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台长-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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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的同志赶到了那家门市部。那家畜种门市部很不起眼，只有一间临街的小破烂房，背后却是平川市畜牧局大楼。经过工商人员的依法检查，当场查获牛Jing液12万支。淡黄｜色的牛Jing液都是装在一根根牙签般粗的细长塑料管里。工商人员通过检查商标和包装以及防伪标识，确认这批牛Jing液假冒了江苏这家中心的牌子，属于假冒产品。
　　韩念海当场进行了采访，请江苏的技术员讲了真假产品的区别；请工商人员讲了这家门市部的违法事实和应该怎么处罚以及相关法规；还采访了门市部的经营者。
　　韩念海问他：你的产品哪里进的？有产品合格证吗？有经销授权书吗？那经营者先是坚决躲避镜头，然后又对韩念海发怒，说“管你们什么屁事！”见镜头对着他，急忙用手去挡镜头。
　　韩念海是老记者，做过新闻部副主任，对付这样的情况有经验，口气淡淡地说：你的事大了！销售假冒产品，经营额五万元以上是要判刑的！既然你不配合，我们只好报公安局了！到了公安局我们再采访你吧！
　　这下，那经营者老实了，面对镜头，支支吾吾，一一回答了韩念海的采访。这时，韩念海忽然又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家门市部的营业执照不是工商局发的，而是平川市民营经济发展委员会和平川市畜牧良种推广中心发的。
　　韩念海问工商局的同志：这两家单位也有权发执照吗？工商的同志说，作为技术推广，可以的。韩念海又问那经营者：为什么用他们发的执照？经营者好象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口气也硬了起来，说：我的门市部是良种推广中心的实体！我挂考他们的！韩念海不动声色，问：那你给他们交挂靠费吗？那经营者说，当然交的！凡是挂靠他们的都得交！韩念海又问：他们帮助你什么吗？那经营者显得气壮，说，他们帮助我推广呢！韩念海和工商的同志眼神一会意，说，去畜牧局！于是，他们来到畜牧局大楼，向门卫问清楚良种推广中心的位置，直接上了二楼，朝门口写着良种中心的一间大屋子走去。韩念海叫摄像员开着机器跟拍他和工商人员。推开门，里面的几个工作人员正神色慌张地收拾着东西要离开的样子。韩念海问谁是主任？那几个人说主任出差了，他们有事情也要走了。说着，那几个人慌忙走了。
　　第182节：电视台长（182）
　　显然，这个良种推广中心和那家小门市部有着说不清楚的牵扯。显然刚才查处那家小门市部时，这里的人也知道了。韩念海就叫摄象员追拍那几个匆忙逃走的人。这时，两名干部走过来，说是副局长和局办公室主任，请大家去会议室休息一下。韩念海就把话筒伸给了那个副局长，问：可以介绍一下良种推广中心的职能吗？那副局长慌忙扭过身，说，我不分管这事，别采访我！韩念海又问：可以见见分管的局长吗？那副局长说，出差了！韩念海和工商的同志就离开了畜牧局。
　　回到台里，韩念海赶紧写了稿子，下午编辑出了片子。片子报道了查处过程和相关采访，还报道了进良种推广中心的情景，没有出现那副局长的镜头，解说词是：“当记者要采访良种推广中心的人员时，这里的人员推说主任出差，慌忙走脱。到底这个良种推广中心和那家门市部有无瓜葛，记者不得而知。”张立审查节目时，认为，因为没有采访上那个良种推广中心，无法证明良种推广中心有责任，贸然捅出去不好，就要求删除有关良种推广中心的内容，只报道查处门市部情况。
　　片子当天晚上播出了，第二天上午一上班，《用法说话》节目部接连接到十几个农民打来的电话，说他们都是买的那家门市部的牛Jing液，小牛发育很不好，强烈要求《用法说话》的记者采访他们。韩念海是个做事干脆麻利的人，一听这情况，立即和工商的同志取得联系，安排两组记者跟随工商的同志分头去农民家采访。下午记者回来了，韩念海看完镜头，决定再连续报道一次。张立感觉这样单纯报道现象缺乏说服力，叫韩念海再找一下那个良种推广中心，叫他们出面认证一下。韩念海又去了市畜牧局良种推广中心。韩念海走进办公室，问谁是主任，开始屋子里的人谁也不答话，韩念海问了几遍，坐南窗口下的一个中年人才说他是。韩念海一看，昨天那人就在的，怎么说是出差了呢？他便说明了来意，希望主任配合。
