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白鹭-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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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失望，明明是猜得到的结果，难道还指望萧一白能说出什么别的来？
他转头看着正俯身拿针管抽取药液的萧一白，他的脸被口罩遮着，只露出漂亮的眼睛，从侧面看过去，他的睫毛又长又密，比女孩子的还好看。
萧一白收拾了一会儿，起身拿过温度计看了看：“温度正常。”
陆湛这回没让萧一白帮他拿垃圾桶，因为垃圾桶在另一边，他弯腰吐掉了嘴里的唾液，又拿杯子里的水漱了个口。
萧一白拿着酒精棉：“还需要漱口？昨天不是直接吞下去了么。”
“……”
“萧医生，你照顾下病患的心情可以吧？”
“手伸过来。”
陆湛乖巧地伸过手，萧一白替他绑好止血带，手掌握着陆湛的手臂，大拇指在他的皮肤上摩挲了几下，让静脉更明显一点。
要命。
陆湛觉得自己大概中了什么毒了，萧一白这么职业的动作都能让他心头大动，再看看他垂眼时纤长的睫毛和露出来的一小节高挺的鼻梁，还有在晨光中显得毛茸茸的碎发，他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很想闻一闻摸一摸亲一亲。
陆湛从来就是个胆子肥不怕事的，想摸就想摸，他……
他这次没敢摸，他怂了，他怯懦了，他害怕了。
不是怕萧一白打他，是怕自己一个不留神直接陷进去，没法脱身了。
不过……他好像早就已经陷进去了吧？从那个晚上开始。
凉凉的酒精棉涂上他的手臂，没有让陆湛的神志清醒起来，反而使他越发按捺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了。
喜欢的人离你只有咫尺的距离。
“萧医生。”陆湛低低地喊了一声。
“嗯。”萧一白的声音在口罩下模糊又轻柔。
陆湛再没犹豫，低头贴过去轻轻亲了一下萧一白的眉心，与此同时，针头扎进手臂，冰凉的药水顺着静脉缓缓注入到他的身体里。
他的心跳得飞快，有满满的欣喜溢出来，像是小孩子偷吃到一颗心爱的糖果，紧张又愉悦。
萧一白眼睛都没抬起来一下，他把注射器放到一边，夹起酒精棉放到陆湛手臂上，然后拉下口罩，仍然弯着腰，握着陆湛的手臂替他按着伤口。
这人怎么回事，被亲了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把口罩拉下来了，是不是在暗示我直接亲他嘴啊？
陆湛盯着萧一白近在眼前的脸，问道：“萧医生，你给别人打针的时候也让他们这么亲你么？”
“不会。”萧一白终于抬起眼，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陆湛的脸，他说，“别人不会像你一样亲医生。”
妈的！是我贱！是我不要脸！是我冒犯了！对不住了！兄dei！
不想破坏这个早晨温馨的气氛，陆湛压着心里二十吨重的脏话，继续柔声问道：“那如果别人要亲，你给他们亲吗？”
萧一白拿下酒精棉，收拾着器具，漠然道：“应该不会有人像你这样了。”
妈的！是我！是我太轻浮了！都是我！全世界耍流氓独一无二！行了吧！
陆湛不挣扎了，他觉得刚刚的那个亲亲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哪怕换只宠物狗亲萧一白一下，估计他还会摸摸狗的头。
正这么想着，萧一白的手就按上了他的头。
？
真把我当狗？
