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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梦呓黄土-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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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队上没扩种?”树青还是关心开荒的事。
  “光叫打坝修田,山坡都挖成了土滑梯,熟地翻成了生地。这能保住水土、能打下粮食!”俊生就是不提开荒的事。
  “那总得看长远,想将来吧。”秀才说。
  俊生停了吸烟,怔怔的瞪着树青、秀才两人:“俄的书生娃们,俄的老同学呢,那些理想、大道理不能当饭吃,能让老百姓活下来才是硬道理!”
  如雷贯耳,惊得树青张大了嘴。
  停一下又说“树青,在陕北当这个书记,你别想着实现什么抱负。就是一要让受苦人吃饱饭,二要能够敢于担当。所谓‘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准备受大苦大罪吧。”
  一席话说得树青他们目瞪口呆、陷入沉思。
  沉默,泛出嘤嘤的抽泣声,李俊生用手埋着头浑身在颤抖:“不是我没理想,不是我不坚强,这支部书记实在是没法干下去了。”浑浊着哭声的话语震撼着窑洞里的年轻人。这是在陕北当过干部的知青共同的心声。不是改天换地,不是率领农民奔小康,能让俄的百姓吃饱饭,就是好干部!
  第二天,李俊生送他们下山,到了河边,俊生让他们回头看,面对延河,绿展展一片青坡,长满荒草和兰花花。坡的对面就是何家坪。俊生说:“你们看,我们这片山全是荒地,你们到公社可要照实说啊。”遂挥手告别。
  秀才灵性,对树青说:“你反反复复问他开荒的事。他都跟你说扩种自留地挨批的事了,还能跟你怎么说。咱们马上就要到公社,万一说漏了嘴,把他抖出来,不就把他卖了吗。他刚才让咱们看他的青坡地,都是面向公社的,那就是做给公社看的。里面怎样谁也不知道,你就理解俊生他们吧。”
  是醍醐灌顶,还是浇了一头冷水。对树青来说都不算是白来一趟,再傻再实诚的孩子也能听出里面的味道,何况还有秀才指点呢。他开始进入一种境界,这种境界一半是李俊生传染给他的,一半是他自己内心升腾出来的。
  公社干部正在开会,一时无法汇报。他们在何家坪没有插队同学,没有落脚之地,想着文莉就在公社,一路打听找到文莉宿舍,也去开会,屋里没人,坐在门口等候。中午散会,文莉见树青来十分高兴,赶紧给他们打饭,让进屋里。文莉介绍说,下午公社领导还要开会,她们一般干部就不参加了。会议主要是安排春耕,度过饥荒,争取今年丰收的内容。按说这都是社、县两级农村工作的常规布置,年年、季季如此。今年为何如此紧张?
  文莉说:“咳,上头怪罪下来了,说陕北老根据地怎么还是那样穷。”
  “怪罪就怪罪呗。又不是迩个刚穷的。”树青不明就里。
  “你们不懂上面干部的心理,政策是政策、政绩是政绩、面子是面子、官位才是硬道理。”
  又低声说:“李丕斗也在这里。开秘密会议。说,不管用什么法子,今年要增产,至少两成。不许喊饥荒,谁喊穷谁倒霉!”
  这么邪乎。树青心实,对这些信息还理不出他自己的头绪来,只想着把救济粮的事赶紧办妥。
  秀才说:“还递报告吗?”
  “递,干嘛不递。”
  文莉说:“真是死心眼。”又对秀才说:“我见邮电所有燕子的信,估计乡邮员还没送,你不如先取回来。”
  秀才一听,高兴地开门就往出跑。没有一眨眼的功夫秀才又跑回来了:“会散了,曹贵田见咱们来了,叫赶紧过去。”树青起身往出走。文莉还没捞上说几句话,甚是遗憾。
  曹贵田把他们引进了会议室,室内已空,只有李丕斗正坐在中间的椅子上。
  “冷庙沟形势怎样,不要辜负了领导的培养和期望。”
  李丕斗掂量了良久,老贾不干,预料之中。老申不干,是太精明。有福给丕斗出了个主意:“找个知青”。说柳树青按陕北话说就是个“瓷脑”,老实巴交只知干活的一个“瓷”娃,这种娃好捏胡。李丕斗在冷庙沟需要一个替罪羊,把柳树青提上来就是实现谋划的一个棋子。今天既然来了,得让他开开窍,按照他的既定方针,挪挪棋子的步子。先表示领导关怀之意。
  “不好,都饿死人啦!”树青说。
  李丕斗皱眉。上来就报丧,真是个瓷脑。
  “你们基层干部要想办法解决,跑到公社来干啥。”
  “要返销粮、救灾粮、扶贫粮……”树青说了一大堆,把听说的名称数了个遍。还要往外掏报告。
  丕斗脸铁青,看着柳树青说不出话来。划拨救灾粮款,是要一层层上报的,报上去要粮要款,就说明你的农业生产有问题,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总之地方领导是有责任的。刚刚向领导保证不要饭、不饿死人,保证增产增粮、丰衣足食,这就要返销、救济,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吗?尤其自己包干、蹲点的地方。“真是个瓷怂!”李丕斗心里骂道。
  树青一脸虔诚。
  丕斗隐忍,心中千回百转。沉默片刻,重回笑脸。
  “好好,但是你们不能就这么轻易的就拿走粮食。把你们这些干部都养懒了,不努力、不作为,明年又来要粮食怎么办。”弄点粮食给自己家乡,李丕斗还是有手段的。
  “你说怎么办?”
