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息-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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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神来时,男人拧着眉头掐掉了手中仍留有半截的香烟。
默认沈隋去为难粟息,不过是为了还当年粟息对他做过的那些事而已。就连频繁接触钟情,也不过是为了亲眼看着对方如今的生活境况,来消减自己两年来心中并未减退的怨怒而已。
未想却鬼使神差地从对方手中抽走了那瓶酒。
聂靖泽指尖抵上额头,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心中却有些空荡荡。
第二天粟息早起去上班,被陈耸堵在员工休息室里,毫不客气地从他包中翻出煮鸡蛋和绿豆粥,抢过去吃。粟息一言不发,甚至都不曾抬起眼睛来看他,只弯腰捡起被陈耸丢在脚上的背包,转身锁入储物柜里。
然而这天对方似是玩腻了以往千篇一律的把戏,并未找粟息去帮他干活,也没有玩栽赃陷害的把戏,只是那双沉郁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黏在他身上,如影随形。
中午店内客人逐渐多了起来。在后厨准备食材的粟息被分到店前大堂里迎客和点单。
他和陈耸站在进门的地方,他的位置靠外,陈耸的位置靠里。客人进来时,目光首先落在他脸上。粟息神情如常地上前一步,正要开口询问用餐人数时,陈耸却从身侧走上前来,抢在他开口以前,面不改色地抢掉他的工作。
客人的注意力转移到陈耸身上,抬步跟在对方身后朝店内的空位走。
粟息闭上嘴巴,神色如常地退回原地,等待下一批客人。
然而数分钟以后,当下一批客人进门时,已经送完上一批客人回到门前的陈耸,再度横插一脚将客人抢了过去。
粟息仍旧站在原地,不曾挪动半步。
不动声色立在角落里的值班经理终于面露不悦,走上前来,张嘴就是冷冰冰的训斥:“粟息,店里给你发工资不是让你干杵在这里不动装橱窗模特的!你再不好好干活,就走人吧!”
粟息一声不吭地听在耳朵里。末了,垂头平静应下来。
责难的话语如同一拳砸在棉花里,经理横眉瞪他一眼,憋着半肚子剩下的气转身离开。
去而复返的陈耸看在眼里,脸上浮起明晃晃的恶劣笑容。
垂眸站立的粟息似有所感,抬起头来望向朝他走来的陈耸,不偏不倚地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面上却毫无波动。
后者嘴角一僵,眼神彻底阴冷下来。
然而一秒以后,粟息却清楚地看见,对方掩下眼底的阴冷,蓦地驻足停在原地,朝他挑衅般地斜起嘴角来。
粟息目光一顿,扭头朝门前看过去。
两位黑人留学生并肩走了进来。
几步外的陈耸得意冷笑,脸上一副看戏的模样。
粟息面不改色地上前,左手落在空中,打出一个请进的手势,步伐平稳地领着黑人留学生朝里走。
从陈耸身侧擦肩而过时,陈耸嘴角噙着尚未消退的冷笑,欲要不紧不慢地跟过去,身后却再度响起逐渐清晰的脚步声来。
陈耸暗骂一句脏话,沉着面色转头看去。看清进门而来四位年轻客人当中,前两位客人穿在身上昂贵的衣服面料和露在袖口价值不菲的腕表时,情绪由怒转喜,语气低顺地开口:“您好,请问几位?”
沈隋懒洋洋地反问回去:“你是不会数数,还是眼神不好,看不出来是几位?”
第二十一章
陈耸神色一滞,粉饰太平般露出微笑,“四位是坐楼下大厅还是楼上包间?”
