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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草长莺飞_林子律-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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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园支棱出的三角梅在冬天掉光了叶子,四仰八叉的树枝恰好也能当做掩护。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纪宵放肆地在大马路边最容易被发现的地方抱住了楚澜。
    他太需要这样的安慰,放假以来许多复杂的感情——愧疚、怨恨、感激——统统挤在心口横冲直撞,将他快要拉扯成好几块了。楚澜和他的爷爷奶奶像是整个混乱世界中唯一能看到的明灯,前者照亮了他混乱且自卑的青春期,后者则撑起了他阴影丛生的童年。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妈这么恨他们,她恨我爸,于是也不待见爷爷奶奶,不待见我。她始终觉得,养我是义务,知道我取向之后,我就丢了她的脸。于是最后的感情也没法支持她继续爱我了。”
    楚澜听着他掏心掏肺的话,不擅长安慰人的少年只能缓慢地拍他的背:“以后不是有我呢吗,大不了你跟我过啊。”
    纪宵点点头,松开楚澜,已经看不出脆弱了:“所以等到你的时候,我真的觉得……”
    全世界都亮了。
    楚澜:“觉得什么?”
    纪宵:“……没,觉得太好了。”
    后来楚澜觉得纪宵突如其来的人生感慨有点好笑,在一起后的许多日子里,但凡纪宵自吹自擂还算有男子气概,楚澜必定翻出旧账,来嘲笑他多愁善感。
    但当下,他只是发现原来这是纪宵心头的一块疙瘩,从此不遗余力地呵护着,不许别人提这个,也不让纪宵再去面对血淋淋的疤痕,生怕他受伤。
    大年二十九,上班族们终于结束了一年的工作,满心欢喜地沉浸在即将到来的新年气氛中。学生党打着哈欠在群里互相问候,菜市场开始充满了年味,超市挤满了采购年货的人,一年一度最重要的节日姗姗来迟。
    锦城周边一个县城,临江,大年二十九会举行烟火表演,来庆祝新年到来,也驱逐晦气,是传说中赶走“年”的仪式。此前这场表演都是在年三十或者正月初一,可后来大概是觉得除夕夜和初一大家都忙着团圆,索性提前到二十九。
    楚澜回家匆匆放了行李,便又和纪宵一起跑了。
    他们约了几个同学,楚澜开车,和毕业旅行时一样,去看烟火。翟辛恩碍于家里有聚会没法出来,周扬一听辛恩不来,就推辞说没意思。最后碰头时只有四个,樊繁和姜星河同时露出了“辣眼睛”的表情。
    姜星河拉着樊繁的胳膊:“哎哟,姐姐,我觉得我们应该在车底不该在车里。”
    樊繁立马捂住了姜星河的眼,十分戏多地配合说:“就是,要不我们还是去酒吧钓小哥哥吧,不跟他们俩待在一起。”
    此言正中姜星河下怀,他兴高采烈:“走啊走啊。”
    楚澜干咳几声,作妖的这俩立刻安静如鹌鹑。楚澜仿佛一根定海神针,有他在,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就说不出口了。
    姜星河转移话题:“周扬怎么不来,他是不是喜欢人家辛恩啊?”
    转折如此生硬,几乎都要断了。纪宵看不过眼,私心也不愿被他们俩盯着:“先去河边占个地方吧,阿澜你找个停车场。”
    后来由不得纪宵拜托这两人,江边人头攒动,摩肩接踵,险些连车位都找不到。四人匆忙吃了晚饭,只沿着河堤走了一段,纪宵他们便跟姜星河樊繁走散了。
    电话联系了樊繁,对方表示:“你们俩玩儿吧,表演结束了停车场见。”
    他原话转述给楚澜,从对方脸上看到好奇的神色,说道:“他们大概是想单独去溜达……怕当,那个,电灯泡。”
    楚澜明了,“啊”了一声,不再说话。
    此时天幕已经缓缓地低沉,几颗明亮的星辰点缀于蜿蜒山线之上。河堤人群拥挤,纪宵拉紧了楚澜的手,找到个相对宽敞的地方。
    楚澜站在他身前,任由纪宵两手换在自己腰间。他放松地往后靠,享受久违的亲密。大概人群中反而愈发有了想要接近的心思,楚澜并不觉得尴尬,他覆上纪宵的手,四处都是高声喧哗,主办方的声音太大,他不得不提高分贝,才能让纪宵听到。
