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歌-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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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晦涩,陆言蹊微笑着全盘接收。旁边顾旻睡沉了,自然没听见他们这番对话,倘若真听见,恐怕当场会翻脸。
几小时后在大阪转机,最终抵达函馆时已将近当地的日落时分。
出了机场,目之所及一片银白,雪后初晴,金乌西沉,从天际线尽头,蓝天被染成了层次分明的橘黄色,而东边还湛蓝,挂着一轮新月。
顾旻朝掌心哈了口气:“真冷。”
下一秒他被什么柔软物事砸中了头,陆言蹊站在旁边事不关己地欣赏景色,顾旻把那东西拿下来,才发现是条围巾。
慕容恒和唐韶齐咬耳朵:“唐导,我还没有女朋友,天天吃狗粮遭不住。”
唐韶齐抬手给了他一下,鄙夷地说:“拿人钱财□□,我就是这么有原则。你还是抽空多打掩护吧,尹白岺那边可虎视眈眈看着呢。”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酒店是公司的人定的,顾旻一点也不惊讶和陆言蹊住的同一家。他们被大雪耽误了一天,又因为不熟悉路况绕远半晌,最终抵达时已经入夜了。
顾旻接过楼陌递来的房卡,问:“我自己住一间?”
楼陌叹了口气,满脸都写着明知故问,扳住他的肩膀将顾旻180度翻转,推向电梯间。陆言蹊已经站在那儿了,见顾旻走过来,动手替他按了电梯。顾旻偶然一回头,突兀地对上尹白岺的目光,对方朝他笑了笑,他却没来由地一阵恶心。
电梯间内顾旻一言不发,他找到自己的房间,才发现其实公司没那么过分,陆言蹊住在对面,并非真的就在一起。
“明天几点开工?”陆言蹊靠在走廊上问他,全然没把走廊尽头的监控放在眼里。
顾旻手放在门把上:“唐导想拍雪原的日出,他们应该一大早就会出门。空镜头没我的事,但我也想去看看——你去么?”
陆言蹊笑着说:“我跟着去不太好吧。今天一直在看你的就是上次说有高层靠山的人吗,奚落你的也是他?”
顾旻点头,陆言蹊却不问更多,抬手飞快地抚蹭一把他的脸颊:“快回去休息吧,今天累坏了。后面你不用在意我,先拍好东西要紧。”
他通情达理得令顾旻意外,但洗完澡出浴室,在房间里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陆言蹊时,顾旻眉梢一挑,刚要问,陆言蹊摊开手给他看备用的房卡。顾旻失笑,不轻不重地踹了他小腿一脚,趾头擦过陆言蹊□□的脚踝,更像调情。
陆言蹊拽了他一把,顾旻就坐在了他身边。
腰被握住,陆言蹊的唇贴上来。身在异国,还有个人无比熟悉。顾旻搂住他的脖子回应,觉得陆言蹊的吻太热,像能融化冰雪。
一夜之间他们好像回到了还没同居的时候,顾旻住在公司安排的公寓,钥匙给了陆言蹊一把。偶尔他刚说完“收工了”,半个小时后回到家中,就看见陆言蹊安然地坐在那儿看电视,还把冰箱里他的零食都剥削一遍。
那时顾旻还没患得患失,纯把陆言蹊当个不好打发的对象,虽然百依百顺,也没指望从他这儿得到除了钱之外的好处。他吃穿不愁,多亏陆言蹊,公司里有人对他高看一眼,也因为陆言蹊,闲言碎语没散过。
顾旻认真思考自己跟他是图什么,但肯定不是睡过一次就死心塌地。他问自己,大好青春干点别的不好吗,非要把自己和“金主”这么难听的两个字绑在一起。
后来他想明白了,一见陆言蹊,他心里其实很高兴。
日久生情不是只存在于口口相传的浪漫故事里。和一个人朝夕相处惯了,摸清他的生活作息,知道他的爱恨喜恶,夕照与长夜也都一起听过。相拥而眠后的清晨,无关任何,他只是突然喜欢上了枕边人。
分不出具体某月某日,天晴,顾旻一睁眼看见陆言蹊,从此彻底沦陷。
看过一句话,“醒来觉得甚是爱你”,原来是真的。
翌日在雪落中醒来,顾旻被一道天光唤醒,揉着眼睛坐起身。他挣扎了好一会儿,强迫自己不再迷糊,陆言蹊站在窗前,听见动静头也不回:“睡舒服没?”
顾旻:“没……几点了?”
