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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禁城2部完-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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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顶上方的无影灯被打开了,雪亮的灯光把他身体的每一寸都照得无所遁形,助手走了上来,用冰凉的手紧紧捏住他的脸,将一个滴管凑到他的鼻子边,迅速往他鼻腔里滴入了几滴液体,从中溢出一股清苦的药味。
    “从1数到10来听听。”那人看着他的受惊扑闪的黑眼睛说。
    “住手……”俊流张嘴发出了呻吟,目光已经开始涣散。
    在眼前黑下来的最后一刻,他看到医生从助手端着的盘子里,捏出了一个小小的梭形胶囊,里面的金属部件在强烈的灯光之下,反射了一丝红光。
    手术进行了半个小时,俊流却因为麻醉的效力睡了将近一个小时。
    他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候诊室的小床上,衣服已经穿了回来,只是上衣前襟大开着,露着赤裸的胸膛,上面紧紧缠着绷带。
    他试着动了动手脚,没有发现什么缺失的部位,便慢慢撑着坐了起来,左胸的位置顿时传来一股剧痛,痛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蜷起了身体。
    “殿下,感觉还好吧?”康成果然还等着他,看他一醒就率先送上了问候。
    “这一个星期都不要剧烈运动,不要洗澡,尽量多休息,睡觉要平躺,吃清淡的东西,保持情绪平稳,慢慢就会没感觉了。特别不舒服的时候,要来医院检查一下。”站在一旁的军医交代完一大串注意事项后,朝康成示意了一下,便退出门去了。
    “你们这群混账王八蛋。”俊流捂着胸口,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康成听见了,笑了笑的也不计较,愉快地说,“殿下以后就真的和革命军同生共死了。老朽很高兴啊。”
    “要保证你以后安心留在这里,这是最好的方案了,总比要你两条腿强啊。这个追踪芯片不会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也不会损害身体健康,它只会准确报告你的位置,方便我们随时保护你。”
    “我不是你们的狗!”俊流压低声音说到,他心里烧着火,不是不想大吵大闹,而是稍微大幅度一些说话喘气,都会扯着心脏疼。
    “殿下既然已经下了决心留在这里,又何必太在意以何种方式呢?老朽知道这有些委屈,但信任从来不是无中生有的,只要你尽心尽力为革命军效力,什么时候可以把它拿出来,我心里有数。”
    俊流黑着脸颤巍巍地呼吸,没再说话了。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没意思了,身上吃的亏,嘴上再怎么占便宜也讨不回来。横竖他的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里,若是刚才他们真的就打断他两条腿,他又能怎样?哭天抢地一番吗?
    俊流被这个残酷的现实吓了一跳,更加有些噤若寒蝉起来。他想逃离这里的冲动不但没有被打压下去,反而是从未有过的强烈了。
    “等你过两天好了,我安排你去视察夹层区的军事基地。”康成卸下了心头一直悬着的石头,此刻就倍觉舒畅,有心情和他闲聊起来,“你还没去过夹层区吧?那儿可是个安居乐业的好地方。你要有兴致,还能去附近的城镇转一转。”
    见俊流还在生闷气,老爷子的语气已经近乎讨好了,“还有你的朋友齐洛,那孩子也可以一起去,你要是想,我可以让他搬到总司令部来,就安排在你隔壁住嘛。反正这里也有医院,可以帮他养伤。他要是有兴趣加入革命军,那就更好了。”
    “将军的好意心领了,”俊流忙不迭地打消了他的念头,“他现在这样就够了。请别让他再和军队扯上关系。”
    “如果您真的想帮我的忙,”一想到心爱的人,俊流的情绪稍微平复下来,他深吸了口气,试探着问,“等他伤好以后就放他走吧?我想让他离开达鲁非,去过平常人的日子。”
    我是走不了了,俊流黯然地想,那还是想办法让他走吧!这老头子难缠归难缠,说话还是有分量的,要是他能答应放人,那就再稳妥不过,不用冒险去搭白肆那家伙的贼船了。
    “放他走?”康成皱了皱眉头,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我倒是还没这个打算。”
    “为什么?我留下来不就够了吗?他对你们来说有什么用处?”俊流坐直了身体,有点急了。
    “用处总归是有啊,”康成顿了两下手中的拐杖,不慌不忙地说,“他毕竟是雷枢的孩子嘛。”
    俊流望着他,望了好几秒种,像冻僵了般定在当场。猛然回过神来时,脑中仿佛惊雷滚过,胸膛随之剧烈起伏。他心知不妙,一把抓住胸口,心脏顿时过电般窜起了一股剧痛,一直窜到四肢末端,震得指尖发麻。
