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心期千劫在-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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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
“景然,放手。”
“我扶着你。”
“放开我,我自己走。”
“可是。”
“我说放手。”
顾铭琛态度坚决不容置疑,他没有理会迟景然,用力挣脱了两 子摇摇晃晃险些歪倒在地,他扶住门框低头缓了几秒钟,踱着步子慢慢走了进去。
许曼云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见他,先是迷茫,逐渐的便红了眼眶,她怔怔地看了顾铭琛几秒钟,又望了望他身后的迟景然,眼中的泪水越聚越多,随之便争先恐后的溢出了眼眶。
“铭琛,景然,你们怎么才来?”
她轻轻软软的问出口,不是平日里他们回家晚些的时候略带些责怪心疼的情绪,只是简单的一字一字问出来,却是字字敲击在他们俩的心上,沉重而且闷滞。
顾铭琛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身子不由自主地打晃,他紧抿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默默无言,屈膝下跪,一点一点地挪至病床前,看顾德盛再也不可能苏醒过来的容颜,他左边额角的那颗痣因为脸色的苍白越发突显出来,他脸颊的轮廓,他眉眼的间距,顾铭琛突然发现,从小到大,他竟然从未真正的去注意过这个他称之为父亲的人。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轻 抖着,周遭混杂哭泣的声音遥远的有些听不清,直到现在,顾铭琛才突然之间醒悟,他以前一直以为的孤立无援不过是自己怜悯自己的幻象,而如今乃至今后,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将会包裹着他永远不能再如以前一般坚定的呼吸。
迟景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跪在了他的旁边,他轻轻揽着他的腰支撑着他不要倒下去,可是,顾铭琛却感觉自己累得厉害,他只想就此闭上眼睛,从此,万事与他无关。
顾德盛是突发性的脑 ,从发病到死亡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连手术室都没进去便推了出来,他早上洗漱的时候还和许曼云商量一起出去买菜做饭,然后打电话给儿子们回家团聚。
人老的时候总是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孩子们都能常常回家多多团圆,毕竟日子总是过一天少一天,可能过了今天便没有明天。
谁都预料不到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总是想在自己还清醒健康的时候多看自己爱的人一眼。
顾德盛死里逃生终于顿悟。
只是,终究还是没能如愿。
迟景然当天便通知了迟锦瑟要求她尽快买回国的机票,在顾铭琛和许曼云的强烈要求之下才没有将顾德盛去世的消息告诉她,因为是突然间的事情,什么东西都没有提前准备,一家老小也便没再顾及此事。
依照顾德盛生前的意愿和许曼云的要求,他的葬礼一切从简,商界老友宾客概不通知,但是以如今媒体挖取新闻的速度和能力,在顾德盛被运往殡仪馆的路上他突然去世的消息便已经成为各大网站的头条,闻讯而来祭拜的人络绎不绝。
沈琉璃是和她的现任丈夫一起来的,她穿了一身黑色,头发挽至脑后略显蓬松但也不失庄重,她整个人看着丰满了一些,被Télémaque小心的搀扶着走至水晶棺前祭拜行礼,顾家的五个孩子除了还未赶回国的迟锦瑟悉数在列,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顾铭琛的身上,看他苍白消瘦的脸颊和旁边迟景然担心的面孔,倒也略微安了心。
其实当初离开,除了为自己,也是为他,人都是需要正视自己的感情的。
沈琉璃回去的时候是顾铭琛出来送的,他一路将他们送出门,未多言语。Télémaque恋恋不舍去开车的空档,沈琉璃回转身子去看顾铭琛,他的身体微靠着墙壁明显是有些支撑不住。
“铭琛,节哀顺变。”
“我知道。”
“无论如何,都照顾好自己才是。”
“谢谢。”
“铭琛,你和景然,路还很长。”
“琉璃?”
