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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梦呓黄土-第20章

小说: 梦呓黄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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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白色的骨朵。大家都认为这事很有意义,是知青科学种田的首创,纷纷夸赞。新华这下把心思都用在了果树上,浇水、除草、松土,自己买了喷雾器,要打药呢。忙的累伤了,雨一淋就病倒了,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去看她的树苗宝宝了。
  这天一早,新华拉上文莉上到前坡。文莉指给她看几棵已被拔出的树苗。田埂上,树坑旁,已经长出嫩叶的苹果树苗躺在那里。叶子已经萎蔫,不多的须根粘着黄土、露着白茬被阳光晒得软塌塌没了生气;嫁接的杜梨树苗本就没有几片绿叶,倒在一边就像几支干柴。新华疯一样的跑到坑边,双手刨土,把树苗又放回坑里、盖上土。又拼命的奔跑去栽其它被拔出的树苗,浑身发抖、双手发颤。泪跟断线的珠子不停的滴落在树坑中。文莉帮忙。新华不说一句话,只是拼命的栽树。跑着跑着,新华倒了。倒在黄土坡上、倒在果树苗旁,胸脯一起一伏、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蓝天,泪珠子一串串的滴下脸颊。文莉急的赶紧回灶房叫人。在家的元兵、邢飞、豆子、汪燕几个人奔跑上对面坡,奔到新华跟前。大家七嘴八舌,有说赶紧抬回窑,有说赶紧送公社医院,汪燕说先掐一下人中。正要下手,新华软软的说:“别折腾了,躺一会就好了,不知怎么搞的,浑身软的没了力气。”看她神志清醒,大家松了口气,文莉、汪燕把她抱着坐起。胳膊软的跟面条似的,腿也弯不起来。新华自己憋足了劲想起来,就是连动都没动一下,急的泪又下来。元兵蹲下身子说:“大家帮忙,把她掫到我背上。”女生抱、男生掫,把新华放到元兵背上。大家相帮着下山回了窑洞。
  回到窑洞,喝些热水,新华好些,手脚有了些力气,但是还是软软的。同学们劝她去公社或县里看病。她说:“我现在不烧、不疼、头脑清醒。有什么看的。咱们赶紧查查是谁在搞破坏!”
  知青们急了,怒了。
  但是根本不用去查,老申婆姨、妇女主任、桂芝她娘来了窑里。一方面看望生病的新华,一方面说了事情的原委:
  前儿,公社来了一个干部。来到冷庙沟不进村,先上了对面坡。这个干部是常来冷庙沟蹲点的公社干部老杜。看来对冷庙沟的村情、地情很熟。上了坡就到各个自留地转。见了谁家种了烟苗、药材等能卖钱的秧苗、或他看不懂、认不下的秧苗一律拔掉。一上南坡,他突然发现自留地边上新出现不少果树苗,顿时大发脾气,拔之而后快。拔了几棵,老杜转了一圈,发现满坡都是果树,忿忿地下了坡,进了村,就到了老申家。老申家的窑洞在沟底,算是靠村口最近的村干部家了,老杜每次来都是先上老申家。桂芝把她爹娘从地里叫回来,赶紧擀面、让桂芝去建光窑里找来半瓶酒、幸好前天队里分的羊肉老申多要了一块在后面冷窑里腌着,一并拿出来烧了给老杜就酒。晚上就召开村干部扩大会,听老杜一人宣讲,批评冷庙沟纵容农民走资本主义道路,说□□号召要割资本主义尾巴,公社最近派出干部逐村检查“割尾巴”工作。你们村今年竟敢允许在自留地里栽果树!老贾说:这是知青栽的。老杜说:我不管是谁栽的都要拔掉,明天派人去把山上的果树苗全部拔掉,再派人相跟上挨家检查有无“尾巴”。晚上就住在官生娘家。第二天也就是知青放假那天,老杜带着几个干部把村里翻了个鸡飞狗逃。早有人通风报信,那些多养了鸡、羊、猪的;多晒的辣子、花生、烟叶的;采的党参、甘草、黄芪、柴胡的;匠人的家什工具;收的收、藏的藏。虽说折腾的热闹,收获却不多,但到底收了两只鸡、一捆烟、一口袋花生;抄了两只唢呐、一套石匠工具。前几样哪是抄啊,就是干部们弄来白送的。中午晚上,干部们围着,在老申和官生娘家各大吃一顿,吃着羊肝下酒,问是建光打平伙剩下的,叫建光也过来,闹到半夜,把个老杜喝得昏天黑地,嘴里问着树苗的事,再没精力去上南坡查看。