他和聂靖泽自然是更喜欢包间,只是眼下是四人来吃火锅。沈隋回头望向身后的人,两位大学室友双双举起手来,表示他们没有任何意见。沈隋满意地回过头来,“包间。”
陈耸连忙给他们带路,同时心下思索,上楼以后找负责包间的人换一下岗位。陈耸从小农村出身,原以为从乡下考出来,终于能够摆脱村中那些见识短浅的种地农民,在大学里结识更多家境富裕的学生。
只是来到帝都以后才发现,无论是在大学里,还是在大学以外的地方,所有人的交际圈都是阶级层次分明。所以,他从来不放过任何一次能够改变自己贫困背景的机会。
陈耸一只脚已经迈上楼梯的第一层阶梯。
却被急匆匆赶来的经理拉住了。
对方首先笑容满面地向沈隋一行人道歉,又将身侧另一位服务生推到他们面前,吩咐道:“你领这几位客人上楼去。”
待到几人上去时,经理才看向陈耸,“一楼来了两个外国客人,你过去点一下单,别让他一个没上过大学什么也不懂的人坏了我们店里的名声。”
陈耸眼眸阴沉地点头,余光扫一眼那四位客人的背影,以及另一个半路截胡的服务生,将这笔帐一并算在了粟息头上,转身朝黑人留学生坐下的方向走去。
粟息立在桌前,将店内的菜单平板递给黑人留学生。
陈耸走出两步,没有看见跟上来的值班经理。回头时才发现,经理后脚跟着那几位客人去了二楼的包间。黑人留学生和着装价值不菲的客人,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他冷冷地收回视线,心中不快更甚。从粟息身后走近时,恰巧听见其中一人指着菜单上的两份双人套餐,用英文向粟息询问:“请问哪一份套餐里没有猪肉?”
陈耸倏地停下脚步,面上掠过明晃晃的轻蔑。
下一秒,他走上前去不悦道:“你在磨蹭什么?他们问你哪一份套餐里有猪肉。”
粟息转头看他一眼。
陈耸神色轻佻,“怎么?不相信我说的话?”他不怀好意地笑一声,“不相信,你就自己猜吧。”说完,也不等粟息回答,面上挂出一副毫不相干的模样,转身走开。
粟息收回目光,俯身伸出指尖在菜单上轻点了点。
陈耸站在过道边的角落里,盯着粟息为那两人点完单,转身去了后厨,找到后厨负责报单的人,寻了个理由轻松将对方支开,找出黑人留学生那桌的下单内容看一眼,脸色沉下来。
菜单上的套餐是没有猪肉的那一份。
他面露不屑,亲自动手将那份套餐换掉了。
恰逢沈隋从包间里下楼来查看后厨的卫生和食材,将陈耸的动作尽数收入眼底。
他这人有个养了多年的贵公子毛病。出门来这些没有星级的饭店餐厅里吃饭时,习惯性地要先看一看后厨卫生是否干净,食材是否新鲜。上大学时环境所迫,这毛病稍微减轻一点儿。
离开大学以后,又有些变本加厉起来。
只是陈耸做什么都与他无关,没有将对方的行为放在眼里,沈隋从陈耸身后走过,不紧不慢地推门进后厨里转了一圈。
出来时神色还算温和,沈隋欲沿来时的路返回。
读大学时他和聂靖泽与宿舍里另两位室友便关系不错,大学毕业以后,四个人也一直保持联系。如今聂靖泽回国以后,其他人自然提出来吃个饭聚一聚。考虑到另两人家境平常,毕业两年来仍是过着租房挤地铁上班的生活,他和聂靖泽没有挑太贵的餐厅。
但即便是如此,沈隋仍旧有些匪夷所思,摸不清聂靖泽提出要来火锅店吃火锅的思路。假如是吃厌了国外西餐,想念国内的辣椒,他更愿意去隔壁吃小龙虾。
然而下一秒,当沈隋看清穿着火锅店内统一的黑色工作制服,手中拿着点菜专用平板的人时,他露出震惊又了然的神色来。
他当聂靖泽为什么临时起意,要来这家火锅店吃火锅,原来专门是来找前男友的麻烦。
至于聂靖泽那从前行事高调且不顾人脸色的前男友,又为什么会在两年以后性情大变。没钱没势,做的又是这种看人脸色的底层服务行业,难怪会与从前判若两人。
既然聂靖泽想来让前男友尝点苦头,他自然不会不配合。
沈隋神色悠然地朝对方走过去。
陈耸从身后赶上来拦下他,言辞真切:“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沈隋站住脚步,扫一眼面前这人,“我需要一个点单的服务生。”
陈耸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我帮您——”
沈隋置若罔闻地绕过他,伸手捏住粟息的脸,装模作样地打量一眼,当着所有用餐的人和店内员工道:“我瞧着你们这里长得最好看的人就是他了,就让他来帮我们点单好了。”
粟息一言不发地抬起眼睛来。
第二十二章
二楼的每间包厢都安排有专属服务生,客人的整个用餐期间,服务生都必须守在包间内不离开。
宁远拉着许久未见的聂靖泽喋喋不休,话题大致是围绕当年没能追上的外语院院花展开,零零碎碎扯上半天,最后才点中主题,“所以当初学校里传,院花和你一起出国了,真的是谣言吗?”
沈隋一只手推开门,“什么谣言啊?”
