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_林子律-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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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
而楚澜仿佛误入战场的诗人,披着一身飘逸的长衫广袖,不疾不徐,好似没有能够动摇他的任何,闲庭信步一般,看不见隐藏的烽火狼烟。
他几步跃上台阶,看见纪宵时,冲他眨了眨眼睛。
四下人潮涌动,到处都是满脸沉重的考生。也有左顾右盼的,不多时就被严肃的气氛传染,跟着端正起来。高考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调动大家的紧张感,可楚澜看上去仿佛愉快过头了。
纪宵停下来等楚澜,两个人肩并肩,周围偶尔有小声的谈论,但更多人沉默不语。
他撞了下楚澜的肩膀,轻松地说:“休息得好吗?”
“不怎么样。”楚澜难能可贵地笑了笑,天生上扬的唇角使得这个笑显得格外真诚,“三点多醒了一次,五点多醒了一次……不过这样总比睡过头好。”
纪宵表示赞同,接着又是无言。
人流在每一层楼分出一股,活像逆流的河水的分支。他们的考室楼层到了,纪宵还要往后走一些,他往走廊窗外一瞥,看见了锦城旧城区的建筑,鳞次栉比,看上去有种陈年的颓废美感。
楚澜已经排在了安检队伍的最后,微微抬着下巴,去窥视那张表。纪宵停下来,放轻了声音:“楚澜,考完有什么安排?”
他不明所以,先是疑惑,到底回答了:“还没想好。你呢?”
纪宵摇摇头:“我也没有,可能待会儿写作文就想到了。”
插科打诨最放松气氛,楚澜闻言踢了他一脚,鞋尖抵在纪宵小腿上稍纵即逝。一切都是熟悉的,包括楚澜带笑的声音:“混蛋吧你,好好写,别想七想八。”
他被监考老师催着走开,背过身去倒退着前行时,非常夸张地朝楚澜敬了个礼,成功收获了他骂“神经病”的口型。纪宵觉得霎时间全身上下哪里都舒坦了,差点吹着口哨进了考场,连带着拉长一张脸的陌生监考老师都那么可爱。
铃声响,纪宵蓦地有种预感,他会考得非常、非常好。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楚澜的确不讨喜 我承认 但他会变可爱的(。
第16章 毕业
每个人对于高考都有不同的印象。
盛夏的炎热,空调轻微的轰鸣,窗边滑过的风,前桌同学的马尾辫,监考老师严肃的脸……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有着特殊的意味,在人生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对于楚澜而言,高考在中途拐了个弯,从麻木的闷热变成了一场雷雨。
数学比他想象中简单很多,想必是捡了天大的便宜。第二天的文综和英语只会更加愉快,楚澜用了一个多小时写完英语试卷,然后趴在桌上,手中黑色水笔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勾出几道不明所以的线条。
他没有提前交卷的习惯,靠窗的座位,楚澜侧过头,天空阴沉沉的,好像快塌下来了。
楚澜突然有些困,他闭上眼,意识游离在清醒边缘。不知过了多久后,忽然天边响起一道惊雷,楚澜猛然坐直,不可思议地望向窗外。
旋即大雨倾盆,成了这场高考留给楚澜最终的印象。
交卷铃声险些被哗啦啦的雨声掩盖过去,监考老师站起来,前排的女生伸了个懒腰。楚澜收敛好自己的东西,忧心忡忡地想他妈到底来不来接他。
混在人群中茫然地走下楼梯,楚澜拿出手机,却暂时没有信号,好不容易刷出未读消息,却是樊繁,哭天喊地说预定好的狂欢因为大雨泡了汤。
楚澜莫名地想起纪宵,他为对方胡乱闯入自己脑子的行径先是惊愕,随后万分的不安。他漫无目的地走,和人群一道被大雨堵在了教学楼的楼梯口。
有许多家长来接的学生大义凛然地把书包往脑袋上一遮就冲向校门,这些人成了大多数,等他们一通狂奔完毕,楚澜环顾四周,稀稀落落的人也结伴着聊天。他像是一个多余,不受待见也不合群。
楚澜起先不觉得,眼下看到平时同校隔壁班的人,一声招呼都打不出来,终于心平气和地承认自己好像是有那么点不好相处。
可是纪宵他……喜欢什么呢,他不说不代表楚澜不知道。
心乱如麻,与这个疙瘩比起来高考简直太过小儿科了。楚澜唉声叹气,手机里李文茵刚发来消息,说就不来接他,让他打车赶紧回家,楚澜一瘪嘴,想,“我果然不是亲生的。”
他又抬头望了望密集的雨幕,紧锁眉头,盘算着要不还是等一会儿。
目光从铁灰色苍穹游离到了教学楼外一棵茂盛的梧桐树,顺着枝干一路向根部望过去,楚澜居高临下,台阶尽头,纪宵正站在那儿,手中擎着一把伞。
他好像等了很久,终于看到了楚澜,于是轻轻地笑了。
楚澜心头紧绷的一根弦到了极致,忍无可忍,焦躁与不安放到了最大——他无法说服自己对纪宵冷言冷语,总是发不起脾气,不情不愿地接受纪宵的好,这样实在不是楚澜的风格,连他自己都看不起。
他尚沉浸在难以言喻的纠结中,纪宵却轻快地上了台阶:“你家长呢?”