陆言蹊后退两步坐在床边,把手表扔给顾旻:“还不到七点,但日出你是赶不上了。早上唐导来敲过门,我说你还没醒,他没要叫你的意思直接走了——哦,留了句话,叫你差不多九点去一个车站,具体地址发你手机了。”
他说一句顾旻点一次头,没彻底清醒的人小鸡啄米似的,看得陆言蹊发笑。顾旻的睡衣扣子扣歪了,最上方的领口敞开着,露出锁骨下方好几个吻痕,颇有春|情。
陆言蹊凑过去在他唇上亲吻:“再睡一会儿还是起床吃饭,听说这家酒店旁边有家拉面馆从早到晚都营业,盐拉面很好吃。”
回笼觉听上去就诱惑十足,顾旻身上还不太舒服,闻言从善如流往被窝里一缩,只露出双眼睛朝陆言蹊弯了弯:“那我再睡半个小时。”
“行,我去给你买早餐。”陆言蹊说。
顾旻刚睡意朦胧,他这句话一出,又不困了,思忖半晌,在陆言蹊拿了床头柜的备用房卡出门时,顾旻说:“你怎么最近对我特别好?”
陆言蹊恐吓他:“养肥再杀!”
这几个字让顾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笼觉也睡不舒坦,在被子里辗转反侧,最后抱着陆言蹊的枕头才小小地打了个十几分钟的盹。他收拾洗漱完毕,穿了件厚毛衣,毛茸茸的,一看就温暖得叫人想拥抱。
陆言蹊就在这时回来,手中拎着饭盒,给他放在桌上:“吃完我送你过去?”
“小楼姐和慕容会送,不用劳动你……”
陆言蹊说:“他们都跟着唐导看日出去了,临走时托我‘好好照顾你’。”
所以一行人只有他不明就里地睡到现在,还错过一场美景?顾旻突然觉得美味的拉面难以下咽,看陆言蹊的目光就复杂起来。偏偏对方毫无察觉,斜靠在旁边,凝望他时眼里总含着一汪水似的深情款款。
顾旻咬了口鸡蛋,心想:“算了,那什么,以后日子还长。”
吃喝完毕,陆言蹊当真送他去了唐韶齐给的那个地址。顾旻发现他认地图的能力堪称出类拔萃,不认识日语,仗着导航就敢在大街小巷中横冲直撞,最终抵达那个路口。
街边架着摄像机,一行人各自干活,并未引起当地居民的注意,唐韶齐正调试设备,蓦然间顾旻出现在他的镜头里,他猛地直起了腰:“小旻过来!”
顾旻回头看陆言蹊,对方摇下车窗,朝他扬了扬下巴:“去吧,快结束再叫我。”
这时朝阳初升,头顶是澄澈的蓝天与流云,金色阳光落在电车顶上。想起提前看过MV的策划,顾旻突然心念一动,站在原地望陆言蹊:
“你能陪我拍吗?”
慕容恒给陆言蹊搬了个小板凳,解释说:“就拍《南飞》的后半段,今天没有尹白岺的事,唐导要他自己来……歌词不是写景吗,但几个老师看了都觉得隐喻的是暗恋,恰好今天的天气好,唐导说拍几个眼神,完了辗转去下一个地方。”
喝着唐韶齐助理刚买来的果汁,陆言蹊结结实实享受了一把编外人士的福利。他听慕容恒说完,饶有兴致地问:“拍MV和拍电影不一样啊?”