“你说呢?”聂靖泽瞥他一眼,“我出国的事情早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出国。”
“为什么啊?”宁远随口问,“因为粟息吗?”
沈隋朝包间里迈一步,露出原本被他遮挡在身后的粟息。
聂靖泽的座位正对包间门口,看见他的脸时,神色微微一顿。
恰巧背对门口的宁远,丝毫没有察觉对面人的神色变化,仍旧有些好奇地问:“所以你当初和他在一起,真的不是因为你也喜欢他啊?”
聂靖泽拧起眉毛,脸色有些发沉,下意识地不愿意谈及此事。
宁远得不到回答,也颇为识趣地不再追问,转身叫沈隋过来坐。目光触及粟息脸上时,舌头下意识地打了个结,“不、不是说好的宿舍聚餐吗?怎么你还把……叫过来了?”
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称谓,便下意识地省略掉了。只是说话时心中还在猜疑,难不成聂靖泽如今还没有和对方分手?
沈隋轻轻扬眉,先将包间里的服务生赶出去,然后拉一把门口的粟息,反手关上包间的门,满脸理所当然,“没人点单怎么吃。”
宁远这才看清粟息身上穿的火锅店制服,瞠目结舌之余,心中一阵感慨唏嘘。随即谨慎地闭了嘴,不再说任何多余的话。
沈隋在剩下的空位上落座,粟息走过去,将点单的平板放在对方面前。后者却不伸手去接,只抬起下巴示意聂靖泽的方向,“你拿给他看。”
粟息依言绕到聂靖泽身侧,将平板递向后者。
像是此时才发觉身旁的人,聂靖泽掀起眼皮扫他一眼。
火锅店地址是他从钟情口中问来的。帝都房价向来顶天高,毕业两年的大学生为了省钱,选择与其他人合租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且聂靖泽虽然去过他们租房的里弄院落,但却从来没有上楼看过。也不知道出租房里的具体境况。
所以他直截了当地问:“粟息上班的公司在哪里?”
钟情闻言一愣,脱口而出一家火锅店的名字。
聂靖泽的面上掠过一丝怔然和意外,虽然这情绪只是转瞬即逝。
却也足以钟情听着耳朵里的一片沉默,疑惑地放下手机看一眼通话界面,确保状态还显示为正在通话中。
眼下,聂靖泽的目光落在他胸前的工牌上,不咸不淡地开口:“重点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也会沦落到火锅店里做服务人员地工作?还是说,”他语含质疑,“这家火锅店能给员工开出上万的月薪?”
“月薪没有上万。”粟息回答他,“不过有一句,算是聂先生说错了。”
聂靖泽不置可否,“哪一句?”
“重点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只有在座四位而已。”粟息眼底平静无波,“我只有高中的学历。”
聂靖泽猝然抬眸看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胸腔内的心脏却无端端有些发紧。
粟息神色如常地开口提醒:“聂先生,麻烦您先点单。”
聂靖泽压下心底的异样情绪,语气微冷:“你推荐一个锅底。”
四人点好菜单以后,粟息将平板放下。包间门被人敲响,粟息转身去开门,从对方手中的餐车上,拿过餐前的小碟开胃菜和银耳莲子粥摆在四人面前。伸手帮他们烫洗碗筷时,沈隋手握杯底在桌面轻磕了磕,“我有点口渴。”
沈隋这话是冲谁去的,自然不言而喻。聂靖泽扫他一眼,没有说话。
宁远本着与人为善的念头,端起手边的水壶要帮他倒水。
沈隋将手中的空杯面朝下盖在桌上,瞪了宁远一眼。
宁远悻悻放下水壶,看向在场唯一与粟息有过前任恋爱关系的聂靖泽。对上他的视线,聂靖泽淡淡开口:“你看我干嘛?”
宁远心中隐约明白过来。读大学那会儿,沈隋和聂靖泽关系就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沈隋这行为多半是受了聂靖泽示意。他不再多管闲事。
粟息放下洗好的碗筷,一只手拎起水壶,另一只手要去拿沈隋手中的杯子。
后者却握着杯子一动也不动,没有半点要将杯子让给他的意图。
粟息在店内工作这么久,遇过太多比沈隋还要刁难人的客人,心中早已是稀松平常。便直接就着沈隋的动作,抬高壶底往杯中倒水。
温白开顺着壶嘴往下流,沈隋故意挪了挪手腕,连带着手中的杯子也从原来的位置挪开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