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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牙香街-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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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廷方想了想,说:〃那我每餐订2份饭,让他们拿过来给你吃。我没手术时就过来陪你。〃 
  惠敏脸上的表情有些疲累,她说:〃可以。〃 
  〃你休息一下,希言去开医嘱,我有一台接台手术。希言说今天他就在住院部这里呆着,我已经跟老秦说了。〃 
  廷方出门时,惠敏问:〃廷方,孩子真生下来了,谁带?〃 
  廷方赶着上手术,对这个问题他觉得惠敏又担心过度了,他说:〃这个你不用担心,到时候再说吧。〃
  门关上了,惠敏平躺着,盯着天花板,她想起那副画在西斯廷教堂天顶上的名画,上帝对着初生的亚当伸出手。他们的手之间离开着不到一公分的距离,最后有碰到一起吗?
☆、9
  回南天持续了四五天,开头两天惠敏的烧一天比一天间隔时间长,而第三天开始基本上不烧了。廷方安心下来,并庆幸那天遇见了柳希言。第三天下午,廷方按惠敏的意思,安排了个产科超声,是廷方的同期陈静生做的,他当天用的是那台排畸的机子,做的时候对惠敏笑眯眯的,什么也没说,等到廷方和惠敏回到病房后,他给廷方打了个电话,让廷方到没人的地方听电话。
  廷方心下一沉。
  陈静生说:〃老吴,现在确实也没到做排畸的时候,不过看着有点不大对劲。〃
  〃哪里不对?〃
  〃右边有重复肾,生‘殖‘器不太像正常的。心脏这么小看不太准,我也没仔细看,但是好像也不太对。〃
  廷方没问怎么办,他是产科医生,他知道问了就是矫情。
  陈静生继续说:〃你要不和惠敏商量一下,早点过来做排畸?到时候她有心理准备,我看仔细一点。〃
  陈静生知道他们这个孩子有多来之不易,听见廷方没回答,他说:〃要不去老刘那里抽个无创看看。唐氏筛查做了吧?〃
  〃唐氏没问题。〃
  〃你们俩商量一下。〃陈静生小心翼翼的,〃我随时有空。〃
  不知道为什么,挂了电话的吴廷方并没有想象中愤怒,他每天都去陈则那里,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脑中回放〃女有一子〃这句话,他不敢深想,内心却总觉得有一天会有一个结局告诉他这句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愿信他,他说了只信六成。可是,那还是信比不信的多。
  他猜测他的世界快崩塌了。
  傍晚,廷方车惠敏回家,到了二楼房间,廷方把门关上。
  当他告诉惠敏时,惠敏没有哭,她看起来那么的安静。廷方在回南天的阳光从二楼的大窗户洒进来的房间里,对着惠敏重复着陈静生的话,屋子里阴冷阴冷的,一点暖意都没有。
  这大概是一年内唯一的一段时间,太阳晒进屋子里,屋子里只有冷。
  惠敏听完他的话,说:〃无创不必做了吧?让老陈再看看。〃
  那之后呢?
  廷方没有问,惠敏也没有说。
  第二天他们约好了陈静生,陈静生用大排畸的机子仔细看了近半个小时,出了一份报告:心脏二腔,未见心房,大血管畸形。右肾重复肾。外生‘殖‘器畸形。
  至于是男是女,这个胎儿根本不能判断性别。
  心脏和大血管那处那是生下来就没有救的畸形,哪怕他们决定养个没有性别的孩子。
  惠敏几乎没有进行考虑,就主动要求引产,她再也没有出现过坏情绪,在廷方循例签下手术同意书后,惠敏甚至还自嘲了一下:〃不知吃了多少次米非司酮,现在连利凡诺也用了。〃廷方听见了,不知怎么答腔。
  二十三岁的廷方和二十三岁的惠敏在进这家医院的第一天认识,那时惠敏是个活泼极了的女孩,逢人就笑,脸上还有一点婴儿肥,右边的脸颊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在她面前,生活灿烂美好,那时的她从来没有哭过。
  如今三十七岁的惠敏哭了许多次,却在廷方快要对生活下跪时笑了。在惠敏第一次试管婴儿失败的时候廷方就曾经提议不如不要生孩子吧,他们两人就这么过,也没什么不好,然而惠敏说:〃廷方,这世界上本来只有我爸爸妈妈是爱我的,现在多了你一个,可是假如你们都走了,谁会爱我呢?只要想着有一个人,你生下他来,他就爱着你,直到你死去了,还有人怀念你——要不然谁知道你活了这一世呀!我是一定要孩子的,哪怕再艰难我都要。〃
