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城2部完-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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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需要新的秩序。”在没有人能够看见她真面目的讲话中,她的剪影在半透明的纱幛后,即使连声音也做过特殊处理,无法被准确定位的个人身份,反而幻化出一种值得信任,甚至可以被膜拜的图腾,因为悖都不需要肉身的偶像崇拜,而是一个指引他们的符号。
“我们曾经经历过世界大同的时期,没有国界,没有主权,混合的血脉也消除了绝大部分的民族差异。原本以为这就能停止人类互相的偏见和隔阂,携手安于永世的和平中。但是积聚的矛盾却还是让我们分开了,愚蠢的人们即使与千万个同类共享基因,却还是无法消除自我的傲慢和排外,所以国家又形成了,即使再也没有所谓的民族性,但是人类需要这样的束缚来囚禁自我的恶意。”
“这是一种退化,是无奈之举。我们需要和平,但是只是打开门,与邻居握手言和是不行的!人类就像是一群狗,平日里都友好憨厚,称兄道弟,但是一但丢一根骨头过去,就又会见到他们反目成仇,互相撕咬!”
“必须要有一个压倒性的力量,必须要有比魔鬼更可怕的武力,来履行绝对的制衡,公平的分配,做这样一群狗,也就是所有人类的主人!”
“悖都只不过恰好被选中,作为开端和核心,开始致力于建立这样一个世界。当我们的绝对力量形成的时候,当我们的军队变成唯一掌握所有武器和打击力量的时候,也就是悖都放弃主权,真正解散的时候。”
“和我同样饱受屈辱的土地和人们啊,我们不是因为血脉才聚集起来,形成这个国家,而是因为共同的觉悟和理想。永远不要忘记,你们不是为了某个人的欲望和利益而战,你们是新世界的殉道者。”
当女人的时断时续声音因为失去信号而被杂音彻底淹没,伽西索性伸手关上了收音机,紧接着长吐了一口气。冲出鼻腔的热流接触到体外深黑的夜色,立即凝结成一团水雾。
“你信吗?”他带着有点嘲讽的笑意,转头问站在身边的另一个人,“新世界的殉道者?”
菲昂司提了一下肩膀上快要滑落的步枪,始终密切注意着战壕外敌军动向的他,因为对方含义深远的提问而将身体缩了回来。
“为什么不?”他搓了一下被冻得有点麻木的手,靠在阴湿的泥壁上,几天没有好好睡觉的疲倦让眼角爬满了血丝。随即他拧开了伽西递上来的一壶水,小口喝起来,过于冰凉的液体似乎刺激到了敏感的胃,让他无声地拧紧了眉目。
“自古以来的侵略者,没有一个不是坚持宣称自己是正确的,正义的,甚至像她一样,自诩为救世主。”伽西看着对方不以为然的神态,语气不由地变得尖刻。他永远不会忘记,为了筹谋这场巨大的战争,哈桑喀的土地受到掠夺,无数家庭被拆散。
“看样子,攻下罗穆鲁斯也只是时间问题。不过,你真的觉得,当悖都征服了所有的国家,甚至将世界的资源都一手掌握的时候,她会放得下手中的权力和利益?”
“呵呵,”菲昂司突然不知所谓地笑了一声,看着伽西严肃的眼神说,“受不了你了,值勤的时候脑子也想这么多。”
“伽西,我们只不过是小角色而已,这些问题,轮不到你来思考,思考了也没有用的,”他说着,拉紧了上身的迷彩服,扶起遮挡了一半视线的钢盔帽檐,目光远远地投向铁丝墙后面飘渺的夜空。在这表面寂静却剑拔弩张的前线之夜中,比起安稳地睡一觉,在守岗的时候聊聊天还更为现实。
“我的主人……战前有悖都的贵族身份,现在是拉贝格尔一名陆军军官,父亲希望我能从家里出来追随他,而我也正有这个意愿。我讨厌整天缩在烧暖气的房间里,去普通学校念文学和算术,就像身边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虽然句句都是发自肺腑,但菲昂司却只说出了一半理由,而另一半,应该是连他自己也不太敢正视的,只能够藏在心底小小的角落里回味。主人家里的小女儿,是他儿时的玩伴,她并不十分美丽动人,短短的亚麻色头发,瘦小的身子,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了看不见的细缝。原本留在家里接受封闭式教育的她,在战争开始没多久也去了拉贝格尔求学。
那个少女在他眼中高贵得如同女神一样,让任何非分的幻想都自惭形秽,菲昂司并不认为伽西会嘲笑这样的自己,只是还舍不得让人分享他的思念。
“至于陛下的这种言论,是她的真实想法也好,是麻醉我们的谎言也好,都没关系。”他若有所思地放慢语调,脑海里浮现少女离去时,隔着车窗落下的一滴眼泪,嘴角像是咀嚼到又苦又甜的味道,让人有一种忧愁的满足感, “无论主人相信的是什么,我只要努力做到他所希望的就可以了。”
似乎被他此时的神情所触动,伽西半晌没有说话,末了只轻轻问一句,“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他?”