“放养了。”楚澜无奈地说。
“那我送你去打车?”纪宵撑开伞,“正好,刚才就在想要是遇到没带伞的同学可以送一程,你就出来了——还好没提前交卷。”
楚澜“唔”了一声,和他肩并肩地走向校门。
这会儿该走的考生也走得差不多了,教学楼里隐约传来没放完的广播,和监考老师的动静。而四下仿佛只剩他们俩,雨打在大黑伞的伞面,噼里啪啦,竟然也能惊天动地。
“对了,”楚澜突然问,“之前我听辛恩说你一点都不喜欢文科……”
“嗯,我物理最好,其次是数学。”
楚澜没有看他,平视前方,语气平淡:“那你为什么后来选了文科?”
那是很早的事了,楚澜对纪宵不算熟悉,甚至一无所知。他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拎出一个看似最不靠谱的猜测,妄图得到纪宵的确定。然而确定了又能怎样,好似也无法下定论,左不过从“狠心断掉联系”变成“愧疚地断掉联系”。
倘若最开始他们的相遇就不是意外,楚澜不知道还能不能果决地跟他说再见。
纪宵不知他想了什么,闻言只笑了一声,闷在喉咙里含糊地说:“谁知道,脑子进水了呗,不然你想听什么理由?”
楚澜什么都不敢问,还好说话间已经到了校门。
出租车很会招徕生意,楚澜逃避似的上了其中一辆,敷衍地朝纪宵挥挥手。车开出很远,楚澜掐着自己的手心,脑中一片空白,倒是前所未有。
盛夏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楚澜到家时,已经从倾盆状态转为了淅淅沥沥,他淋了点雨,刚到家,才发现樊繁也在。
他弯下腰换鞋,问她道:“考得怎么样?”
樊繁:“就那样——你怎么脸色这么差,没考好啊?没写完?”
楚澜:“不是,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樊繁担忧地说:“儿子,你怎么了?我没欠你钱吧?”
她平时嘴上占便宜的行为楚澜统统不能忍,今日破天荒地把出言不逊憋了回去,打了个手势让樊繁到房间,然后啪地锁了门。
楚澜直接在地板上坐下了,樊繁见他今天一切都很反常,不由得也跟着蹲下身,拎过一个抱枕:“怎么了?真没考好?也没关系吧,你闭着眼考都比我分数高……不然难道是因为监考老师长得太丑?阿澜,你倒是说句话。”
他打量自己的房间,衣架上挂着件衬衫,还是当天纪宵叠好放进他箱子的。
“就……还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同学……”楚澜嗫嚅半晌,磨磨蹭蹭,总算把这些天来的心理活动抖落了,他并未像想象中那般出了口气似的轻松,反而愈发沉重,表情没落地补充,“我要怎么跟他说……我……以后就不联系了。”
樊繁白眼:“所以这么久以来,你对他不拒绝、不接受、不承认——楚澜,你这态度叫渣男知道吗?”
楚澜对这个头衔全无异议:“是太过分了,所以我才想现在赶紧断掉。”
樊繁头一次发现他在不容让步的问题上如此有自知之明,先惊讶,然后慢慢地说:“其实我总觉得你还是对他有好感的吧?”
“怎么可能!”
樊繁拿了个石榴剥,一边小心地削一边说:“不要反驳得这么快,用你的脑子想一想,随便换个别人对你好,哪怕这么久了,然后你不喜欢的话照样发卡,至于拉扯成这样吗?楚澜同学,你就是太古板了,以前跟我谈平权时候不是一套一套的吗,怎么落到自己身上就封建了——哥,大清早就亡了,是男是女重要吗?”