  惠敏变了吗?惠敏也老了,她都有皱纹了。她看起来比他老,他很久没看见她的酒窝了。
  廷方抱住惠敏,她却站在那儿,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不要再怀了,我们两个人过也可以很好的。〃三十七岁的吴廷方对着惠敏这么说,惠敏还是没有说话。
  惠敏阵痛开始那天是清明节。清早醒来就能听见鞭炮声了,每年这个时间都是要上山拜节的,硝烟和鞭炮声从早晨五六点开始,可以持续到下午一两点钟。“上山”是整个东乡的说法,其实水乡片区根本没有山,村人只是在河边劈开了一块空地修了墓地,摆放全村各姓氏祖先的骨灰罐子。吴姓在村子里是大姓,一半以上的墓地都是吴氏先祖的。
  爸爸提早一天打电话给廷方,问他们能不能从医院赶回来拜节。廷方前两天告诉家里人惠敏引产,妈妈急得要命,问到底怎么回事,廷方说胎儿畸形,不男不女,她就没多大反应了,还说了一句:"那就下次再搞吧,反正算命佬说了她要生一个儿子,算命佬不会算错。"至于其他的,两个医生做的医疗决定,他们问都懒得问。惠敏引产,在他们心中还没有祭祖来得重要。
  父母对他们的状况多少有些漠不关心,廷方觉得这些情绪也是他们自己造成的。因为都是医生,家里人总是想着你们自己解决就可以了。
  可是医生引产也会疼痛呀。
  惠敏同样没有告诉她父母,甚至这一次的怀孕,她都没有告诉他们,她认为和长辈说这些并没有用,只是徒增担心罢了。
  出胎时廷方在产房看见了那个一丁点大的胎儿,它的脸有鼻子有眼睛有耳朵,看起来那么正常,它动都不动。它是紫色的,它已经没有了循环。
  惠敏没有要求看,她和他曾经看过那么多父母不要的引产出来的胎儿,都长得那么像。这一个是他们的,却也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刀切割一般的疼痛那么真实,它提醒廷方,它是不同的,因为他觉得看它多一眼,就像在被凌迟。
  这一生他都没有那么痛过。
  祭祖的鞭炮声穿透云霄,沉闷的响声震彻天地。惠敏曾经说:如果没有后代,谁知道你活了这一世?
  将来谁会去祭拜你?
☆、10
  春天将走未走,天气忽冷忽热,雨水来来停停,村子的龙眼树开了满树花了,枝头黄莺喜鹊起落鸣啼。廷方都不知道多久没有去陈则那儿了。他惦念逢生,却不想见他。不是陈则毁坏了他的生活,可陈则是知道的,他看着他,虽然不动声色,你却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怜悯,在嘲笑:看吧,那个不信命的傻子。
  引产后的惠敏回到家住了十几天,正式向医院递出了辞呈,而在这之前,她没有和廷方商量过。廷方甚至是在连续值班的第二天,在手术台上接到院长的电话后,才知道惠敏要求辞职。
  他下了手术,急匆匆打电话给惠敏,惠敏没有听电话,他觉得情况不对,立刻开车回家,到了二楼,却发现惠敏正在打包衣物。
  〃你要做什么?〃廷方拉住惠敏。
  〃我回我爸妈那里散散心。〃惠敏挣开廷方的手。
  〃你怎么老是自作主张?你和我商量了没有?〃廷方忍不住吼了出来。
  〃不要那么大声。〃惠敏放下行李,看着廷方,她不笑也不哭,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我很久没见我爸妈了,我想回去看看。〃
  〃可是你这样回去,他们会怎么想呢?〃廷方极力冷静自己的情绪,〃他们会觉得我们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会担心。你可以和我商量,我可以请假陪你去。〃
  〃请假还是算了,你没得休息的,我知道。〃惠敏说,〃这一次我回去住久一点,你不必担心。〃
  廷方说:〃你辞职呢?你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辞职?〃
  〃我不想做了,当医生太累了。〃
  〃那你的档案、资格证执业证全都签在我们医院,你怎么走得了?〃廷方问出口后差点捶死自己,这是该问的吗?这是重点吗?
  可重点他不敢问。
  惠敏看着廷方,说:〃你就让我走吧,你不让我走,我还是要走的,有意思吗?〃
  那个"走"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廷方没有问,惠敏迟早会告诉他。
  惠敏没有拒绝廷方送她去车站。她家在粤西,坐火车的时间也不短,她拖着两个行李箱,在廷方试图去买站台票的时候就自己进站上了火车,廷方连她的背影都没见到。
  他可曾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不想对着他说再见?