“他告诉我随时都可以,但是什么本事都没有,去了也只能是个负累,所以我先来了萨马基,准备在前线历练一段时间。”
“对了,我还正在想,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吧?我把你引荐给他,像你这么优秀的军人,他一定会很满意的。”
伽西愣了一下,面对对方满是期待的表情,他像是逃避般地垂下眼帘,“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
老实说,他压根没有想过在军队里谋求什么发展。作为整个新兵营里最被人看好的苗子,教官不止一次暗示过他,现在的部队求贤若渴,只要在任务中积累功绩,平步青云完全不是难事。但是伽西知道弟弟一定不允许他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即使伽鲁自身的成绩也不差,但是他敌视军队,常常故意违反纪律以表达不满。参加实战后,由于饮食和睡眠条件艰苦,他的精神状态更是每况日下。
伽西明白,如果自己想要脱离开最下层士兵的命运,以成为高级军官为目标,他便很难兼顾到弟弟的感受,甚至会在某个时刻无可奈何地离开他,这完全违反兄弟俩真正的意愿。
看他嘴唇紧闭,脸色暗沉的样子,菲昂司凑近了一点,带着点同情的语气问,“累了吗?你也不用老帮你弟弟代班吧,这里我一个人看着就好,去睡一下。”
“不用了,已经下半夜了,马上会来换岗的人。”
那是他们驻扎在边境的第十天。伽西所在的部队刚刚成为正规军,进入留守在悖都本国的第八陆军师的编制中。原本他们不应如此仓促地奔赴前线,但由于所有的主力部队几乎全部陷在与棘手的罗穆鲁斯的攻防战中,趁悖都军被牵制的时机,早已经被占领的小国蒙特突然又有叛军组织起反攻。远水难救近火,只有萨马基的飓风陆军基地离开战点最近,司令部只得将这个刚刚结束训练期的新部队调去应急。
比起真正主战线上的腥风血雨,这次的镇压行动应该只算是一次试练而已。在行军途中伽西也变得尤其小心,尽量帮弟弟吃饱睡好,不让他过得太辛苦。为此他几乎是咬着牙挨过每一天,他把每餐有限的肉和蔬菜分给伽鲁,自己只用面包和白水果腹。晚上五个小时的值勤,伽西不但一丝不苟地完成自己那份,还要替他顶替三到四个小时。
这样拼命维护着的爱却终究没有换来命运的垂怜。几天之后,他们所在的部队遭遇了入伍以来最激烈的一次战斗,残余的敌军破釜沉舟,以命相搏,双方陷入死战。目睹着眼前的密集炮火交织的华焰,滚烫的热流熏得人流泪不止,几小时之前还熟识的战友转眼被炸成零碎的肉块,悲鸣声充斥耳膜,一股从没有过的恐惧感鞭笞着每个年轻士兵的灵魂。虽然在训练中他们看过无数次战役的实况影像,为的就是把死亡当成家常便饭,但是真实感官的刺激还是吓得不少人尿了裤子。
从来没有想过战斗有如此残酷的伽鲁,同样脚软得挪动不了分毫,晕眩中他听到四周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体上就会破开致命的伤口。
伽西一把抓住六神无主的弟弟,将他护在背后。连续的炮击震耳欲聋,他大叫着让伽鲁冷静,说服他紧紧跟着自己,越过前方笼罩的火光。但是已经晚了,他的声音太小,完全被伽鲁内心死神的猖狂狞笑给掩盖了过去,伽鲁失魂落魄地挣脱他,转身就朝撤退的方向撒腿狂奔。
伽西心中猛地一紧,临阵脱逃是军法中最为严重的罪行,胆小的士兵宁愿选择就地装死,也不愿以逃兵的身份来承担责罚。眼看着接二连三的榴弹呼啸而来,掀起的沙石打得脸上疼痛难耐,伽西想也没想,疯了般地朝弟弟的方向追过去。这时,一枚炸弹划起抛物线的哨子在自己身后由远及近,清晰得像是魔鬼的脚步声,他的心脏重重地落下一拍,眼看着弹身在他的左前方闪过一抹影子,然后触地。