  “保证今年增产!至少两成,要在公购粮中体现!”
  树青睁大眼睛,瞪着李丕斗:“不管用什么法子?”
  “你是书记,办法你想,决定你下。违反政策,俄就抓你!”丕斗诡异的看着柳树青。当然李丕斗并不知道第二十二条军规,但像他这样的领导天生就是第二十二条军规的制定者,他得意自己的悖论就是高明。
  柳树青不想纠结到他的悖论当中去,把救济粮报告往桌上一拍:“俄不管你什么政策不政策,您先把这事办了再说!”转身出了大门。
  树青不像元兵和建光,他和李丕斗正面接触较少,既不敬他、也不怕他。要说他就是个瓷脑:你有千条妙计,俄有一定之规;他就是认准一件事非干到底不可。
  丕斗怔怔的看着他出了门。
  丕斗心想,这个瓷脑,不给他把救济粮办了,真撂了挑子,还是麻达。几天后,丕斗捎话来叫去拉救济粮,点名叫刘树生去,不去公社、不去县上,指定去解家沟。哪是什么救济粮,就是解家沟战备地道里存下的点儿战备粮。放在地道中等着打仗,无人经管,已经发霉。李丕斗主管战备,这点儿权力还是有的,或报废处理,或当救济粮也名正言顺。刘树生拉了几口袋回到村里已经半夜,悄悄的给丕斗家、和生家、有福家和自家送去一大半。剩下按救济名单一一分了,几乎每家一点。就这么一点点,冷庙沟的受苦人也是蛮高兴的,总比没有强。刘树生一个劲说是他丕斗哥弄来的,但是大家都知道是柳树青跑公社要下的,对柳树青渐渐另眼看待,拥护的人多起来。


第五节 饥荒之争
  申有福和韩生根把今年的生产规划搞出来了。树青赶紧召开会议讨论。还是联席会议。在此之前,树青要求大家都做了估算,到底要打多少粮食才能交够公购粮,保证全村人口不饿肚子。
  申有福拿出一张纸,在众目睽睽之下唸完了他们的规划。
  会场沉默,有福和生根的规划,只规划了熟地,没说荒地。有福最后的结论也只说多种,没有说开荒。“开荒”这两个字似乎是个忌讳,申有福自己是不会首先说出来的。
  当满窑烟雾笼罩着快看不见人的时候。
  “只有开荒!”宝京憋了半天,这时硬邦邦的说一句。也就是这怂敢打这头炮。
  “开荒,才能多打粮,才能熬过饥荒!”坤山这时也和宝京一条战线,蛮横的盯着树青。
  “你妈的个屁,你们吃饱饭,让别人做班房!”老贾瞪着王坤山,骂道。
  “柳书记,你看,这回坐了一窑的干部,你也不用担心,要是开荒,谁也别怂勾子夹□□毛。自己分粮,让别人受难!”德茂说。
  “谁敢通风报信,谁敢得了好处卖乖,谁敢装怂溜号,咱们全村人不饶!”王坤山被老贾骂得躁起,站起来铁塔似地说的落地有声。
  “话不能这么说,咱们也不能为难了柳书记。毕竟这是违反政策的事。冷庙沟的事还是要柳书记做主。”申有福枪头正式转向了柳树青,把柳树青放到了火盆上,引得一屋干部的侧目。
  柳树青不想在这个会上表现得懦弱无能,也不想让这些农民真把他看成瓷脑。他在冷庙沟待了二年多,李俊生的一席肺腑,使他深刻理会关于“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告诫。一种走上刑场的境界、一种为理想而奋斗的境界笼罩着这个新上任支部书记的全身:
  “李委员要我再增产两成。你妈的个屁!你们也都算过了,能保住饭碗都不容易。”柳树青说。
  把大家吓一跳。开口就骂领导。农民们有点意想不到。
  “不就是开荒吗?有福,你们再弄个规划,就叫《开荒扩种规划》。”
  大家喜出望外,生根赶紧说:“好勒,定个框框吧。”
  “框什么呀?”树青不瓷,他要挖个坑、铺个道,故意装傻问道。
