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患-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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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俗话说得好：饿死的骆驼比马大。荔城市机械总厂这个曾诞生过许多象省工会主席、市委书记、各种厅长一类官员的厅局级大型国有企业的上上下下仍然死抱着一种太阳会从西边出的幻想，似乎昨日的光彩还会重现，曾经的优越还会再来。于是，他们就抱着一种坚定的信念等啊等，那情形无异于守株待兔，画饼充饥。
今天他们终于等到了，但他们很快又从希望的天堂掉到了失望的谷底。
当宋伯文把他的决定在荔城市机械总厂厂部中型会议室当着众人的面宣布时，周大兴惊愕得差点没在现场流出眼泪来。那种被羞侮的感觉，简直无法用精确的词语来形容，只是觉得从狂喜到狂悲一下子把大脑都弄得不好使了。但他又不敢反驳，因为企业交税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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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患（116）
周大兴其他手下也有同样的被羞辱感觉，会前特有的喜庆气氛一下被冰冷的死寂所替代。谁都不愿主动说话，硬是轮到自己了才像算盘子一样拔一下动一下，所出现的尴尬使得双方的官员都恨不得罩上一个面具。于是所有的人都希望这形式上的现场办公会早点结束，连宋伯文都怀着这种心理。
为了不使周大兴等人过于失望，宋伯文在大谈了当今形式和未来发展之后，推出了唐光剑，推出了独立公司。他说刚才一路上看到贵厂的危房很多，需要进行改建，到时候市委市政府会给予一定财政上的支持。而独立公司在民房建设上的实力如何如何，造价又比其他建筑公司低多少多少，反正是给唐光剑他们免费做了个活广告。
这也许是周大兴等人今天得到的唯一一个有点价值的信息，还不知道宋伯文说的是否又是一张空头支票，这些搞政治的还是防着点好。
最后，宋伯文带着达到目的后的喜悦溜走了，把一切空欢喜留给了傻傻发愣的周大兴等人。
第二天的《荔城日报》头版头条就刊出了题为《八百万元的真情意——市委书记宋伯文一行前往本市特困企业——荔城市机械总厂扶贫帮困现场办公纪实》的文章，文章不长，却极尽空洞无实之词句。文章的结尾还谈到了唐光剑的独立集团将大兵进驻荔城市机械总厂家属区帮助其大面积旧房改造的事情。
这危房改建之类的话本是宋伯文为了打破当时会场上的僵局而信口开河说的应付之词，没想到被随行的文书和记者写成新闻报道刊发了出去，这下就造成了一种假象：至少唐光剑参与到这件事之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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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唐光剑却一直蒙在鼓里，当他从孙正海手中接过那刊载此报道的《荔城日报》时，就想自己被宋伯文耍了。
唐光剑忍不住给宋伯文打了个电话问究竟，宋伯文承认是擅自为独立公司作了一次主。宋伯文还说机械总厂那边的负责人今天一早就把该厂生活区的危房示意图送到了他的手中，可能是担心夜长梦多吧。最后，宋伯文在电话里强调这次荔城市机械总厂的危房改造工程是一块肥肉，如果放到市场上去必然会有众多的建筑公司抢着去啃。之所以把这块肥肉交给独立公司去开发是市里有关部门考虑到独立公司的业绩和实力而采取的系列相关优惠政策，希望唐光剑不要坐失良机。唐光剑听出了宋伯文的弦外之音，一时无言以对，只好和宋伯文道别挂了电话。
接下来的时间里，唐光剑的心象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他是个非常自主的人，不希望别人把任何观点强加到他的头上，特别像这种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作出决定的作法更让他感到恼火。
不过，唐光剑到此时还不知道宋伯文在周大兴面前推出独立公司的这一举措让他得到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那便是加快了罗解放的垮台速度，真可谓歪打正着。