“你们瞒不过我的眼睛,你们能这样,终究是不辜负你的苦心。”
“也不辜负你的成全。”
“我只是觉得离开你,自己的人生才不会遗憾。铭琛,我怀孕了。”
沈琉璃脸上难得的露出除了温婉之外的母性的温柔,她的手下意识的抬起来搭在腹部。
“那你何必再来,对孩子不好。”
“我不信那个,再说,我曾经毕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不来我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琉璃,你不必再面面俱到,我。。。”
“我做这些和你无关,这是晚辈对长辈最起码的尊敬,你不必要多想。”
看到不远处走来的迟景然,他明显 的脚步和焦急的神情,和以往她的担心如出一辙,沈琉璃抬起头来看了看顾铭琛。
“铭琛,顾叔叔的为人你我都明白,你和景然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得到他的宽恕,或许,他是在以另一种方式成全你们,放过自己,所以,要好好珍惜才是真。”
“我会的。”
顾铭琛在顾德盛出殡的前一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任谁敲门都不开,他从笔架上取了他开始练字的时候,顾德盛托人帮他专门打造的那支毛笔,提笔挥字未曾停顿,笔锋刚劲有力,一气呵成,短短一篇写完,他放下笔伏案痛哭出声。
这才发现,生离死别,远比想象之中更伤人。
他经历了数十年的还债生涯,若说没有怨言和委屈,便是谁都不愿意相信,将自己的大好时光捆绑在父亲一念失误的阴影中,起初,他每次回家都不愿意看到他的面孔,之后或许是认命了也或许是想通了也或许是日子渐渐过得好起来,他与顾德盛的关系也便慢慢的缓和起来,只是父子之间永远隔着小时候严格的家教和两辈人之间不可避免的疏离。
顾铭琛曾经觉得,如今这所有的一切,全是凭着自己的努力摸索和敢于拼搏的魄力才争取而来,与任何人无关。
可是,独独失去以后才发现,他身上的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由顾德盛赋予,那个男人毫无知觉的躺在他的面前,任凭他再如何喊他,如何摇他,如何救他,却再也睁不开眼。
书房外隔一会儿便又敲门声传来,顾铭琛知道是迟景然在外面,却不愿意起身,他见桌上的手机震动着即将掉落的时候终究还是捡了起来。
“什么事。”
“顾总,我没有接到锦瑟小姐。”
“什么意思?”
“我查询了航班,锦瑟小姐没有上飞机。”
“什么叫没有上飞机?”
“我联系了当地航空公司,她没有过安检。”
“联系她没?”
“电话处于关机状态,所以。。。我才打电话询问。”
“查!天亮之前我要知道确切的消息!”
“好的,顾总!”
Chapter66
顾德盛出殡的当天,时值四月,气温骤降,G市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前来送葬的车一排排停在山下,众人拾级而上,表情庄重肃穆。
顾铭琛注意到了前来送葬的人群,多数还是与铭远有商业往来之人,他没有想到的是沈阅霖会出现,黑色的墨镜遮住了他半张脸,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而来,他身上沾染着明显的风尘,那天沈琉璃来的时候还略微歉意地说起,父亲出国在外怕是赶不回来,顾铭琛原本觉得如今两家人已无瓜葛,即便他不来也说得过去,无论如何他终究是辜负了他最宝贝的女儿,因此看到他匆匆而来的身影时到突然间多了几分喟然。
山上气温更是低冷,风雪肆虐,入葬仪式不若想象之中顺利,迟锦瑟迟迟未归,许曼云几次情绪激动甚至出现了短暂的昏厥,亏得宋秉恒在现场做了紧急救护,仪式一结束,顾铭琛便安排人将许曼云护送回家,兄弟四人送别宾客,一切事宜结束顾铭琛伫立在墓碑前任谁劝说都不愿挪动脚步。
迟景然因为锦瑟没有及时赶回来参加葬礼很是恼怒,他隐约记得打电话给她的时候,那小姑娘在电话那头吞吞吐吐几分为难几分不舍的情绪,他明知道她不知真相不该怪她,却由不得还是气愤非常,昨天拨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的手机甚至处于关机状态。迟景然看了看并肩而立沉默不语的顾家三兄弟,第一次觉得自己与他们终究是不同的存在。
回去的路上,迟景然又打了几次电话仍旧没有回音,他偶然瞥到坐在一旁的顾铭琛神态恹恹精神萎靡,平日里惯常苍白的脸颊染着几抹酡红,他下意识的抬手去触碰他的额头,竟然被他冰凉彻骨的手先一步拍下来。
“二哥,你发烧了是不是?”
“没事,回去吃点药就好。”
沉默的车厢里突然响起迟景然的惊呼,惹得前排的顾铭珬和顾铭珩同时回头,顾铭琛只好强撑着坐直了身子。
“铭琛?”
“二哥?”