  “还得有个节制。”老胡说。
  “要给子孙后代留点生活嘛。”德茂说,几个人都响应。
  纷纷落定,树青站起来,望望大家:
  “既然大家都要开荒,都知道是违反政策的事,都知道这是祸害子孙的事情,也都知道我这个书记是要承担责任的,大家也不能够得了便宜卖乖。刚才生根说了要有个框框,好,就订几个章程。”
  “当然得有个章程。” 大家赶紧纷纷响应。只要树青同意开荒,立什么章程受苦人都同意。
  树青用手一指:
  “申书记,你记下:”申有福一愣,有点犹豫,直到他慢慢从炕上拿过一个桂芝的练习本和一支铅笔,树青才开始说:
  “第一,是开荒一定要有节制,不能无限扩大。大家都合计了,新老熟地全部开完还欠两成,那就扩种三成的地。先管够吃,再说增产。够吃靠地,增产靠天。”一句乾坤,几人点头,几人交耳。
  “这次开的荒地位置、亩数要立字为凭,在座的具结画押;一旦超出,我就自绑上告;”这句一出,会场立时静寂,一些凛然,一些伸舌。
  “第二、继续打坝。”老申说:“地种多了,恐怕忙不过来。”韩生根也说“劳力调配是大问题。”树青突然大声说:“你们还能永远这样开荒下去吗?”满屋的人从没见过树青发脾气。鸦雀无声。老贾凛然站起,说:“青娃子说的有理,打坝的事俄一人承担。”义气云天,再无这几天颓唐的表现
  树青继续说:
  “第三、划拨良种试验田。”生根又要说,哪有多余的土地、肥料、人力搞那玩意,有福拦住了他,赶紧说:“应该、应该。”老贾说:“冷庙沟不缺那几亩地!”
  停了一下,树青问:“都记下了吗?”
  有福应道:“记下了。”
  “继续记!”树青说:“为了给冷庙沟的子孙留点东西,对于开荒,俄还有几项具体规矩,”大家睁大了眼睛,充满了疑惑,这娃怎么有这么多章程。
  “第一、逐步退耕陡坡地。今年新开耕地不要上陡坡。”大家面面相觑,这个改革很大,千百年来,在陕北只要人能上去的高坡,庄稼就能种上去,只要能长出庄稼,哪管坡陡、坡缓。他们不知道会有多少土地在这条禁令下被放弃,没有人响应。德茂说:“冷庙沟打在这里生就是从坡地上刨食,先人种了上百年的坡地,不种坡地,吃什么?”老贾说:“俄同意,像酒坛沟南边的那面坡,种了好多年了,一曼就是浮土,对下面的坝地也没有好处,撂了就撂了吧。”
  树青苦笑了一下。他不想去争辩。退耕!即使退耕陡坡,在陕北千百年广种薄收的耕种模式下也不啻是一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要说去执行,让他们去想想,都是一种奢望。他说出来,无非是想放一颗□□——你们受苦人的耕作习惯要改一改了。树青知道在他这代要彻底改变这种耕作方式比登天还难。柳树青啊,柳树青,要在这亘古不变的黄土高坡上冲出荆棘实现他的绿色梦想。
  “第二,东山不能动,从后沟以东,直到官道两侧,东山顶,东山南北,包括猪背岭和东山东侧的几个沟掌按过去的规矩不准种地、不准放牲口、不准砍柴、不准挖坟埋人、不准祭天祭神烧纸敬香。这应该成为村规。”虽说这是人所共知的规矩,但那只是先人代代相传的口信,从没有在这么庄严的场合宣读过。人们心中一凛,干部们忽然像是触到了心中最隐痛的地方。
  冷庙沟先人为了保这一方水土曾经立了很多规矩,例如:“一方水土仅养六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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