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侠猫鼠]移情作用-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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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夸到兴头上,还待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就听“哐当”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继而满室酒香。竟是白泽琰怒而起身,砸了那坛美酒,十八年陈的女儿红流了一地,他却浑然不顾,只横眉立目地喝问:“你刚刚说甚么御猫?!”
篾片不知他怒从何来,吓得抖如筛糠一般,半晌方敢答话:“乃、乃是皇上封那展熊飞做御猫,江湖上已传遍了……”
话音不曾落地,便见白泽琰已气的满脸薄红,高声怒骂道:“呸!甚么东西,朝廷的走狗罢了,还叫做个甚么御猫,不是成心同你白爷爷作对?!”
骂罢扬手便重重一掌,挟着几分内力重重拍在桌子上,那八仙桌竟当场被他拍个粉碎,两个篾片早吓的连滚带爬跌落,不住地叫“爷爷饶命”,此时方才想起眼前这位爷号做锦毛鼠,顿时深恨自己嘴贱,当着他说甚么猫不猫,岂不是找死?
白福在外头听见,不知自家这位爷怎的就动了肝火,忙赶紧来劝,只白泽琰这一场气,当真是雷霆震怒,又哪里劝的住?就见他喝一声“备船”,一径出门去,不过一刻钟,复又提个包袱、手持宝刀而来,几个起落便冲马棚去了,竟连轻功都使上了。
白福老胳膊老腿,如何追得上,待他跑到门口,白泽琰早已上船去得远了,只得赶到江边高叫:“爷往哪里去?”
白泽琰喝道:“还能往哪里去?往东京去,待爷扒了那猫皮,再回家来!”
白福阻拦不住,叫苦不叠,深知他这一去,只怕就要惹出一场弥天大祸来。
“好!过了!”
戏里的白泽琰住在陷空岛上,整个岛都是这位富家公子的产业,剧组却穷的天天吃土,没地方去给白玉堂真的弄个岛来,连道具船都只有半个,可以说相当寒酸了。包拯喊过之后,白玉堂穿着戏服从道具船上跳下来,嚷嚷自己渴了。
展昭自开拍开始,一直在旁边候场,此时见白玉堂喊渴,就起身过去给他拿水,是他早就倒在杯子里放凉的,此时已晾到半温,正适合入口。他已经在刚刚的谈话中,和卢方建立了一定的友谊,并且把直播的责任全揽到了自己身上,连称自己是因为不懂直播才闹了笑话,连连致歉,连消带打地把这件事消弭于无形之间。
大抵无论是谁,看到这么一个面容英俊气质温润的青年,柔和浅笑着连声说对不起都没法再生起气来。卢方本来对展昭其实也没什么意见,如今越看越觉得人家懂事,再对比了一下自家小祖宗,顿时对王朝羡慕不已。
这会见展昭去接白玉堂下戏,顿时感动不已,转头跟身边的韩彰说:“看看人家!咱们老五能有这一半懂事,我就放心了。”
韩彰就笑:“大哥说是这么说,真换了展昭来,你又要舍不得老五。老五是有点皮,可是更可爱些。”
这话也是。
白玉堂完全不知道自家大哥二哥在进行一场关于自己皮的对话,他正在认真跟包拯和展昭一人拿着一本剧本讨论剧情。
白泽琰为“御猫”称呼所激,怒而上东京,要与展熊飞算账,真正算起来,剧中展白二人的感情线正是从此刻开始的。
迫于过审压力,剧本也从这一刻开始跟原著产生了分歧,将原本展白二人的感情线大篇幅删去,换做兄弟情。但白玉堂和包拯之前达成一致,认为这部剧如果这么改动,将要失去很大韵味,如果全按原著来拍,则可能根本无法播出,只好在这中间压着线打擦边球,也因为没时间再改剧本,只好结合原著临场发挥。
“这里。”白玉堂指着他自己被画的花花绿绿的剧本,一段用红线标出来的话:“你看,这里的剧情是我去找展昭比武,展昭不愿意跟我打,这一段太过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明明两个人之前在潘家楼已经见过一面了,我也就算了,他这个反应不合逻辑。”
包拯连连点头,说:“没错,这里其实你们俩的感情都应该更复杂一些,特别是展昭,他之前就几乎对你一见钟情,在这种状态下再见面,不应该是这个反应。我想想,应该是……”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展昭说。(注1)
白玉堂好笑:“哪个是你妹妹。不过倒确实是这个意思。”
剧本里有的台词不能用,有的地方要加台词加镜头,只好半背半改,临场发挥。再开场时,包拯便没有向以往那样一直监控镜头和画面,而是和公孙策一起站到场外,以便随时为他们提词改词。
这是场夜戏。
白玉堂已经戴好了威亚,接下来的剧情是他夜探开封府,找到展昭所在的房间后以石子击窗,迫使展昭出来同他比武。
在威亚的配合下,他纵身而起,不过一瞬间便轻飘飘地落在房顶。他已经完全入了戏,正以白泽琰的心态,全神贯注地思考,展熊飞当住在哪一间呢?
