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断-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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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当然是假的。
比起弱不禁风的苍白,他喜欢健康饱满的肌肉;比起孤僻多情,他更喜欢活泼健谈。从前是,现在也是。但他根本不想告诉沈望真正的原因,否则他又会软绵绵地缠上来。顾重模棱两可地说:“难道我还能喜欢你酗酒又滥情吗?”
沈望轻轻地哦了声,说,这样啊。
就是这样,仅此而已。除了一张讨人怜惜的脸外,你什么都没有,顾重忍不住想这么骂他,让他离他离得远远才最好,但他没有。
回酒店的路上,他没成功地打到出租,路陡然变得长了起来,与沈望相处的时间也变得充裕,他们俩共撑一把伞,却撑不起一个话题。沈望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例如路边的花、路过的行人以及马路边上的小店,像个幼稚的小孩,看到什么都要指给他看,给予分享他的惊奇。
但顾重很少理他,只是把一支小喇叭留在伞里。
偶尔顾重也会忍不住恶言相向:“你为什么不能自己去借把伞?”
这时沈望就会收起手指:“那我不说话了,你别嫌我烦。”
不说了,但走得更慢了。
一步分两步,愈来愈慢,最终甚至停下了脚步。他刚想问又想怎么样,沈望用一种很夸张却很小心的语气跟他说:“你看,好多好多雏菊,开得真好。比你家门口的还要多。”
顾重解释道:“我家门口的雏菊是阿姨种的。”跟你没关系。
沈望却没听出他的言外意,只是小心翼翼地说:“这是家首饰店。”
顾重提前警告他:“你自己进去看,我在外面等你。”沈望便失了神采。
顾重刚想迈腿离开,一双苍老的手却拉开玻璃门,笑着对他们说:“是来定制戒指的吧?进来吧。”沈望看了他眼,生怕他说不是,率先进了那家店,顾重迫于无奈地在老人慈爱的目光里把伞立在门外,进了小店。那是一家很小的店铺,豆腐干的大小,陈列的首饰也很少。
顾重一眼就能扫完柜台摆着的两枚戒指、两根项链和两幅耳钉。老人白发苍苍,但精神抖擞,给他解说道:“跟其他的饰品店比,是稍稍寒酸了些,但与其让客人挑花了眼,不如让客人自己做自己喜欢的款式。很多年轻人都会来我们这里定制戒指的!恋爱的、结婚的、分手的、单身的……什么都有。”
顾重忍不住笑:“分手也会来买戒指?”
老人道:“当然,相遇值得纪念,离别怎么不值得!能在茫茫人海中跟他相爱、分手,也是一种值得纪念的事,不过当然也有人在戒指的内侧刻‘bullshit’。”顾重听了,也绷不住严肃了。沈望却指了两枚素戒问:“做这个难吗?我能学会吗?”
“这世道,哪有难事和容易事!可以是一下午,也可以是一个月,都看你。”
“那、那我能试试看吗?”
沈望说这句话时,看的不是那位店主,而是顾重。顾重侧头问他:“你也想买一对分手戒?”沈望摇摇头,说,当然不是。
顾重知道他心里打的算盘,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使沈望生出了不该有的幻想。
沈望连忙说:“我只是想留个纪念。”
“纪念什么?”
沈望笑着说说:“纪念我前半生花光的运气,不过能遇见你,我也非常非常满足了。”
违心的情话。
这在他听来实在是太过讽刺。
分手的时候,他低到尘埃里般地祈求他不要分手,求他再看一眼他的礼物,他没有答应。现在却跑来跟他说,跟他的相遇是多么重要。沈望天生就会把弄男人的心事。无情时给予他的温和、多情时假扮的可怜,都让他心心念念,辗转反侧。
但一切应该到此结束了。这场无聊的、没有目的地的互相试探早就该结束了。
“可对我来说,是厄运,跟你分开的两年,我每天都在后悔。”
顾重在老人惊讶的眼神里打开了门,径直走了出去。
就像沈望说的,只要不看,就不存在。不去探究他手背的淤青,就不知道他的病情,不去怜悯他的瘦弱,就不会怜悯他的凄惨,只要不去看他,他就能做他理想中的顾重,不会再重蹈覆辙,不会再爱上一个没有爱人能力的人,不去看,就什么都不会有。
沈望在身后握着伞追他,苍白的手颤颤巍巍地把伞往他这里倾:“那我、我不刻了,你别生气。”
“你不是讨我欢心的小孩,不要用‘你别生气’来宽慰我。”
“那、那我该怎么做?”
