跑后的……”
“您别介意,冷主任他太忙,嘱咐我多照顾着点您。”
何羽白抿嘴笑笑。那乖巧温顺的样子谁看了都喜欢,莫一凡自是满心欢喜。他转身从行李箱里拿出个设计简约却不失贵气的盒子,交到何羽白手里:“这块表本来是想给阿晋的,可我今天才出院,明天就三十儿了,没时间再去给你买礼物……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别嫌弃……”
“不用不用!”
何羽白赶忙推回去——百达翡丽诶,有不贵重的标价?
莫一凡的表情顿时落寞下来:“小白,我知道你家境优渥,什么都不缺,可……阿晋都跟我说了,他放弃了遗产,我不希望你家人觉得,他什么也给不了你……是,你们年轻人谈恋爱,谈的是感情,可老人家的心情也要顾及不是?亲戚朋友们是会挑剔的,你得替你双亲着想……到了我们这个岁数,看儿女过的好,心里才舒服。”
说着,他又将盒子塞到何羽白手里。
何羽白一时无从反驳。对方说的有道理,是人就不能免俗。虽然冷晋顶着病区主任的光环,但郑家家大业大,就算亲戚们不挑,老爹在社交场上的朋友也会说三道四。
“可这……我平时戴不上……”
何羽白面露为难之色。平时干活搬人抬床,磕碰难免,这表拿了也没合适的场合戴。他现在戴的是郑羽煌送的一块天梭,NBA纪念表,不如他弟一双鞋贵。家里还有一块是欧阳衍宇买法拉利时赠送的,也差不多的价位。
除了知识,这些金光闪耀的奢侈品对他来说毫无吸引力。
“总有能戴上的时候。”莫一凡松开手,面带愧色地看着他,“小白,叔叔年轻时犯了错,这辈子都弥补不了了,可你却不嫌弃,还这么懂事有礼貌,我打心底里感激你的善良……阿晋前半生过的坎坷,他的后半生……就交给你了。”
何羽白脸上微红,手足无措地拿着盒子,不知该如何接续彼此间的对话。这时冷晋推门进来,看俩人都戳在屋里无言相对,问:“你们俩这是干嘛呢?”
何羽白为难地说:“莫叔叔非要送我表。”
“那你就拿着呗。”冷晋上来就慷他人之慨,扫了眼表盒笑笑说:“明天记得戴。”
“……”
何羽白是真有把表盒摔他那张得意忘形脸上去的冲动。
三十儿算长假第一天,医院里清清冷冷的,姚新雨一个白天才接了仨急诊,闲得闹心就趴急诊护士站那逗小护士。快七点的时候季院长来慰问值班同僚,顺带请大家吃饺子。姚新雨这一口饺子刚咬下半个,眼瞧两辆警车呼啸着开进医院大门,后面还跟着辆救护车。
先从警车上押下来一个,戴着手铐被一件外套蒙着头,手上直往下嘀嗒血。紧跟着救护车上又推下来一个,姚新雨接手一看,要命——是枪伤,还伤着肺了。
“放胸管!去血库领四个单位红细胞!四百毫升血浆!准备急诊手术!”他冲护士大喊。
“能活么?”
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姚新雨回头一看,是卫纪尧。卫纪尧因颅脑手术把头发都剃光了,这会头皮上刚冒出一层青色的毛茬,配上他那张还处于缉捕嫌犯状态的紧张严肃面孔,看上去比犯罪分子更像个狠角色。
“难。”姚新雨如实告知。按说这手术得喊主任回来做,不过等冷晋赶过来八成人都凉了,他决定自己上台。
卫纪尧看上去很失落,他转身离开抢救室,到外面去打电话。这时伤者的血压突然消失,心跳拉成一条直线,姚新雨立刻上手按压对方的胸腔。
血基本都输给地板了,折腾了半个小时,还是回天无术。姚新雨偏头在袖子上蹭去汗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表,宣布了死亡时间。从抢救室里出来,他看到卫纪尧弓身坐在椅子上,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瓶可乐,姚新雨坐到他旁边,递过去一瓶。
拧开自己那瓶一口气喝了半瓶,姚新雨打了个气嗝后问:“这俩人干嘛的?”
“绑匪,来收钱的,就指着他们问出人质的下落。”卫纪尧冷哼了一声,“周围都是便衣,结果现场没清干净,有个保安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绑匪以为是警察,当时就掏枪了……上头怕出人命,下令击毙匪徒……死的那个是主谋之一,活着的那个我在车上问了一路了,就他妈是个跑腿的,狗屁都不知道。”
姚新雨搓搓脖子,问:“那后面怎么处理?”
“市局的接手,把我们这队人撤下来了,我爸刚在电话里发了好大一顿火。”
卫纪尧喝了口可乐,抬手惆怅地搓着后脑。姚新雨的目光顺着他头皮上的疤痕一路向下,最终停留在隐藏在发尾中的那颗细痣之上。这地方要是长起头发来会被完全盖住,不过卫纪尧还在神外病区养伤时姚新雨就注意到了。
可即便是没看到这颗痣之前,他心里也被对方占据了好大一块位置。只是没机会说,那时的卫纪尧正处于失去搭档的痛苦之中,他张不开嘴强迫对方给一个答案。
俩人沉默了一阵,姚新雨安慰道:“撤下来也不错,正好回家过年了。”
“我爸还在指挥中心呢,过个屁的年,回家也是冰盘冷灶。”卫纪尧抬起头,混血混出来的高挺鼻梁上反射着日光灯清冷的光芒。
“我打算转部门了。”
“嗯?去哪?”姚新雨正盯着他鼻梁下的薄唇出神。
“去缉毒大队,我爸以前就干这个的。”
“不许去!那太危险了!”
姚新雨想都没想就攥住对方的手腕,好像自己不拉着,卫纪尧下一秒就要往枪口上扑。卫纪尧稍稍一怔,目光自姚新雨的脸缓缓下移,直到对方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那地方火烧似的,就跟之前在这儿住院复健的时候,他走不稳摔进对方的怀里感觉一样。
“别去,求你了。”姚新雨咬了咬牙,终是下定决心把这段时间以来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卫警官,自从你出院之后,我一直想找个时间约你吃顿饭,可你总说忙……我不知道是你瞧不上我还是……但无论如何,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躺在轮床上了……”
卫纪尧微微眯眸色浅淡的双眼,不错眼珠地盯着姚新雨。姚新雨被他盯得背上一阵发毛,赶忙松开手讪笑了一声:“你别……别用这么认真的眼神儿看着我……感觉像要审犯人……”
盯了他一阵,卫纪尧突然说:“我是被领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