    “什么时候开始?”楚澜问。
    “快了吧,”纪宵越过楚澜的肩膀看了眼手表,抵在他肩头太舒服,他索性不放开了,“说是八点开始,现在已经到了。”
    楚澜还想说什么,纪宵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江面上突然蹿起一道金光,片刻后当空炸开,立时绯红烟花照亮了半个夜空。
    楚澜发出一声欣喜的感叹,纪宵察觉到他难以自已地稍微跳了跳,把楚澜抱得更紧。他当然知道或许会有人看他们,或许会说恶心什么的,或许还有赞叹、好奇的目光,但他统统都不在乎,只靠在楚澜肩上,不时嘴唇擦过他脖颈的皮肤。
    烟花表演名不虚传,映衬着仿古式的凉亭,与江岸连绵起伏的矮山,变化多端,五光十色,夜空被妆点得热闹非凡,星辰失去了光芒,唯有不绝于耳的爆炸声,次第绽放的焰火令人目不暇接。
    纪宵的眼底映出光彩,他的心底却只有楚澜。
    从前想念只是虚幻地存在于他们日复一日的聊天中,唯有此刻他抱着楚澜,才能感觉到从每一寸皮肤中渗透出来的思念,源源不断地缠绕着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纪宵一直沉默,他侧过脸,看楚澜因为绚丽焰火而变得丰富的表情。
    他的唇饱满,此刻弧度愉快,与眼角相映成趣。脸颊泛起健康的光泽,睫毛微卷,翕动时眼底流光溢彩地泄出兴奋与欢喜。
    “纪宵,快看,那个是金色的——”
    楚澜扭过脸,想要跟喜欢的少年分享美景,却毫无防备地被吻住了嘴唇。于是剩余的话语全都咽回了肚子,楚澜的瞳孔微微放大,余光还扫过了夜空里的焰火。
    纪宵吻得很认真,他闭着眼,手依然揽在身前,有一只向上按住了楚澜的肩膀。他在楚澜唇上轻啄,发现对方并不反抗后,大胆了些。
    他的手稍用力,双唇分开,楚澜尚未作出反应,纪宵搂过他的腰,又不依不饶地吻了上去。他试探着去亲楚澜的唇角,舔开他的唇缝,舌尖小心翼翼地探入,楚澜突然按住了他扣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纪宵愣住了,他不想做让楚澜不舒服的事,于是撤出亲密的距离。
    楚澜的眼角微微红了,随着焰火不断炸出光芒万丈,纪宵看到他的眼底有水光。他情不自禁,却说不出话,捧着楚澜的脸,拇指擦过他的唇角。
    “我……”
    他以为楚澜生气了,却不想下一刻,楚澜主动凑上来,含住他的嘴唇。只稍作停留,他便长驱直入,笨拙又深刻地吻他。纪宵反客为主,牢牢地按住他后脑,不许楚澜再退缩了,反复卷住他的舌纠缠。
    这次楚澜闭了眼,睫毛颤动。
    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发生的场景颇为浪漫,却毫无蜻蜓点水的偶像剧风度。谁都不肯先停下,像渴水的人遇到了泉眼,吻得缱绻极了。
    纪宵后来才知道,楚澜那一刻的迟疑是太意外了。他以为会是自己默许,却不想纪宵居然还搞了突然袭击。可接吻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的糟糕,纪宵也并未生涩,于是很快地沉沦其中,两颗心迅速地贴在了一起。
    回程的车上,姜星河开车,他们俩坐在了后座。
    当着同学不太敢放肆,只能在车厢的阴影处十指紧扣。
    楚澜大概记起了自己和纪宵在公共场合接吻,搞不好多少人都看到,脸上一直红着,手却被纪宵握着,他扭向窗外,装作看风景,唇角一直没捋平。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我已经在想啥时候能完结了……= =
    
    第36章 生活
    
    纪宵很久没认真过年,他不喜欢熬夜,此前高中,他都是困了就睡,故而记忆中也没有守岁的时候。这年看春晚,纪宵坐在小沙发上,不停地跟楚澜聊天。
    “刚那个小品都没意思,我没笑。”
    “朝廷台的特效就是做得好啊,效果太棒啦。”
    “诶楚澜,你想我了吗?”
    他发出这条消息时不小心笑出了声,惹来邱榆奇怪地瞥他一眼。
    自从烟花表演那天接吻,两人的感情肉眼可见地迅速升温。旁人恋爱升级,自然会蜜里调油好一阵子,恨不能天天粘着。可大年三十楚澜要回爸爸的老家去吃年夜饭不在锦城,骤然见不到人,纪宵光是想他,都要食不下咽。
    他等了一会儿,楚澜的消息发来:“这不是正想着吗?”