沈望手足无措地去拉他的衣角。
“我对你的判断不是来源你对我说的话,而是你的行为以及你给我看到的一切。”
“你可以在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跟薛言生在一起的情况下,对我死缠烂打,你也可以在明知我讨厌你的滥情的情况下,跟徐斯睡一间房间、睡一张床,你也可以在整个娱乐圈因为你闹得沸沸扬扬的情况下,追我追到新西兰,你的字典里没有面对,只有逃避。”
“只要我不把你最后一点希望夺走,你就抱着那点小小的希望苟活。我帮你解围不是因为我心疼你,我只是觉得一个游戏没必要玩得这么较真,我也不在意到底是几岁才让你说不出口。”
“我、我知道,跟你逛街每次都没好事,你又要说我不好了,可是我真的愿意改的,只要是你说,我都会改的,别再丢下我了,我不知道去哪里……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做什么都不对?我买戒指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而已,没乱幻想,也没有装可怜,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就偶尔跟我说说话就好了……”
“沈望,你不会变的,你只会逃避而已,但这次我却不想做你的避风港。这个世界上支撑人活下去的,也不是只有爱情。”
顾重说:“我真的不想要你了,你去找徐斯,他会为你的眼泪和情话买单。但我不会。”
沈望用力地抱住他,不想让他走,两人在雨幕里拉拉扯扯,顾重对他用足了蛮力,而沈望却还像小猫一样地抱着他,朝他呜咽,想让他再垂怜他一次,然而他显然低估了顾重这次的决心。他很快就被甩在地上,雨浸湿了他的袖口,他整个人晕晕叨叨的,鼻子也火辣辣,他几乎站不稳脚跟,刚站起来又摔倒在地上。
顾重刚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扶他,却反射般地收了回去。
要对他足够残忍,他才会离开。
他这次真的没有管他,只是把伞留给了沈望,明明不需要。
第三十六章 下
如果有人问顾重,你最讨厌的人是谁?
他会毫不犹豫地说是他自己。
他太会假装了,在下属面前装成精英,在老头面前装称叛逆,在沈望面前装作无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心念念、犹豫不决。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爱情是怎么一回事。
八年前,纽约,圣诞节前八小时。
“爱情是什么?”
“是神明的旨意。”
正在准备presentation的顾重终于忍无可忍地抬了头,把耳机线摘下收拢在手心里,向陶醉的室友投去冷漠的目光,道:“停止你无聊的韩剧情节,距离DDL只有八小时了。”
“可恶的秃头,他竟然把DDL放在圣诞节,整个学校都放假了!只有我们!”
因为是额外的小组作业。
更何况——谁让负责的导师是个单身四十年的中国人呢?他向来不过圣诞节。但顾重实在是懒得抱怨,只是合上了笔记本塞进电脑包里,室友不由大震:“你写完了?”
“嗯。”
“什么时候的事?”
“在你跟女朋友煲电话粥、打DOTA、思考爱情的真谛的间隙。”
室友瞪他:“你再会写JAVA,也始终是个18岁的高中生,你会获得学业上的胜利,但爱情是不会等你的。我真替夏感到心痛,美好的圣诞节,你居然拒绝他的邀约,在这里做程序。”
“为什么我非要接受他?”
“首先,他是个中美混血的帅哥,其次,他追了你小半年了,再次,他脾气这么好,他甚至愿意让你总是泡在你那堆游戏程序里,你要知道,我们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都巴不得是连体婴儿,我连Line的密码都给我女朋友了。”
“行了,少说几句废话,多做做你的作业。韩剧荼毒了你的思想,实际上,比起女朋友跟你分手,你更应该担心秃头把你撕碎。”
“FUCK YOU。”
顾重是这个私立高中里少有的能博得不少青睐的亚洲人,纵使他是个中德混血,这依仗的是他出众的运动神经和出色的外貌,但在其他方面,同学们依旧把他当作是亚洲人的典型,努力、沉默寡言以及过分地务实,总有美国男孩搭着他的肩膀说——嘿,顾,难道你对打破规则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吗?例如,趁父母不在办个派对,喝些酒,和喜欢的女孩,当然也可以和男孩做点什么。你活得像个和尚!