    喉咙里紧接着涌起热潮,甜腥味灌了满嘴,俊流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头猛地一低,竟然吐出一大口鲜血,喷在自己胸前。
    
    第91章 有我在
    
    俊流被送回病房一直躺到了天亮。在军医确定他没有危险后,康成就杵着拐杖走了,临走时扔下一句,“你想躺多久就多久,觉得差不多了,就自己回宿舍去吧。你现在已经自由了。”
    俊流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是满满的自嘲。
    他从来没有这么深地感觉到孤独,深入骨髓的孤独,仿佛一段漂浮在汪洋大海中央的孤木。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将要孓然一身,无所凭依地继续活在这世界上,身边没有真正能陪伴他一起走下去的人。他突然不明白自己是在图什么,为什么要往下走,又该走向何处。
    其实,或许早就没人在意他在做什么了,他背离了自己的轨迹,失去了身份和责任,也失去了和所有人的羁绊,做什么都不重要了。贺泽独立的历史过去了,不久就会完全被人遗忘。祖国沦陷了又怎么样呢?政权千百年来都在更迭,国家版图不可能永远维持现状,人类如同其他所有挣扎求存的生物一样,不断适应新的身份,以不变应万变地活下去。时代的大潮不会眷顾任何人,不会给任何情感以怜悯。他只不过是历史长河里,一个渺小的沙粒,在大势所趋下徒劳地沉浮,耗尽了力气。可放眼古今,又有谁会在乎呢?又有谁会记得呢?
    他自以为是地保护他们,可也许,他们的生命根本不需要他的参与,就能按照命运既定的程序,有条不紊地运行下去。
    他自作主张想给与他好东西,却没有意识到,也许他能给与齐洛的,根本不比他原本拥有的东西更好。
    这世界根本没有对错好歹,只有各种机缘巧合之下的位置和轨迹,这是属于每个人的宿命。或许在那个宿命里,齐洛本来就应该在达鲁非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军人,执行与生俱来的使命,成为上官俊流的敌人,打败他的军队,攻克他的国家,从而实现自己的生命价值。
    凭什么他就一定认为对方需要自己的救赎,需要自己的爱呢?
    俊流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产生了巨大的怀疑。他的心跌落进了迷惘的深渊,恨不得就这么消失,就跟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他蒙着头蜷缩在病床上,挨过了最难受的时候,最终还是慢慢坐起来,穿好护士给他准备的干净衣服,自己下了床出了医院,往宿舍区走。
    司令部早就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不断有工作人员快步掠过他的身旁,赶往自己的工作岗位。新的命令执行得如此之快,不少军人们迎面撞见他,都急忙站稳立正,毕恭毕敬地朝他敬个礼,嘴里笃定地叫着:“总参早!”
    俊流扶着墙壁,步履蹒跚,脸色苍白,整个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只能略微地向他们点头回礼,然后在他们关切的目送之下,狼狈地拖着步子往前走。
    跨进宿舍区的大门,耳边很快清静了下来,两旁的宿舍门紧闭着,这里的人都已经走光了。越是往里走,走廊里便越是安静,只听得见他一个人单调拖沓的脚步声。
    他想早点回寝室休息,这几步就走得急了点,立刻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于是在下一个转角处停了下来,没想到这一停,心口就又开始疼了。
    他心口疼得一阵赶着一阵,也不知道是伤口在疼,还是自己的心里在疼,总之就是混在一起,疼得难舍难分,他也分不清楚究竟是自己的情绪低落,让这疼痛变得无法忍受,还是因为这疼痛难以忍受,才让自己全身脱力,心境悲惨到了极点。
    俊流背靠着墙壁,觉得大脑仿佛供血不足,脚下站不太稳了,便顺着墙滑下去,蹲在角落里想休息一会,他交叉着胳膊放在膝盖上,又把脸埋进了胳膊里,静静地喘气。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俊流把身体往里缩了一点,希望躲过对方的注意。但那脚步却快速靠了过来,停在了自己身边。
    “你在这儿干嘛呢?”彦凉的声音自上方冷淡地响起,同时,他的一只大手便落在了俊流的头上。
    俊流猛地抬起了头,眼睛里正在打转的一滴热泪,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滑了下来,倏地掠过脸颊,挂在了下巴上。
    他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又把头埋下去,用袖子蹭掉了脸上的泪渍,哑着声音问,“你怎么还在?”