  村里闹得这么热闹,知青都在放假之中,睡觉的、探古寻幽的、游山逛景的,多数知青浑不知情,有看见老乡家来了生人,吵嚷一阵,不知何事,也不想打听,建光浑喝了一顿酒,只当是陪干部应酬,也并不知来做何事。老贾他们也不想惊动知青,既没派人上山拔树、也没去通知知青公社来人的事。按照过去的惯列由着老杜折腾一气、白送上一些东西、再酒足饭饱招待一下,不顶、不抗、稀泥抹光墙打发走了了事。
  新华他们听桂芝娘这么一说,都气愤填膺。新华气得脸发青。披衣、下炕、穿鞋,动作快得像一阵风,没有了一点儿病态,咬着牙说一声:“走!”元兵、邢飞、金豆子加上文莉、汪燕等风一样的随着新华下了坡。虽然知青没有组织、没有派别,但是仅凭李新华运动中被领袖接见过的至高无上的荣耀,就能使这些青年随着她奔向斗争的目标。
  来到老申家硷畔,宝财正把那些抄来的东西装车、驾驴,老申正在和老杜道别。新华一声喊:“绑了!”邢飞一个背抄,把老杜的双臂反剪了,元兵从宝财手中抽过绑车的绳子,三下五除二把老杜绑了个结实。邢飞抓起宝财手中的驴鞭,举起就照空抡了一鞭子,一声爆响,其实根本就没打着老杜,这老杜鬼哭狼嚎的大叫起来,引来了村里一帮人。
  “问他,破坏抓革命,促生产是什么罪。”新华愤怒的对金豆子说。
  人群后面飘来一声:“古时破坏青苗是要剁手的!”
  “别起哄!”老申嘟噜了一句。
  “把他手拽出来!”金豆子叫喊。
  元兵立时松了一边绳拽出了老杜的一只胳臂。金豆子拿起了挂在窑面上的一把镰刀。
  老杜腿已经哆嗦,自己就跪下来,大叫:“俄是按最高指示,来割资本主义尾巴的,你们敢不听领袖的话。”
  “领袖哪条指示?哪段语录?原话背过来!”新华读书甚广,尤其经典,哪有“割尾巴”这句。
  老杜张大嘴,说不出话来,公社只说是中央号召割资本主义尾巴,也没交代领袖说的是那句话呀。那个时代说领袖指示是要说语录的、说不出原著语录而谎说领袖指示比古代假传圣旨还是罪过,那还了得。
  金豆子举起镰刀,文莉叫起了口号“假传最高指示,罪该万死。”老乡恨得咬牙,后面几个人跟着也叫唤起来。老杜已经软的瘫在了车旁。
  这时老贾急慌慌跑过来。“别闹了、别闹了,都散了、散了!”老申也帮着劝。村里的老乡一个个都怏怏的往后退可就是不散。老贾把知青们拉到一别,千劝万劝:这是公社干部、不是□□、他也是吃公家饭办公家事。闹翻了,公社怪罪下来,整治俄们这些村干部不打紧、冷庙沟包括你们知青都要遭殃的。知青不服气,说怕什么,在城里比这大许多的官都被拉下马了,一个公社屁大的官有什么了不起。金豆子拿着镰刀上下直晃,邢飞鞭子甩的山响……
  这时孙建光从新窑那里跑过来,见此光景,大事不好,凭多年学生干部的经验,深知轻重,未加犹豫,立刻走到几个同学跟前吼着说:
  “你们想怎样,真想把他手剁了、把他打一顿,想到后果了吗?也为我们知青想想……”声音大的震耳,激颤的揪心。同学们都被震惊了。
  新华被他的吼叫也惊楞了,盯着元兵拽出的老杜那只手,又看看金豆子举着的镰刀,一阵恍惚,眼前又冒出那些光怪离奇的景象。建光的吼声在她的耳中嗡嗡作响,其实她并没有听清吼叫的内容。只是头脑又突然生疼起来,扭脸转向前坡,满含泪水,怔了片刻,咬牙切齿的说:
  “让他回公社把最高指示给我找来,要是拿不来,哼……”
  一转身踉踉跄跄地上了南坡,回到她心爱的果树旁,又去扶她的树苗。几个知青一看新华走了,女生跟着新华去了前坡,男生也忿忿的散了,临走一人还踹了老杜一脚。
  老贾赶紧让宝财把老杜松开绳子,扶上车子坐好。其实老杜没受一点儿皮肉伤,就是吓得尿了裤子。宝财赶着驴车出了沟。
  新华跪在前坡的树坑旁,扶着歪倒的果树,心堵得想嚎哭,死死压着、憋着没哭出来。她怔怔地看着远处的黄土高坡,思虑万千。就在一两年前,她一声召唤立时叫人头破血流,何况今天有人触犯了她心血所爱。
  她拿起折断了的梨枝,把已柔软的翠绿嫩叶靠在脸上。泪如雨下,忽然心疼了、心散了、心软了。
  半年来在冷庙沟的风吹雨打、与受苦人一样的艰辛苦难、与十几个性格身份不同的同学相濡以沫、与可爱树苗的朝夕相伴;放假一天多来,一罐馨香的米酒、依偎她的柔弱羊羔、亲娘一样送来的酸浆面,把她的心化的像水一样,逐渐淹没了那些折磨她的记忆,升腾起李新华血液中的善良、温柔与同情。那种升腾中的感情已经把她对老杜的狂怒化解为一种更崇高的东西,那种对摧残现实的鄙视同样变成对摧残生命的鄙视……
  文莉、汪燕靠着她坐下。她像没看见她们,眼睛仍然盯着对面的山坡,已没了泪水,有的只是深邃的远望。她缓慢的冒出一句:“生命有阶级性吗?”