这不对。
白泽琰不是这等小心谨慎的人。白泽琰同他一样,狂放不羁、桀骜不驯,骨子里的傲气能冲破云霄。
他没有按照剧本上写的去演,而是站在屋顶,提一口气,高声喝道:“那甚么癞皮猫展熊飞何在!你爷爷我特来取你项上人头!”
这一声恰似一个霹雳响彻整个片场,工作人员都被他弄的一愣,虽说演员临场发挥也是正常情况,这种二话不说就把剧本改的天翻地覆的却少见。只有包拯双手一拍,叫一声:“好!”也不喊卡,全神贯注地盯着他们演下去。
导演不喊停,戏就要继续演。
便听见展昭不慌不忙,沉稳地将戏接了过去,他人不曾出房间,就扬声道:“展某在此,敢问来者何人?”
台词过罢,人才不慌不忙地从屋里转出来,看似放松,其实肩背已经崩成一条线,他几步来到庭院中央,抬眼就看见墙上有个白衣人站着,月亮正好升到他背后,映的他如同霜雪般清冷。
公孙策急急冲几个场务连打好几个手势,于是配合着这个场景,开封府里的灯逐渐亮起来。
展昭也终于于这片灯光下,看清这个人的脸孔。
他先是一愣,继而很快认了出来,来人正是上次潘家楼见过的白泽琰。彼时他于那般裹乱间看过来的一眼,不过惊鸿一瞥,却至今仍在他心中反复回荡,几乎不曾搅的他夜不成眠,如今他却这般,站在开封府的院墙上,站在清冷的月光里,似有血海深仇般对他说:
“你爷爷我特来取你项上人头!”
他心神大乱,茫然间不知所措,竟带着几分委屈脱口问道:“展某是哪里得罪了白少侠不成?”
他眼神把控的太好太到位,有一瞬间白玉堂几乎晃了神,却随即有些激动起来,他临场发挥把剧本改的地覆天翻,展昭却能立刻就懂,把戏这么沉稳、又这么顺畅地接下去,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每一个暗藏在肢体动作里的小小细节,都那么的合他心意,与他设想的几乎一模一样,甚至做的更加优秀。
他那么懂他。
这个认知在他心里激荡,仿佛长久以来灵魂里缺失的东西被填满一般的满足感让他甚至有些失态。
但他毕竟是个专业的演员,顷刻间就把滔天的情感压下去,继而长眉一挑,疑惑地问:“怎么,你认识爷?”也不待对方答话,旋即便冷冷一笑:“既然认识,倒好办了,省了爷的口舌功夫。”
话音落地,刀也已出鞘,人径自从屋顶上扑下来攻过去——然后被配合不及的威亚堪堪拽住,停在距离地面大概一米的地方,耍帅失败。
不按剧本瞎演,终究是要遭报应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是《红楼梦》里,贾宝玉初见林黛玉就觉得熟悉,于是痴痴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一直觉得这个场景也是个一眼万年名场面了233
我其实不知道威亚这玩意是人操控的还是有啥牛逼的自动调节功能……百度也没搜到,就当它必须由人帮忙调节吧QWQ
第13章 第 13 章
片场一片寂静。
随后,是包拯的掌声响了起来,一开始有些孤零零地,但随后全场人都跟着鼓起掌来,黑面导演激动的脸都发红了——这实在是不容易,考虑到包拯的肤色,能呈现出第二种颜色来可称得上稀奇——一边鼓掌一边说:“这个临场发挥太出色了!”