楚澜:“……”
樊繁:“话说回来他长得帅么?”
楚澜:“还……还行……”
樊繁露出一种“还说没好感”的表情,似笑非笑。
楚澜险些被她套路进去,反应过来后怒不可遏,一指门口:“你出去。”
樊繁无所谓,把一半的石榴放进楚澜手中,蹦蹦跳跳地滚了。他坐在原处,吃着石榴,又酸又甜的汁液在口腔中爆开,倒很符合现在的心境。
“我对纪宵会有好感吗?就算有,又能怎么样呢?他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我不喜欢同性,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窗外的雷雨听了,银杏树叶被洗刷出干净的绿色,但雨后未必总会放晴。
后来楚澜回宿舍搬走剩下东西的时候,纪宵已经走了。另外的室友说纪宵考完过了一夜,第二天就自己搬东西回家,特别独立自主。
楚澜心不在焉地想,他当然很独立,他什么都游刃有余。
高考的答案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楚澜对过答案,和翟辛恩聊了几句闲话。女生刚换了手机,兴奋地把几个相熟的同学拉进微信群,楚澜作为最先入群的那个,在看到纪宵进来时,正在吃饭的他差点呛到。
李文茵无比鄙夷:“吃饭时不要玩手机啊,小楚同学。”
楚澜装作没听见似的,在聊天框中打出一个微笑的表情,随后纪宵回了个“可爱”。
在旁边偷窥到楚澜的屏幕,李文茵夹了块牛肉在他碗中,平常地问道:“这都是你高中同学吗?纪宵也在?”
楚澜奇怪地反问:“你怎么知道纪宵?”
李文茵:“不是你经常在家爱提他?纪宵帮你买早餐,帮你打热水……时间长了,你其他同学我不认得几个,倒是对这个名字熟得很。关系很好呀?”
事到如今楚澜也不知道该算关系好还是不好了,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把手机放到一旁继续扒饭。李文茵不喜欢教育他,一向崇尚让楚澜自行发展,见状猜想儿子大概有心事了,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便也随他去。
她没有见到楚澜一瞬间阴沉的脸色,自然也读不懂那是他在自我嫌恶。
“樊繁说得没错,我就是个人渣。”楚澜想。
已经按照之前所想安安稳稳地相处到毕业,此后不出意外,就该逐渐断掉和纪宵的联系,遑论未来想起来会是何种心情,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感情用事听着太过懦弱,他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倘若要改变,也别是因为纪宵。
他心底有个声音问,“万一会后悔呢?万一突然发现其实并不是非要这么绝情呢?”
楚澜把筷子放下:“我吃饱了,妈妈慢慢吃。”
——长痛不如短痛。
毕业生的狂欢这才拉开序幕。
在家瘫了两天的纪宵被翟辛恩一个电话喊去海底捞,他抱着“兴许楚澜”也在的心情,好不容易将自己从床板上撕了下来,一路缥缈地腿儿到约定地点。
整个年级人虽然多,但文理两个重点班却熟到不行。分科前共享同样的科任老师,分科后时不时的活动中也有合作,因此一起吃散伙饭几乎顺理成章。
几个主科老师都在,小迎春乐得合不拢嘴,好似终于卸下了一个重担,连带着看他们的目光都变得谜之慈祥。纪宵跟老师纷纷打过招呼,自觉地躲到有周扬的那一桌坐下,他环顾四周,没见到楚澜,问周扬他人呢。
“我还想问你呢!”周扬正拿筷子戳着碗,心不在焉地答,“你不跟他最好吗?”
纪宵:“……考完就没怎么联系,我还担心他是不是出去玩了,看微博都没动静。”
周扬奇道:“楚澜有微博?快,给我围观一下。”
这会儿微博刚兴起没多久,纪宵有次看到楚澜在用,顺手也下载了个。他不习惯用太多社交软件,平时也就一个ins账号,偶尔发点手机摄影当存档,微博就关注了几个服务号,然后是楚澜与辛恩。
纪宵把手机给周扬,对方翻了几页,索然无味地说:“楚澜还是这么无趣啊。”
“境界不同。”纪宵趁机嘲讽了他一句,“他看的书你又看不懂——诶,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