他总会不动声色地让那条手臂滑落,然后挑挑眉,说没有。
他一个人住在意味着上流的曼哈顿,还有个大的游泳池。
一年前拿到正式驾照后,买了辆宾利,自己上下学,老头给他请的司机便失了业。一个年轻、英俊而且富有的少年,却始终对爱情寥寥。他拒绝了火辣的啦啦队队长,拒绝了同为学霸的中国女孩,所以他变成了众人眼里“GAY”,其中的逻辑很简单,没有异性恋会连续拒绝两个美女。然而,他接着拒绝慕名而来的男孩们。只有夏洋还在坚持。
他刚走出宿舍,夏洋便迎面走来,看起来他已经等了有段时间了。夏洋眉目深邃,又带着东方的神秘柔和,体格也是健康偏瘦的匀称,综合下来,的确在GAY圈无往不利。他热情地朝顾重打了声招呼:“所以现在,你有空过圣诞了。”
“我对那个中国歌手没兴趣。”
“别这样,他的票连在纽约很难搞到。”
顾重说:“我相信,绝大多数去看的都是中国留学生。”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好吧,如果你实在没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找个酒吧,或者去你家,whatever,你知道的,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过圣诞节而已。”
顾重顿了下说:“我家有人在,不方便。”
夏洋皱起眉:“所有人知道,你一个人住,如果你想拒绝我,你能不能换个借口?”
顾重叹了口气:“我已经拒绝过你很多回了。”
所以想不出好的说辞。
“我知道,但我在努力,努力地配得上你,我知道,你很优秀,所以我也很努力地学习,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我在改变,但是你始终看不到。”
“你有没有想过这只是在给我添麻烦?”
夏洋受伤地看向他:“这是你的心里话?”
“对不起。”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我还有哪里不足?我不明白。”
“我只是不喜欢你而已,这跟你是什么样的人没关系。”
“可是你没有喜欢过任何人,这不正常。”
顾重听到这么固执的话后,忍不住笑了下。夏洋被他突如其来的笑惹红了脸。他试着把声音放软,让这一场拒绝变得稍微温和些:“可能,负责我的神明,正在睡觉。”
夏洋迷惑地看向他。
“我瞎说的,希望你过个好的圣诞。”
圣诞前六小时。
当他完成了DDL,拒绝了追求者后,也无心在满是圣诞气息的街上乱逛。他径直回了家,路上看到了巨型的宣传海报,“来自东方的巨星”,飞扬的英文字体映满了整张海报,却没有歌手的正脸,甚至连背影都没有。顾重忍不住想,那位巨星一定不好看才舍不得露面。回到了家,他没有急着开灯,而是安静地站在玄关口,静静地望着一片漆黑。再豪华的装潢,只要在黑暗里,就什么都看不见。就像他,再多的装饰,也依旧生活在黑暗里。
真酸。
他忍不住嘲笑自己。
等他开了灯,开了电视机,开了音响,这个房间才有了些生机。他准备给自己煎一块牛排,附带两颗荷包蛋,再开一罐可乐,顺便点一些炸鸡,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他不必准守那些可恶的西餐准则,他只吃他想吃的,无视卡路里和体脂率,这是他一个人的狂欢。只是黄油刚融化,他的手机就开始响了,来自老头。
他犹豫了下才接,就听到对面说:“你怎么这么慢才接电话?”
“有事?”
“你妈有没有来找你?”
顾重翻牛排的动作一顿:“没有。”
“要是她来找你,你不准给她一分钱,她就是个无耻的酒鬼,再这么和她来往下去,你会变得跟她一样不可挽救,就像你爸那样。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心力才解决他酒驾开车的新闻吗?”
顾重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那块牛排微微焦了,才想起来回话:“顾槐堂不这样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