荔房集团主管生产的副总经理李元仕看到那篇报道宋伯文答应让独立公司参与荔城市机械总厂危房改造的文章后也坐不住了，他立刻拨通了在机械总厂任财务处长的老同学郭兵的手机询问此事，得到的答复是肯定，因为郭兵那天自始至终都陪在现场。
李元仕心慌了，他认为必须要阻止唐光剑参与到这场旧房改造项目当中去，于是急不可待地拨通了独立公司总经理办公室的电话。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李元仕如约来到了唐光剑的办公室门口。
“我叫李元仕，唐总预约的。”李元仕微笑着轻声说道。
女秘书一听这个名字，微笑着打量着李元仕，说：“请进，请进。”显然唐光剑是对她打了招呼的。
“谢谢。”李元仕对女秘书笑着说，然后走到门前推门而进。
正在看报的唐光剑见李元仕进了办公室，连忙起身前去迎接，这是他认为要做到的起码礼节。
李元仕见唐光剑伸出右手，也伸出手和唐光剑握在一起。“你好，唐老板。”李元仕笑着说道。
“你好，你好。”唐光剑回道，他指着长沙发，说，“请坐，请坐。”
李元仕刚坐下，女秘书就将热茶端了上来。
李元仕礼貌地对女秘书说：“谢谢。”
女秘书抱以甜甜的微笑：“请用茶。”说完款款离去。
李元仕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然后看着唐光剑。
唐光剑右手一伸：“请吧。”
李元仕见已得到主人同意，便在烟盒里取出一支烟点燃，猛吸几口后，就开了腔，他问唐光剑：“闲话我们就不说了，您猜出我今天到您这是为了何事吗？”
这正是唐光剑接到李元仕电话后一直思考的问题，但想来想去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唐光剑摇摇头，微笑着看着李元仕。
李元仕以为唐光剑在玩深沉，就说：
“唐老板是明白人，应当知道我的来意。”
唐光剑仍摇摇头，他认真地说：“我确实不清楚李总有何贵干。”
李元仕吸了一口烟，说：“那好吧，你认为我怎样做才能使你放弃机械总厂的基建项目？”
唐光剑以为李元仕看中了被宋伯文称作的那块“肥肉”，就反问道：“你是不是也想插手那个危房改造工程？”
李元仕摇摇头，没有说话。
“那为了什么？”唐光剑就不明白了。
李元仕吸了一口烟，然后叹了一口长气，他说：“一言难尽。”
唐光剑见李元仕有难言之隐，就说：“如果，”唐光剑看着李元仕，“你能帮我搞掉罗解放，我就答应你不去接那个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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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患（117）
李元仕干笑了两声，脸上倒很真诚：“我就知道你会提出这个要求。”对于这一点，李元仕可以说是有备而来的，因为罗唐之间的矛盾他清楚得很。
唐光剑马上解释说：“我这样做并没怎么为难你，我早就听说你和罗解放一贯不和。如果能把他拉下马，我想对李总也是一件好事。不管怎样，一个职务比你高的对手败在了你的策略之下，就证明你比他强。”
“他现在已被架空了。”李元仕的意思是罗解放眼下的职务并不比他高。
“但他仍逍遥法外呀。”唐光剑对李元仕说，“我们为什么不把他送到监狱里去呢？”
李元仕看着唐光剑，脸上挤出一些笑容。想了一会，他说：“我可以配合你做到这一点。”
唐光剑的眼睛顿时一亮，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得差点喊出声来。想不到久攻不下的城池一下找到了突破口，真可谓得来全不费功夫。他看着眼前这个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建筑师，心想这个中年人一定掌握着大量的罗解放的罪证，便说：“只要李总能提供搞定罗解放的材料，我以人格担保，独立集团不向那机械总厂的危房改建项目工程投一分钱。”
“一言为定？”李元仕对唐光剑说。
唐光剑点点头，他再次向李元仕伸出右手，说：“君子之言。”
于是两个人同时若显激动地用力摇了几下握在一起的手。
松开手，唐光剑问李元仕：“李总的手很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元仕回答：“我身体不是很好。”
唐光剑点点头，他说：“那要注意保养。虽说你们这个年纪是最出彩的时候，可也是最容易生病的时候。”
李元仕不在乎地摆摆手，没说话。
“注意一点还是好些。”唐光剑笑着嘱咐。