　　第183节：电视台长（183）
　　那主任一听，脸色难看，道：我们和那门市部没任何关系！
　　韩念海说，可执照是你们发的啊！
　　那主任说，工商局发执照，经营者出了问题，工商局就有联系吗？
　　韩念海说，那家门市部说你们帮助他推广。
　　那主任说，我们是推广中心，当然推广良种！我们怎么知道他卖假种！
　　韩念海说，农民说是你们推荐的，你们就没点责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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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摄像机一直开着，那主任忽然变脸，吼道：关了关了！
　　韩念海依旧平静，说，请你不要发火，我们只是了解情况。
　　那主任站起来就走，说，我不清楚！我们没啥责任！你们走！
　　韩念海就追那主任，那主任走出楼道消失了。韩念海问摄像员：都拍下来了吗？摄像员点点头。韩念海气恼地一笑，说，走吧！
　　回到台里，韩念海把情况对张立一说，张立也很生气，说，把昨天和今天去良种中心的情况一起播！今晚你节目不是重播吗？再加上这段内容！
　　韩念海倒担心了，问：万一农民都去找那中心怎么办？
　　张立说，找他们应该找！
　　韩念海平时和张立关系不错，建议她向张镇报告一下。张立想了想，就给张镇打了个电话。张镇过来看完片子，说，这个主任的态度恶劣，对农民一点感情也没有！不要涉及畜牧局，报吧。
　　片子当晚播出了。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韩念海接到农民的电话，说他们来找畜牧局了，要求畜牧局赔偿损失，请电视台过来采访。韩念海见事态闹大了，没敢表态，赶紧报告给了张立。张立一听，急忙给张镇打电话，张镇不加思索地说，先去拍！看畜牧局什么态度！
　　韩念海带着记者赶到畜牧局一看，铁栅栏门紧闭着，一群小牛堵在门口，几十个农民用拳头砸着门愤怒地叫骂着。里面不见一个人影，可楼上那些窗口里有许多脑袋朝下观看。韩念海指挥着记者打开机器就拍，拍摄了一会儿，他开始采访农民。这时，楼里走出来两个人，隔着栅栏门冲记者大声喊着：谁叫你们拍的？！有什么好拍的？！韩念海赶紧停止采访，叫记者把镜头对准那几个人。那两个人又冲农民喊：跟你们说了局长和中心主任去省里开会了！你们把牛牵走，选个代表进来先跟我们谈！堵着门算什么？！农民不干：非叫局长和那中心主任出来。这时，公安派出所的警车也来了，民警一看阵势，就把韩念海拉到一边，说，韩主任，这样闹腾不是个办法，万一引发打砸行为就坏了。可以叫他们走法律途径嘛。农民听你的，你先把农民劝开吧，也算帮了我们个忙。韩念海一想也是，就把领头的那个农民拉到一边，说，我看你们这样闹没什么结果的，你们先撤回吧！那农民一瞪眼，说，那我们的损失就没人赔了？！韩念海说，你们手里有证据，就走法律途径吧！去法院，告！农民疑惑地看看韩念海，万一不赢呢？韩念海说，我跟踪报道你们！农民一指楼，他们这样对待我们，你们就不管了？韩念海一指摄象机，说，我们还要报道的！市里会有领导出来说话的。农民半信半疑地犹豫着。韩念海说，你们本来有理的，万一闹出点什么事就不好了，我们也不好帮你们说话了。那农民想了想，就和其他农民嘀咕了一阵，然后牵着小牛离去了。韩念海和记者也正要离开，楼里忽然又走出一个人，是局办公室主任。那主任喊：韩主任，我们局长请你进来坐坐！韩念海笑着一摆手，说，哦？局长在家啊？呵呵，我们还有任务！说着上了车，叫司机赶紧开车走人。
　　第184节：电视台长（184）
　　回了台，张立过来问情况。韩念海把情况简要说了说。张立说，今晚没你们的节目，播的是《百姓维权》，这样吧，你们把那两期内容，加上今天采访的，合成一期，在《百姓维权》里播出去！韩念海赶忙去布置记者写稿子。张立回到办公室，给张镇打了个电话，把刚才采访的情况报告了一遍。张镇思量了一下，说，先等一下，我问问部里。