他眼前一黑,感觉到身体撕心裂肺的剧痛时,右手已经够到了伽鲁的肩膀,他们在猛烈的气流冲击中摔倒在地,耳朵立即听不到了任何声音。
第50章 番外篇《狼之乡》(中)
蒙特的动乱在两个月后便得到了肃清性的镇压,比起初次占领这个国家时,所宣布的任何投降者,即使是军职人员,也会给予与悖都本国公民平等的权利。这次的战役后,所有的俘虏都被就地处决,为了让其他的归属国真正领教她赏罚分明的政策,严厉的女王决不会给多一次机会给不自量力的挑衅者。
尽管如此,在大杀伤武器的扫荡下的首都城市已经奄奄一息,不要说支撑国家运做的工商业,连维持近几日生存的口粮都无法供给,加上医院和制安机构的彻底瘫痪,死里逃生的当地居民面临着的灾难却无法置之不理,编制只有一半的第八师被司令部命令驻守原地,帮助清扫战场,维持秩序,并为当地的难民提供必要的人道援助。
即使是在寒冷的季节里,长时间放置尸体仍然容易引起污染,士兵们机械地穿梭在快死光了人的空城里,把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拖进挖好的大坑里,撒上苍白的石灰后掩埋。
“杀的时候倒是干脆,放他妈一排火箭炮就能干掉好几百人,”菲昂司一口气将手里拖着的男人推到坑中,死了一个星期后发出的诡异气味已经让他麻木,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狠狠抹了把脸。大概是建筑物烧毁时引起的浓烟还没散尽,太阳泛着的白光竟然接近冷色调,他于是转头望向紧跟着把尸体推进坑里的伽西,“你的脸色不怎么好啊,那具死的时间比较长吗?”
伽西望着眼前布满大坑底部的肢体,重叠歪扭得像被硬塞进罐头里的肉,他不知所云地低声念了一句什么,目光没有隐含任何情绪,并不是老练到习以为常的地步,而是对连日来的充斥耳目的极限景象,没有时间反应。像是被一个暴力犯,在拳脚相加的同时堵上了嘴,于是连叫声还没能发出就咽下了痛楚。
见他转身便走,菲昂司连忙又从地上蹭起来,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我说,你脸色真的很不好……”
话说到此,他的目光突然捕捉到了伽西卷起的袖子下面,前不久还光洁完好的右小臂上有一列发黑的淤青,最严重的地方已经渗着鲜红的血痕。
当他下意识地扯过他的胳膊更仔细地观察,发现那是在同一位置反复咬啮而留下的牙齿印。
这不像会是在日常行动中造成的伤害,正觉纳闷的菲昂司感到脖子后面倏地一凉。尽管对方接连几日将情绪隐藏得滴水不漏,但是之前降临在他们兄弟身上的悲剧所带来的消极气氛,就像是个附着在伽西身上的幽灵一样,日渐蚕食着他的精气。
“不会吧?就是养条狗也没那么狠啊!”菲昂司握着他的手不觉紧了紧,脸上露出无法置信的表情,“他究竟把你当成什么了?”
“我让他这么做的,”伽西不以为然地抽回手,语气缓慢得几乎让人昏昏欲睡,“伽鲁最近几天已经好多了。没办法,他晚上会痛得睡不着,又不能吵到一个寝室的同伴,有些人不是以前同一个连的,也很难体谅。”
“那就让他睡到护理室去啊,这算什么,不是有足够的止痛药和安眠药吗?”菲昂司抄起手,一副比当事人更受不了的表情,“他是故意的吧?”
“伽鲁说他很害怕被一个人丢在那里,他不想和我分开。何况只有我在的时候他才肯吃药,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难怪你这几天魂不守舍的,晚上这样让他折腾,怎么可能睡得着?”
似乎是不屑于对方大惊小怪的语气,伽西难以察觉地簇了下眉,他随即将卷得高高的袖子拉下来一截以遮盖小臂上的淤血,径自迈开了步伐,脚尖无意识地踢开几颗路面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