展昭去看显示屏里的镜头回放。
在他说完那句台词之后,白玉堂有一瞬间眼神既是惊讶又是感慨,演的时候离的太远看不清,可在回放之中,那个眼神透过屏幕递过来的感情,却让他觉得感动。
甚至不需要去问,他知道那是属于白泽琰的惊讶,和属于白玉堂的感慨。
白玉堂有气无力地在半空中翻了个大白眼,把气氛破坏了个彻底,他说:“我说,你们能不能先来个人把爷放下去?”
放下去是不可能的,戏还要继续拍,于是白玉堂被重新拽回了屋顶上。
展昭还站在下面的院子里,他一直抬着头,用那种温和莫名的眼神看白玉堂。
接下来的镜头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打戏,展白二人在开封府前的空地里,打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斗到半夜决不出胜负,最后展熊飞被逼无奈,仗着自己手中巨阙乃是神兵利器,一剑削断了白泽琰手中的刀。动作是早就跟武指一起设计过的,走位也很娴熟了,他却觉得无端有点紧张,生怕打斗中哪里真的伤到白玉堂。
白泽琰自屋顶上跳下来,挥刀便砍,本来应该同他打成一团的展熊飞却左躲右闪,只是招架。
这依然不是剧本里的内容。
他怒喝:“敢是看不起你白爷爷么?拔剑!”
错身间他看到展昭神情失落,明知道那不过是他的演技,还是觉得心里一颤。
可能人长的好就是这点有优势,一个简单的失落的表情,就能让人觉得很心疼。
他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几乎不曾出戏,幸而展昭把节奏把控的很好,抬手一架,未出鞘的剑挡住他的刀,用颇有几分难过的声音道:“敢问白少侠,展某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
“少废话!拔剑!”
白泽琰连连几刀,招招要人性命,迫得展熊飞不得不拔剑招架,两个人于月光下战作一团。
此时开封府诸人早都被惊动了,都匆匆出来查看,包希仁穿衣不及,披衣趿鞋地出来,眼花缭乱间只见剑光雪亮,竟看不清人影。便急的直跺脚,又要命人去拉开此二人,只是高手过招,谁敢插手,又不是活腻歪了,因此众衙役、侍卫面面相觑,无一个敢上前。
两个人过了不知几百招,分不出胜负,展熊飞见打下去不是办法,兼之被白泽琰这般狠辣刀法逼的发了狠,仗着自己手中巨阙坚韧,他手中不过普通钢刀,觑个破绽,反手一刀,生生将白泽琰的刀砍做了两截。
白泽琰失了武器,倒也于一番打斗中,敬展熊飞是个英雄人物,若是没有“御猫”一说,倒要结交一番——只可惜这人偏偏同他作对。
“敢问白少侠,”展熊飞收了势,第三遍无奈问道:“展某自持不曾做甚么亏心事,究竟是何处得罪了白少侠,竟叫少侠从陷空一路到开封来算账?”
白泽琰冷笑一声,将手中断刀往地上一扔,道:“你既认识爷,当知道爷是何人。”
“不错,展某曾于苗家寨与白少侠有过一面之缘,故而知晓少侠乃是江湖上有名的锦毛鼠——啊!竟是如此?”
锦毛鼠三字,恰如一道闪电劈过展熊飞的心间,想到他刚才骂自己做“癞皮猫”;终于明白了此人究竟所为何来,一时竟觉得啼笑皆非,又无端生出一股欣慰来:原是并不曾得罪了他,亦不是什么来“替天行道”,铲除“爱慕虚荣、堕了江湖人脸面”之人的,而仅仅是因为他号做锦鼠,而自己被皇帝称作御猫罢了。
这几场戏打斗太多,特别消耗体力,终于拍完以后白玉堂和展昭都已经累出一头汗。这个时候正是八月底九月初,夏日的暑气还没消去,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戏服拍戏很热,卢方心疼白玉堂,支使蒋平去买了一大堆进口水果来片场分。
剧里演包希仁的颜查散,跟白玉堂之前曾经合作过一部片子,两个人都是演配角,关系处的还相当不错,因此见卢方买了一堆水果,很不客气的上来拿,一边吃还一边惊叹:“我说小白,圈子里传你家里有矿,是真的啊?这些东西可不便宜了。”
“去你的。”白玉堂在水果堆里翻一翻,挑了一盒樱桃先递给展昭:”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颜查散看着他动作,神色有点晦涩莫名,说:“赵祯成天说你俩是小两口,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