  但是他没有时间,罗医生打来电话,说他今早做手术的病人持续阴`道出血,按二线医生指示填了纱布,输血了,血色素升不上去,虽然阴`道并没有明显出血,但病人情况很奇怪。他不能把病人丢在手术室,下级医生在等待他的指示,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一条人命或者一个器官,他没有时间去悲伤或者歇斯底里。
  他回到医院,早晨那个HELLP综合征的产妇血色素还在往下掉,他指示复查凝血指标,结果一塌胡涂,做了个床边超声,发现宫腔里有积血。病人已经进入DIC进程。他和病人家属谈话,谈切子宫或者转广州做子宫动脉栓塞——但患者生命体征不平稳,转院可能有风险。
  病人丈夫是个年轻男性,对此暴跳如雷,坚决不同意切子宫,他的原话是:〃她才生了一个就切?我爸说她至少要生三个的!我爸马上就来,你们等着吧,我爸是政协的!〃但是他也不提转院的事,任医生们一再沟通要求及早作出决定,只是不理会,要求等他爸爸过来收拾他们。
  吴廷方只好汇报医务科,医务科科长听说此事后赶紧过来了,弄清楚来龙去脉后,那病人丈夫还在敲桌子:〃你们什么破医院?生个小孩就要切子宫,那拔颗牙是不是要把脑袋也一起拔了?〃
  病人的公公在一小时后姗姗来迟,来了之后,往办公室座位上一坐,手一招,没人明白什么意思,他儿子白了一眼,对护士长说:〃你还不快点倒杯茶过来?〃
  护士长气得浑身发抖,医务科科长使了个眼色,让旁边一位小护士去倒茶。
  〃怎么回事?〃那位公公也不着急,就问。
  廷方把病人本身的病情说了一遍,病人来的时候就是急症,HELLP综合征,血小板本身已经掉到50*10E9/L左右,他们为患者手术终止妊娠后,患者出现了产后出血,现在是DIC,而且因为家属不肯做决定又拖了很长时间,如果不切除子宫,会就此止不住血死亡。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去广州的医院做介入,东乡做不了。〃吴廷方说。
  〃广州离这里十万八千里吗?你们救护车给我送过去,不就是一个小时的事情?〃
  〃算上塞车,去广医三院最快要两个小时,病人现在病情不稳定,再耽误两个小时可能要出人命。〃
  〃这我管不着,你们看着办,我已经跟你们院长打电话了,相信你们院长会给个合适的说法。〃那位公公上下打量着吴廷方,〃你这么年轻就做主任,经验够吗?你经验不够,怎么不叫老一点的主任来做?你们医院真是奇怪。〃
  吴廷方没有说话。医务科科长打着圆场,说吴廷方只是看起来年轻,其实做重症产科做了很多年,而且还参与全市重症孕产妇的抢救。
  院长很快就赶过来了,到场时和这位政协委员握手、敬茶,最后说事态紧急,让吴主任亲自把病人送去广医三院。
  〃他不行,你让老一点的送。〃
  可是医院里谁愿意干这活啊?院长给何文霜打电话,她说她正在做手术;给普通产科的陈主任打电话,人家说正在休假;给老资格的产科主任胡玲打电话,胡玲说:〃我哪里会什么抢救,让小吴去呗。〃
  最后勉强决定,让吴廷方和医务科科长一起把病人送过去。
  病人送到广州时并没有死,但是填了纱的阴`道已经开始不停的渗血。廷方把病人送往ICU,和里边的医生交接班后,就回东乡。
  廷方坐着救护车回来时,已经华灯初上。没走高速,走的广园快速。救护车司机哼着歌,打开车窗,温暖的东风涌入。
  回南天已经过去了,对广东而言,马上就是初夏了,穿长袖嫌热,穿短袖嫌冷。一年又一年,短暂的冬季和春季,漫长的夏季,每一年都是那么相似,在空调房里做手术,在万家灯火时加班,每一个节日都在医院里过。
  可尽管如此,那时的他是那么的安心,因为他有家,家里有人在等他。
  下午送病人到广州后,他收到了惠敏一条很长很长的微信,直到回程时,他才有空看。
  〃廷方:
  我不知有几年没有回家了。我感觉自己生活得像蝼蚁。我记不得我们已经多久没有同房过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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