“该洗头了。”萧一白说完，放下手，还顺势在陆湛的肩上擦了擦。
有那么油吗？！
陆湛已经有点憋不住开始咬牙切齿了，他觉得自己满腔的感情都像紫薇在幽幽谷撒的花瓣一样随着江水流走了。
你把爱情给了谁，有没有负累，爱你痛彻我心扉，有谁能体会？
“萧医生慢走。”陆湛气呼呼地说着，拿过早饭发泄似的啃起来，真的很像一只恶犬。
“你刚才问我。”萧一白拿着器具，站在床边，突然说道。
“什么？”陆湛嘴里塞着早饭，茫然抬头。
“问我为什么这么关怀体贴。”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怎么突然绕回来了？你开的是儿童小火车？铁轨围个圆圈无限制循环行驶的那种？
“因为，等你腿好了再说。”萧一白似乎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病房。
什么？为什么要等我腿好了再说？这跟我的腿好不好有什么……
？？？
陆湛恍惚地摸出手机，翻到和萧一白的对话框，往上拉了一下。
陆湛：萧医生，我想要
萧一白：等你腿好了再说。
？
意思是，对我这么好，是想让我快点康复，然后……？
兑现我昨天晚上稀里糊涂预约的那一炮？
我服了！萧医生，你饶了我吧！要干就直接说，不要绕来绕去了！我低血压，受不了这样，容易头晕！
17。
陆湛精神恍惚地吃完早饭，坐在病床上呆愣了一会儿，思索了一下残疾车，早安吻，越来越觉得不是很懂现在的情况了。
一个护士突然进来，告诉他从今天起不用再吊着腿了，可以拄着拐自己稍微走走了。
说着就帮陆湛解了绷带，把他的腿放了下来。
难怪今天萧老师没生气，原来是知道我不用再吊着了啊！
护士帮他检查完以后，陆湛继续在床上呆愣了一会儿，他决定起身走动一下，呼吸一下病房以外的空气，看一看军医院骨科的风采，对辛勤工作的医务人员们致以最诚挚的感激。
其实主要是想去偷窥萧一白。
陆湛拄着拐在走廊上缓慢地移动着，一边对路过的护士们展示乖巧甜美的笑容，好不容易挪到萧一白办公室门口了，陆湛突然害羞了。
他突然害羞了。
毕竟不久前还亲过人家，现在又这么身残志坚地来人家办公室，会不会显得很不要脸？
算了吧，打从第一次见面就已经没脸了。
陆湛靠在门外，偷偷地把头伸进去，从后面看，他的姿势艰难又古怪，看着就很变态，又带点辛酸。
在看到萧一白办公桌的第一秒，99级防空警报就在陆湛心里拉响了。
那桌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红色连衣包臀裙的女人，正侧对着陆湛，看不到脸。她披着及腰的大波浪，哪怕是坐着，陆湛也能看出她胸大腰细，臀丰腿长。
而此时，那位美女的其中一条长腿正交错在另一条腿上，抬得高高的，她的一只手正摸着自己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脚腕，仿佛很痛的样子。
虽然她表现得很痛苦，但是萧一白的神情却很漠然，只看着病例本，在上面写着字，好像对面坐着的不是人，而是超市冰柜里的一块肉。
陆湛正准备拿着拐杖冲进去大吼一声“哪里来的狐狸精跟我抢男人！”，那美女突然说话了。
“萧医生，我的脚真的好痛啊，您就帮我看看吧~”
？？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陆湛一下子愣在门口了。
“有事？”萧一白突然抬头，看着门边一脸呆滞的陆湛，问道。
那美女顺着萧一白的目光转过头来，是一张妆容精致的美艳脸庞。
唐梦薇！
陆湛两眼一黑，差点就要一头栽倒在地。
唐梦薇是他前女友之一。
他俩的相识也不过是两只颜狗的的碰撞。
你长得挺美的。
你长得好帅啊。
那要不在一起吧。
行啊。
在一起以后才发现两人是如此的不合适。