李元仕看着唐光剑，问道：“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对荔城市机械总厂的事这么关心？”
唐光剑点点头，心想这里面肯定有大文章。
李元仕吸了一口烟，然后慢慢说道：“我是这家工厂的子弟。”
唐光剑顿悟般地点点头。
“我父亲是这个工厂最老的一批工人。”李元仕说，“按理说我应该得到这个工厂的实惠。
或者说我可以成为这家工厂的一员。”停了一会，李元仕说，“可就是这一点小小的天经地义的要求也没有得到满足。”
唐光剑来了兴趣，他问：“为什么呢？”
李元仕摇摇头，他又点燃一支香烟：“我爸爸文革开始那年因病去世。我差一年高中毕业。按惯例我可以顶替进厂，可这个厂没有丝毫反应。1967年我高中毕业，高考没了，家里兄弟又多，我是老大，于是正式要求进机械厂当学徒工，可他们回绝了我母亲的要求。当时我们家的政治面貌很好，不过没被理采。没办法，我只有进建筑公司当了木工学徒。”
李元仕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从那时起，我就对机械厂埋下了不可动摇的仇恨种子。”
唐光剑心想原来如此，就认同地点点头。
李元仕又说：“更可恨的是我们几个兄弟高中毕业后都没有被安排进机械厂，所以我对该厂的仇恨程度更甚了一步。”
“李总现在不也挺好的吗？”唐光剑微笑着说，“如果到机械厂当学徒还不知道前途是什么样。”
“这话的确不假。”李元仕猛吸了一口香烟，“你想想，机械厂的大学生技术员工程师那么多，一个普通工人要想爬到领导岗位上来谈何容易。”
唐光剑点点头，他解释道：“你别介意，我刚才说的话意并没有贬低你的才干。”
李元仕摇摇头，又转到了他的话题上：“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有一种要搞垮机械厂的想法。虽然这种想法有些不着边际，但我一直坚定地抱着这种信念。我知道我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但我同时清楚一粒老鼠屎可以打坏一锅汤。现在我的祈求终于得到了验证，昔日无比辉煌的机械总厂眼下还是走到了倒闭的边缘。我心里那个痛快呀，总算等到了。”说到这里，李元仕看看唐光剑的表情，问道，“我是不是有些失态？”
唐光剑摇摇头：“很感谢您相信我，把肺腑之言都说给我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和李总是第一次面谈。”
李元仕点点头，他话锋一转，说：“正当我看着荔城市机械总厂慢慢死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你们独立集团要帮机械厂大面积开发房产的消息。”
李元仕吸了一口烟，说：“我坐不住了，我必须尽我的能力去制止这件事的发生。于是我打电话与你相约，于是有了我们今天的会面。”
“其实这里面有政府行为。”唐光剑说，“我们公司为荔城机械总厂开发房产是件双赢行为。就算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放弃这次合作，你能保证没有别的公司代替我们去开发吗？”
李元仕摇摇头，肯定地说：“别的公司没这个实力，再说你唐老板在荔城市呼风唤雨的能耐有目共睹。象荔城机械总厂这样大规模的地产开发协调能力就是我们公司也很难驾驭。就算有别的公司想插进去的情况出现，我仍会尽最大努力出面制止的，因为我的手里也有项目，我可以拿它和那些人作交易。”
唐光剑点点头，今天他第一次体味到了另一种仇恨的真实感受。想了一会，他说：“既然我们已达成了一致，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市委的宋书记把这事推了。”
李元仕很满意，他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唐光剑，说：“唐老板做事的雷厉风行我很佩服。这样吧，这名片上有我的手机号码，我希望尽早听到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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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光剑也站起身，他看了看手中的名片，心想李元仕还是对自己不放心，硬要看到自己有什么行动后才走他那一步。想到这，唐光剑干脆说：“你等一等，我这就给宋书记去电话。”
李元仕见状，拦住唐光剑：“唐老板见外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