  文莉睁大了眼睛:“当然有,地主和贫农的命是不一样的。”
  文莉是新华的铁杆战友,新华的理论、行动在文莉看来都是出类拔萃的,她跟着她建组织、破四旧、批牛鬼蛇神。新华上□□受领袖接见,她比谁都激动,组织盛大的欢迎仪式、把接见的照片放大到一人高。说要插队,文莉豪情满怀的和新华一起到冷庙沟来。她不明白今天新华是怎么了,绑都绑了,怎么也要让老杜受点儿皮肉之苦吧,要不怎么出心头这口恶气。现在新华又提这么古怪的问题——如今什么事不讲阶级性呀!
  “不!生命的本质是一样的。”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这棵梨树苗,它活了、它要长大、开花、结果。它是一条命呀,活下来多不容易啊!你说它是资本主义的,就要消灭它……”新华举着树苗,激动得说不下去,浑身又软了下去……
  这些树苗决定了她一生的志向,救援生命——生命救援!
  作者有话要说:
  米酒引出战友的友情,酸浆面引出军民的恩情,羊羔和果树引出对生命的感悟。
  这里说的酸浆面是豫西的酸浆面。
  树苗被拔,引起本作品的第一场悲剧。
  北京中学生在□□城楼上被领袖接见有很多这样的报道,同学中就有。
  有文献记载,确实没有查到过“割资本主义尾巴”这条语录。
  文中人物所读文本是《□□宣言》和毛选。
  谢谢编辑审阅。


第12章 第三章 放假 第七节 东山


第三章 放假——梦开始的时节


第七节 东山
  放假那天下午,新华婉拒了和元兵一起上东山。元兵倒不寂寞,有树青和邢飞陪着,三个好同学兴致勃勃的向东山蹬去。
  上东山是元兵发起。
  元兵从小在部队长大,对打仗充满了向往,战火纷飞,壮志英雄成了他痴心梦想。插队半年来他一直瞄着东山这个战术制高点。一放假,他就拉上树青、邢飞直奔东山。树青本有自己的心仪之处,无奈好友相邀,好在放假两天,今天去东山,明天再去那僻静之处吧。邢飞好动,一听说元兵要上村里的最高峰,乐得赶紧相跟上,以饱眼福。
  东山在村子的正东方向,高耸云天。但是,擎着朝正东走是上不了东山的。正东就进入了村子的后沟,走过吴长贵、官生娘、刘树生、李丕斗的窑洞,不远就到了沟掌,那是笔直的黄土峭壁,龇棱峻错的挡在前面,壁上全是茂密的灌木丛枝,根本无路攀登上山。因此只有从两边绕着上山:一条是顺着去酒坛沟的路经过的麦场崾岘向北沿着南北官道走到东山主峰之下;再一条就是顺脑畔山东沿上去,经过东崾岘,沿官道转向南就到东山主峰下面了。
  这些元兵早就打听好了。村民们还是不无遗憾的劝他们不要上东山顶,尤其那个白增喜听见元兵说上东山的话,凑到元兵跟前龇着笑脸愣愣的瞅着元兵欲言又止。
  酒坛沟路线知青走的较多了,刚来冷庙沟就到酒坛沟打了近一个月坝,这条路线走腻烦了。元兵他们选择了走脑畔山这条路。上山现在对知青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了,半年来每天的“受苦”都要上山。习惯了爬山,学会了村民那种弓腰弯背、八字迈腿、一步一顿的上山方式。过了东崾岘,就看到猪背岭官道了。
  说是官道,实际上就是沿着南北一线的分水岭,两尺多宽的一条土路。陕北丘陵地形,路不好走,长途跋涉一般分为走川、走沟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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