    片刻后图片显示出,是大金毛布丁,楚澜按着狗头,恰如其分露出手腕那条红线,纪宵正心头一暖,甜言蜜语酝酿到半截,楚澜说:“看到他就想到你了。”
    纪宵:“……”
    楚澜:“哈哈哈,本来就很像。”
    他早该记起楚澜念高中时参加辩论赛的事。那会儿楚澜还没现在这么活泼,端着冰冷严肃的一张脸,活脱脱的高岭之花,自由辩论时间被对方四个人轮番轰炸,条理清晰,语气不疾不徐,绵里藏针,冷嘲热讽,最后逼急了对面一个小姑娘,当场眼圈都红了。
    如今严肃地把他和布丁对比,语气好似恋人的悄悄话。纪宵苦笑,这是不是代表他以后还是别跟楚澜吵架?
    他无可奈何,回了楚澜一句“汪”。
    楚澜笑得不可开交,一时玩心大起,又连着给纪宵发了好几个布丁的小视频。有他喊布丁握手的,有揉布丁屁股差点被反咬的,纪宵感觉楚澜估计是喝多了。
    “你是不是年夜饭喝了酒啊?”
    “就两杯嘻嘻。”
    第六感很准,纪宵戳着手机,问楚澜何时回锦城,对方前言不搭后语,一个劲地继续发□□布丁的小视频。他倒在沙发上,想,“果然还是喝多了吧。”
    这一年的零点是在跟楚澜的电话中迎来的。他依然躲进房间里,早早地钻了被窝,台灯开着,氤氲出温暖的淡黄色光。
    锦城重新有了烟花燃放禁令,夜里迎接零点的烟花比前些年少了。
    他们聊天南地北,纪宵刚说完和辛恩去外滩时差点被偷了手机的事,楚澜的声音蓦然温柔许多。他听到楚澜那边的烟花爆竹声,却模糊了他的话,情不自禁地问:“……什么?”
    “新年快乐,纪宵。”
    他突然感慨万千。
    三年以前的除夕,买菜回家的纪宵在小区外偶遇了等公交的楚澜。他们聊了几句风马牛不相及的天,楚澜看上去冷冰冰的喜怒不形于色,带着点无奈,好似并不介意他听了坐过站的事而发笑,一句“是你”就能让纪宵高兴了。
    接着一辆公交停在他们面前,楚澜转身后,听到他的问候扭过头来,是个不怎么明显的笑。他以为楚澜不知道自己是谁,但他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那是纪宵第一次从楚澜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一千个日夜转瞬即逝,再说出这句话时,当年的陌生人已经能够拉着手走过河堤,看江水东流。
    “你什么时候回来?”纪宵问,“不是初七就要走吗?”
    楚澜大约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爆竹声霎时远了:“嗯……对,明天得走亲戚,然后一大家人吃顿饭。估计后天就回来了吧,我爸还有其他事呢。”
    纪宵说话都不觉轻了:“那我等你回来。”
    楚澜欢快地说:“行啊,到时哪儿都没开门,还得麻烦你给我做饭了。”
    纪宵接到他的邀请,哪还能拒绝:“你想吃什么提前说,然后咱们去超市买菜。”
    这话让楚澜真的认真开始思考,年夜饭吃得太撑,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还能吃什么。楚澜放弃了一般说:“明天睡醒了再说……阿宵我好困,我们睡了吧。”
    他意思含糊,纪宵正当思念成疾,情不自禁地想歪了。先为自己满脑子的豆腐渣害臊,纪宵说话都磕磕巴巴了:“……行,先、先睡。”
    楚澜:“你怎么了?你以前说话不结巴啊?”
    纪宵:“我没、没事……你睡吧,晚安。”
    楚澜:“你还没跟我说新年快乐。”
    纪宵被他几句话轻飘飘地撩到上火,他坐在床上,将头发往后捋,末了才说:“行了,阿澜,新年快乐,快睡吧。”
    照以往他们聊天的状态,到这就算结了,楚澜今天喝了酒,他不容易喝醉,也不像纪宵三杯倒,只是有点亢奋,许久都安静不下去。酒壮怂人胆,楚澜平日里想三句话,说出口的只有一句,更加少有情话。
    他不肯挂电话,吸了吸鼻子,纪宵一愣:“感冒了?”
    楚澜:“新年新气象,纪宵,还有句话你也没跟我说。”
    纪宵这下一头雾水,他揉着太阳穴,发觉楚澜喝了酒好像会黏人一点,声音都软软糯糯的,说:“还有……哪句话?晚安?我说了。”
    楚澜接着他的话音,正儿八经地说:“你还没说你爱我。”
    几个字丝丝入扣地钻进了耳朵,纪宵刹那间仿佛被一颗名为惊喜的糖砸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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