“我不要紧,只是着了点凉。”
迟景然不相信顾铭琛这样轻描淡写的解释,探着身子向前嘱咐顾铭珩。
“大哥,路过药店停一下车,我去买点药。”
“是退烧的吗?家里备着,回去我找找。”
“我还要再买一些其他药品。”
这段时间忙于料理顾德盛的后事,期间宋秉恒虽然来过几次却也没有时间去找他询问顾铭琛的检查结果,迟景然多留着心注意顾铭琛自知他这几天胃病犯得勤快,寻常的退烧药自然不敢给他喝,只能找别的理由,幸得顾铭珩没有多问的习惯,又有求必应才应付过去。
顾德盛这突然一走,他们兄弟四个回到老宅,看到家中女眷小儿又不免心酸,许曼云这些天精神体力都消耗极大,情绪又不稳定,宋秉恒跟过来为她注 少量的镇静剂才勉强入睡,顾铭珩和顾铭珬各自带了妻儿妻女回房休息,大厅只剩下了迟景然和顾铭琛。
“二哥,我冲了药剂,你先喝了。”
“先放着,你也上楼。”
人都走光后,顾铭琛便颓然的陷入沙发里抬手捏着眉心,迟景然取了药冲好递至他面前,听着他疲惫沙哑几乎不成调的声音,心疼之余不免心急。
“你快喝药,再要是咳起来又要遭罪了。”
顾铭琛抬起头,眼神略显空洞迷茫,盯着眼前的杯子怔忪了片刻才接过来饮尽,他喝的又快又急像是和自己赌气又像是和别人赌气,不过喝了几口便呛咳起来,迟景然急忙接下他手中的杯子为他拍背顺气,还是眼睁睁看着他将刚刚喝下去的药剂吐出来。
“我先扶你上楼躺会儿,好一些的话再吃药。”
“景然,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好,我先回房,你有事叫我。”
迟景然看了看顾铭琛伏在沙发扶手上越发清瘦的身影,终究不愿意违逆他,起身去卫生间拿了拖布将地板清理干净,又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才慢慢上楼。
顾铭琛身上冷热交替,他感觉到冷汗 衬衣 地站在身上,那些熟悉的疼痛一次比一次汹涌疯狂,他 着牙关不愿意去管,空无一人的大厅里只听见他略显低沉的呼吸。
锦瑟入住酒店的服务人员说她早在登机前半个小时便已经退房离开,机场大厅的监控录像却没有拍到她登机,甚至机场所有的视频都没有她的身影,顾铭琛心急如焚却分身乏术,早上那会儿迫不得已给沈琉璃打了电话求助,只是一天过去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他心知以迟景然的性格定然是已经开始怪罪于她。
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顾铭琛已经多少有些头脑昏沉,他接起来电话声音干涩地几乎听不见,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水杯灌了几口已经凉却的水,胃中应激而起的痉/挛让他瞬间弯起腰屏住呼吸。
“铭琛?”
“找到没?”
“你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锦瑟,找到没?”
“找到了。”
“她在哪?为什么不接电话?”
“铭琛,锦瑟。。。”
“快说。”
“锦瑟出了车祸,头部受了创伤,至今还在昏迷中。”
“怎么会出车祸?锦瑟有没有危险?”
“锦瑟暂时没有危险,只是脑中有血块,清醒过来还需要些时间。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但是据当地警方透露,事故发生时,他们的车处于超速状态。”
“他们?”
“和锦瑟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男孩子,伤得要比她严重,而且。。。”
“而且什么?”
“他本身患有心脏病,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出现了室颤。”
“他人怎么样?”
顾铭琛握着电话瞬间直起身子,他自己便有心脏疾病,深知出现室颤会有多严重。
“抢救过来了,不过他也在昏迷中。”
沈琉璃隔着听筒还是察觉出了顾铭琛的异状,她略微顿了顿,没再说话。
“继续说。”
“他们的车撞在了桥的护栏上差点翻至河中,应该是在施救的过程中遗失了他们的身份证件和手机,所以警方才迟迟没有联系到你们,期间因为那个男孩子情况危急便将两个人一起转了院,我也是辗转了几次才打听到,所以迟了些。”
“谁开的车?”
“是那个男孩子。”
“车呢?车在哪?”
“被拖走了。”
“琉璃,我想第一时间知道车祸原因。”
“最迟明天早上应该会出来,我让人直接传真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