怎么形容呢？
大概就是红孩儿和孙悟空谈恋爱这样。
唐雨薇真的很三八，外表明艳动人，实际上内心年龄大概四十八，正值蓬勃的更年期，一点就炸，一炸炸三天不带歇的。
在她的影响下，陆湛也渐渐变得非常炸毛，于是两个人基本见面就吵，不见面就在微信上吵，网络上吵不过瘾就约出来吵，两人曾经无数次在公园里当着几十个跳广场舞大妈的面对骂，凤凰传奇的歌声是他们雄壮的背景乐。
吵到大妈们舞也不跳了，纷纷上前劝阻。
小姑娘冷静一点哇这样子不好看的。
小伙子你也是喽，让让女朋友喽。
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不要吵架嘛。
……
连黎井都说，陆湛谈这场恋爱起码减寿十年，肝脏提早衰竭。
有次陆湛和黎井他们吃火锅，唐梦薇突然发来视频通话。
陆湛吃着火锅呢，哪有空跟她视频，就点了拒绝，跟她解释了一下自己在吃火锅，晚点再聊。
唐梦薇不干，继续发视频通话。
陆湛又拒绝，跟她说等等，很快就吃好了。
唐梦薇不干，继续发视频通话。
陆湛拒绝，问她听不听得懂人话，再等五分钟行不行？
唐梦薇不干，继续发视频通话。
陆湛……陆湛接了。
“你真的在吃火锅啊？”视频那头的唐梦薇正在烫头发。
“我骗你干嘛啊？有事吗？没事先让我吃完行不行？”
“也没什么事，唉，你今天的衣服好丑啊。”
陆湛忍……
“随便穿的，先挂了行不行，我吃饭先。”
“吃饭怎么了，吃饭就不能聊了？你旁边是不是坐着别的女的呢？”
陆湛再忍……
“没有，黎井他们。”
“你把手机转一圈给我看看，我不放心。”
陆湛还忍……
他拿起手机飞速扫了一圈正沉默等待好戏的朋友们：“看见了吧，都是男的。”
“你转那么快我都没看清呢，唉，你怎么天天和男的混在一起啊，好奇怪哦。”
陆湛继续忍……
“那不然呢？你又不让我和女的吃饭又不让我和男的吃饭，你干脆给我造个猪圈让我一人吃得了？”
“你干什么啊！怎么这么没有耐心啊？！我忍你很久了陆湛，你真的是一点风度都没有！”唐梦薇突然爆发，陆湛通过视频看到她身后的理发师吹风机都被吓得掉地上了。
陆湛……
陆湛不忍了，他放下筷子起身，指着屏幕：“我有两吨重的风度也早给你造完了！你一天天的八婆不八婆？烦人不烦人？不论我上课开会睡觉吃饭，你视频说开就开，有完没完了？你直播上瘾是怎么着？”
黎井他们开始夹起菜喝着饮料边吃边围观了。
“陆湛你这个王八蛋！没挨过打是不是？你看看你衣服这么丑还成天往外跑，丢不丢人啊！”唐梦薇也起了身，指着屏幕开始骂。
“我衣服丑关你什么事啊？你看看你自己那套，穿得跟个田螺似的，你也好意思出门？”
整个火锅店的人都端着碟子转身看陆湛跟屏幕对骂了。
“你说什么呢？！你知道这套衣服多少钱吗？自己土还怪别人，臭不要脸你！”
“你才土呢！我出钱带你去看看眼科行不行？”
整个理发店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看唐梦薇跟视频对骂了。
“陆湛我去你大爷的！我看你那两颗眼珠子是荔枝吧？你怎么说话的呢？！”
……
后来的结果大概就是火锅店老板和理发店老板上前隔着屏幕互相劝解，围观群众纷纷开导，才终于结束了这场惊心动魄的视频通话。
“你俩去搞直播对骂吧，一个晚上大概能收到一百辆法拉利。”黎井建议道。
“我不拿自己的寿命开玩笑。”陆湛埋头吃着牛肉丸，想了想又抬起头问道，“我的衣服真的这么丑吗？”
黎井他们看着他那件蜡笔小新T恤，同时沉默。
后来，三八唐梦薇和跳脚陆湛终于分手了，那天晚上陆湛喝了许多酒，黎井他们拍着他的肩安慰：“既然不合适就不要互相折磨了，感情再深也禁不住这样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