　　张镇刚要给王部长打电话，吴广就领着畜牧局长进来了。畜牧局长黑黑的，高高的，驼着背，象个站立着的黑熊。张镇和他过去一直没曾谋过面。这畜牧局长拉着黑脸，冲口就说，张台长啊，你不够意思啊！
　　张镇微笑着给畜牧局长递烟，这局长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塞嘴里，顺手掏出打火机点燃，继续说，你可叫我畜牧局露脸啦！老弟，我没得罪你吧？
　　张镇依旧微笑着，说，我们过去连认识都不认识，怎么谈到得罪呢？我又不是书记市长，也不是组织部长，你真得罪了我个人，我也没权怎么着你啊！
　　畜牧局长眼白多，眼球一翻，眼眶里几乎都成了白，说，你的记者煽动那些农民去我门口闹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故意糟践我嘛！
　　张镇脸色严肃下来，说，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难道我的记者和你有仇怨？那些农民为什么去堵你门口？难道他们无理取闹敲诈你畜牧局不成？
　　畜牧局长情绪激动起来，是你们在电视上一播我的良种中心，他们才闹我的！这就是煽动！
　　张镇情绪也激动起来，为什么播你的良种中心？你的那中心主任象话吗？对农民还有点感情吗？还有点责任心吗？牛Jing液是你的中心给农民推广的，牛Jing液出了假冒问题，你畜牧局是政府职能部门，农民不找你找谁？
　　畜牧局长忽地站了起来，说，甭给我说这大道理！反正我不同意电视上再播我们！不然，我跟你们没完！
　　张镇也站了起来，压着怒气，说，中央从去年就提出三农问题，我们就是要积极维护农民权益，促进农村经济健康发展！对于坑农、害农问题，我们坚决报道！
　　第185节：电视台长（185）
　　畜牧局长把烟屁股朝脚下一丢，说，你报就报！我不怕！大不了免我的职！说着，旋带着一股风走了。
　　张镇示意吴广送客，自己坐下来给张立打了个电话，说，报吧！另外，你们剪辑个新闻，也在综合频道的新闻节目里播一下！张立说，那样影响太大了！张镇说，就是要影响大嘛！不然拍这个做什么？
　　张镇想了想，又给王部长打了个电话，把刚才畜牧局长来问罪的情况说了。王部长听后呵呵一笑说，没想到这个二百五在你那里碰了鼻子。
　　张镇不明白，问，怎么二百五呢？
　　王部长说，这个人，援藏回来，落实干部待遇，叫他做了畜牧局长，可他好象不通人间烟火似的，工作没多少办法，脾气却好大，动不动就和人吵起来。分管市长批评他，他也吵。
　　张镇心里有了数，说，今晚农民堵畜牧局的事，我们今晚继续报道！农民打算走司法程序，告畜牧局，我们也准备继续跟踪报道。
　　王部长沉思了一下，说，还是要把握个度，畜牧局毕竟是政府的一个部门，还是要维护政府形象嘛！我看啊，堵畜牧局的门，今晚别报道了，农民打官司的事情，也别再报道了，别引发模仿效应。
　　张镇说，农民堵门，我们必须报道，因为当时围观的群众很多，我们不报道，农民也不干！不报他，也促不动他！打官司的事，我们可以不继续报道。

（）
　　王部长又沉思了一下，口气有些淡漠，说，好吧，就按你的意见办吧。
　　张镇感觉出王部长有点不乐意，说，部长，我不是不听你的令，不报农民堵门，他畜牧局依旧无动于衷，市领导也不会知道。
　　王部长说，好吧。就挂了电话。
　　张镇放下电话，点燃一支烟，叫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他清楚，今晚播出了农民堵门事件，明天市领导就会处理。市领导会责怪我吗　？张镇之所以同意把这起假牛Jing液事件连续报道，是想通过这样一起报道，体现一下电视台的舆论监督的力量和份量。假若这起事件涉及的是一个有权势的部门，他当然不敢轻易报出去，而对于畜牧局这样的一个部门，又加上这个畜牧局长威信不高，他正好抓住了一个机会。俗话说，吃柿子捡软的捏。这官场里面，软弱的人和单位，往往在矛盾斗争中被当作矛头。这里面有个杀鸡给猴看的意思。
　　第186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