“差不多,但重心不同。像苏夙之前的那种都是棚拍了。”慕容恒说,“但顾旻没有舞曲,只好多拍些零碎镜头回去再剪。阿夙可讨厌拍MV,一个舞跳三百遍。”
陆言蹊拖长声音“哦”了一声,见顾旻被拉去换好衣服出来在旁边候场。
他还是板着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没怎么化妆。唐韶齐电影拍多了,一看顾旻这天状态不错,大手一挥让他素颜上。
在街道取景有难度,人流量和天气都不可控制,因此最好速战速决。索性唐韶齐起早踩点,选了这个下坡,车少,也没什么人经过,安静得很,可以任由他们折腾。
这首曲子强调一个季节感,夏景早在九十月都取景完毕,剩下大雪皑皑的冬景要在函馆拍。唐韶齐没让顾旻坚持风度,给他搭了身长大衣,配围巾,挡住半张脸,顾旻个儿不算特高,胜在瘦,大衣剪裁合体,往镜头里一站,修长又疏离。
收音师和顾旻合作过很多遍了,知道怎么放音乐让他舒服,对口型没有难度。所有人都安静地等他,那首悠扬又伤感的《南飞》一遍一遍地放。
陆言蹊坐在后面,突然不知所措。
唐韶齐要顾旻一个眼神,但总是NG,顾旻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换作别的导演可能就凑合了,可唐韶齐不。他每次都要一个完美,停下来不厌其烦地和顾旻说。
“我想这个眼神很多次了,最开始和写词的陈老师讨论,这个眼神是重点,你自己的歌,既然用了陈老师的词就应该心里有数。他表达的东西和你内心是一致的,不需要害羞,我们要这个传达的过程……”
顾旻频频点头:“我没有压力。”
唐韶齐顿住,一声叹息:“……你没找到感觉,我想让你和镜头恋爱。这是个收势,流浪多年,找到了爱侣,从此结束漂泊无依——那种眼神该是看到了喜欢很多年的人。”
这次呆愣的是顾旻,他踌躇良久,目光游离,小声对唐韶齐说:“我已经好几年没谈恋爱了,别逼我回想前任,会气到杀人。”
唐韶齐脸上先茫然,随后气急败坏,最终定格在了个四大皆空的绝望上。他推了顾旻一把,再次强调过细节,把人赶到镜头中,自己坐在小板凳上。
所有部门都在等他一声令下,唐韶齐却摸着下巴反复思考:顾旻确实不会演戏,哪怕额外送他上一年半载培训班,没天赋就是没辙。况且他表情一向单调,大起大落反而不好看,如果能稍微笑一笑都行。可什么人才能让顾旻不自禁地露出那样的眼神呢……
“有了!”唐韶齐灵光一闪。
他扭过头,对一直看戏的陆言蹊说:“陆总,待会儿您能坐我这儿吗?”
陆言蹊不明所以,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按他说的在镜头后的导演位置上落座。他第一次通过这么一张小小的屏幕看顾旻,耳畔音乐又响了起来。
日光正盛,拉长了他的影子,可却突然开始飘雪。顾旻的肩膀瘦削而落寞,背着一把吉他走向远方。几步远的地方,他停下来,摊开手像是捕捉阳光,又像在接住从头顶落下的雪,他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唐韶齐几乎屏住了呼吸。
唱到“你放不下时过境迁,我梦里一场大雪”。
顾旻好似认真思索,而后扭过头——这些都是剧本里早就写好的内容——可他见到陆言蹊的那一刻,瞳孔微微收缩,下巴也抬起,被围巾挡了大半首歌时间的脸就这么露出来。
陆言蹊在凳上单手托腮,朝他眨了眨右眼。
大约顾旻霎时忘了还在拍摄,以为已经结束,习惯性地对着陆言蹊的方向眼神温柔,唇角上扬。他私下里并不高冷,是个寻常人家长不大的少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陆言蹊保护得缩回了永无岛,不知人心险恶,一见他,仿佛四根刺的玫瑰就开了花。
灿烂千阳都落入这个清清淡淡的笑容里。
音乐这时戛然而止,雪花落在顾旻头上,窸窸窣窣,他的眼角竟有点红。
陆言蹊情不自禁地站起来,他此前皱着眉想为什么顾旻留他,看到这个眼神时心中澄澈,忽地就什么都明白了——不用去猜,顾旻的喜欢表达出来不过如此。
那人不爱说心里话,除了“你要和我一起去函馆吗”,大概就剩下这个眼神了。
唐韶齐忘了喊卡,还是收音师最先反应过来,让顾旻赶紧从马路上让开。某导演已经忘了自己的职责,反复观摩这一段,口中啧啧称赞,说要给顾旻加鸡腿。
刚才放肆大胆地看向陆言蹊的人这会儿后知后觉开始害羞,换回了自己的厚大衣,用帽子遮住整张脸,在折叠板凳上缩成了球。
陆言蹊坐在旁边,饶有兴致地戳了戳那个球:“还不赶紧谢谢陆总帮忙,不然你要NG到什么时候?别缩着装鸵鸟了,他们都在收拾去下一个地方,你打算在这儿坐到日落吗?别说,位置还挺好的,有点日落大道的感觉……”
他越说,帽子下的顾旻越忐忑,生怕陆言蹊拐弯抹角到一半突然问那个眼神什么意思。在对方的话题聊到“刚才那场雪”的时候,顾旻猛地站起来,几步小跑追上唐韶齐。
陆言蹊莫名其妙:“怎么突然又充满干劲了?”
后来跑去郊外,还走了函馆很多个地方。唐韶齐拍得开开心心,顾旻被他和造型师集体摆弄,痛不欲生,每当目光和陆言蹊对上,又充满羞耻感,只觉得自己当时一句话放到现在简直就是个馊主意,恨不能穿越时光,捂住自己的嘴。
结束后大家一起吃了饭才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