    彦凉被那突如其来的眼泪震住了片刻,目光反复打量着他,“你一直没回来,担心你,不敢走。”
    “我现在回来了,你走吧。”俊流气若游丝地说,继续把脸深深埋进了胳膊里,仿佛打定主意要在这里落地生根了。
    彦凉便不再废话,弯下腰去拆开他交叠在一起的胳膊,两手各抓一只,用力将俊流从地上提了起来,搂进怀里的同时,他腾出一只手往对方腿弯里一捞,便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俊流没有看他,他此刻像是非常害怕见人一样,侧着脸埋进他胸前,缩成了一团,自我防卫起来。彦凉顺利地把他抱进了宿舍里,平稳地搁在床上,让他背靠着枕头半坐半躺,又帮他脱了鞋子,拉过薄被盖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见过俊流这么脆弱的样子,所以不由得轻手轻脚,生怕把人碰碎了。
    放安稳之后他坐在了床边,不慌不忙地开始问话。
    “我还以为他们把你怎么了呢,”彦凉解开俊流上衣扣子,小心翻开他左胸口的纱布,看到了里面那道三寸来长的红肿刀口,还有蜈蚣般细密的黑色缝线,他不以为然地说,“不就是给你植了个芯片吗,就把你吓成这幅衰样,没出息的孬种!”
    俊流原本还失魂落魄地发着愣,闻言便转过眼珠看向他,虽然是挨骂,可他心里的一潭死水得了些扰动,便好受了很多,不禁顶了一句嘴,“挨刀子的又不是你。”
    彦凉突然抓起俊流的一只手,紧紧贴在了自己的左胸上,嘴角弯起了一抹桀骜的弧线,“我这里也有一个啊。”
    他笑了起来,像在说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似的喜不自禁,双眼都熠熠发光,“我跟你一样的。”
    俊流愣愣地望着他,不知道这家伙在高兴什么劲儿,但他的手就这么被他牢牢按着,压在对方胸口上,透过单薄的军装衬衣,掌心能够感受得到肌肉的弹性和皮肤的热度,里面的心脏跳得扑通扑通的响,是非常有力的搏动。
    “你什么时候……?”俊流忍不住问。
    “投降悖都的时候被植进去的,已经很久了,跟心脏长在了一起,就取不出来了。”彦凉轻描淡写地说着,把他的手放了下来,可还牵着没松开,另一只手则摸索进了上衣口袋,掏出了一支烟塞进嘴里——他只要一静下来就要犯瘾,嘴里总缺了味道。
    “这种定位芯片也不是没法子对付的。”他点燃烟深吸了一口,皱了皱眉头继续说,“用一定伏特的电击可以让它彻底失灵,不过这玩意现在植在你心脏上,多半是靠你的心跳提供动力。用电击的话你的心脏会停止的,一不小心人就挂了,太危险。”
    “所以还是得挖出来才行,而且得找专业的外科医生,普通人干不了这个活。趁还没有长在一起,我尽快想个办法吧。”
    俊流没有把手抽回来,任对方拽着,这样至少能感觉到一点着落。他什么都没回应,但听了彦凉几句头头是道的话,内心多少透了点亮光,不那么憋闷得难受了,甚至也开始觉得,事情没有他想得那么严重。
    彦凉发现他的面色舒展了些,眉目之间也有了些活气,便又拉了拉他的手,让他打起精神听自己说话。
    “你现在好好回想一下,做手术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这个芯片?是什么颜色,什么形状?有什么特征?还有,你还记得给你做手术的那个军医是谁吗,长什么样子?”
    俊流望着天花板,努力追朔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印象。不用对方多解释,他也知道准确提供这些信息至关重要。他想到什么了就说什么,认真调动起全副精力,将破碎的记忆片段一一抓住来往外扔,断断续续地竟也形容了个八九不离十。
    “好了,知道这些就够了。”等他再也说不出什么新的信息后,彦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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