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与蔷薇花-第2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大学,又在90年代灵光一现地跟着大佬下海经商,慢慢地成了改革开放后先富起来的一群人。
他和慕夏妈妈从相亲认识到结婚大概半年,一开始也是个合格的好父亲。慕夏童年无忧无虑,上下学有轿车接送,吃喝不愁,他妈书香门第,因为老慕的收入不用工作,学摄影还入了协会,怎么看都像电视剧才有的家庭。
谁知老慕联系上初恋了,好丈夫好父亲摇身一变,虽没有短过他们母子什么,亲情上的隔阂却是物质难以弥补的。
“我听我妈说过,小三不如她漂亮也不如她读的书多有文化,和老慕情况差不多,高中读完就去打工了。后来是小三主动联系的我爸,怎么搞到一起……也不懂。去B市前听说小三离婚了自己带小孩,我说呢,为什么能搞上我爸还带拖油瓶……”
说到这儿,慕夏冷哼一声,埋头狠狠地抽了口烟。
蓝莓味的甜腻和窗外降临的夜幕相映成趣,游弋站在阳台边看小区外面,把窗帘拉上:“你爸的车好像走了……不打个电话?”
“打个屁!”慕夏声音突然大起来,“他考虑过我和我妈的感受吗?!我就比那小孩大九岁,多久的事?!我他妈念小学的事!我才……我妈……”
他猛地情绪爆发,之前压低声音碎碎念时显得无奈悲哀,这时却突兀难过了。
慕夏说到最后说不下去,又坐回沙发上。他把烟头摁在一边灭了,抬手捂住自己的脸,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心也揪着痛。
早就知道的事与现实结果摆在面前,慕夏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游弋被他吓了一跳,想了想从阳台走到他身边坐下,拽了把慕夏的胳膊。他迷茫地抬起头,眼角发红,却没有哭,游弋心念一动,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抱住了慕夏。
他不善言辞,年纪还小,没见过许多成人间的纠葛,毫无经验不懂如何劝导,只好笨拙地把慕夏的脑袋往自己肩膀、胸口按,手忙脚乱地安慰他像顺毛一只受伤后还有应激反应的小动物,嘴里小声喊,慕夏,慕夏。
“我没事。”慕夏说,抽了抽鼻子,手搁在游弋身侧,“就是接受不了——我和我妈的矛盾说归说,但我妈哪里不好吗,他非要这样?”
游弋问:“你要不要给阿姨打个电话?”
慕夏坐直了,脸色疲惫地点点头,从一边拿过了手机。屏幕上老慕的未接电话好几个,打到最后似乎放弃了,他不爱和慕夏发微信,大概也愿意让他静一静。
他熟练地从通讯录里拖出梁宁女士的电话,备注还写的“梁老板”,手却迟迟没按下拨号键——慕夏的直觉在说他妈妈肯定知道,但这么急地要回G市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他们要离婚征求他的意见?老慕父母不能同意吧。
“打吗?”游弋说,“你通电话我就去书房待一待。”
慕夏被他说笑了,大石头落地了一半,轻快地拨出去号码:“不用,我们聊天你听不懂。”
游弋单腿横在慕夏膝盖上,拿过遥控器把电视里转播的足球赛声音调小。他倚着沙发背,直直望向慕夏,打电话时坐得勉强端正,表情却前所未见地很是失落。
他五官单拆开都清淡,单眼皮,薄唇,鼻梁挺直,组合在一起反而没那么冷清。这时慕夏皱着眉,细长的眼角微微垂着,压低声音说话。
“我暂时不愿回去,住在同学家,你不要担心。自己静一静,要这么快接受,绝对不可能。”他本还需要发泄,在母亲的脆弱面前立刻镇定起来,“我不赞成你们离婚——什么都便宜那个女的……他是最近才知道孩子是自己的吗?”
梁宁说了些什么,慕夏听完眉头皱得更紧:“好,没事,你不要哭了,我们再商量过。春节回不回家随便你……记得跟外婆打电话。”
讲完这一句他挂断通话,把手机往沙发角落一扔,整个人倒在游弋身上。
游弋揉他的头发:“阿姨怎么说?”
“就来这边读书前还抓到他们约会,我妈直接告诉了公婆,两边暂时都消停过。现在那女的突然把小孩推出来做亲子鉴定,恐怕是她自己带孩子又没正经工作,日子不好熬,想我爸快点离婚。”慕夏玩着他的手指,没之前那么暴躁了,“其实仔细一想,爷爷那边的亲戚对儿媳妇满意得不得了,应该不会同意他这样。”
游弋不了解他们家里事,只好慕夏说什么他就“哦”一声。
沙发上横着的人翻了个身抱住游弋腰:“我跟我妈商量过年不要回去G市,或者他们回去,我不想……看到老慕就来气。”
“自己住?”游弋捏住他的鼻子,“还是说过来蹭吃蹭喝?”
慕夏的眼睛眨了眨,挥开游弋的手,有点小心地问:“住你家……可以吗?要是可以,我真不回去了。”
游弋笑,环顾自家不太有生活气息的客厅和厨房:“可以吧。”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和轻飘飘的语气词,慕夏躺在沙发上,眼睛被暖黄色吊灯照得有点痛。他抬手揉了揉,感觉眼角湿了,游弋在他边上看球赛,一抬脚就能架上对方肩膀又被嫌弃地挠脚心不得不缩起腿。
万家灯火,寒假悄然来临,他所走的路与想象中截然不同。
后来慕夏偶然从一本书上看到所谓原生家庭带给普通人的影响,根深蒂固,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剔除。他反省,过分患得患失的性格大概与这有关,偏向独立的生活态度也离不开老慕犯的错误,何况他还时常用对方的行为警醒自己。
这些兴许就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印记,改不掉,只能心平气和地接受,慢慢妥协。
他在脾气最阴晴不定的时候遇到游弋,两个充满共同点的人在一起了,身上的棱角尚未磨平,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与矛盾握手言和。
如果没有游弋呢,慕夏想,也许会有另一个人,带着他走向成熟的未来。
但已经是他了,既定事实无法修改,他对结果也相当满意——用林檎的话说这叫宿命论,在这一刻,他遇见游弋。
慕夏喜欢这个说法。
游弋不知道慕夏怎么和家人沟通,或许大人们已经开始焦头烂额,反正慕夏没多费劲就带着换洗衣服和寒假作业过来了。
“除夕之前回去,等初五再到这边。”慕夏窝在沙发前,和游弋抢外卖的麻辣香锅。
他现在已经能吃一点辣了,游弋说以前的讲究都是矫情,遇到好吃的还不是把那些矜持都扔掉。慕夏反驳不能,只好用一块排骨堵住了游弋的嘴。
吐出那块骨头,游弋拿筷子在碗里四处寻觅肉类:“所以还是得回家过三十?”
慕夏:“肯定的啊,我还没到能随心所欲的时候呢,舍不得?”
游弋最后夹了块藕片,磨牙一样啃,含糊地说:“有点儿……年三十我去外婆那边,烟姐也在,爸妈到时候估计也要视频吧。”
分别的时间从一个月缩减到一周已经足够让人欣喜,以至于慕夏愣是被这消息冲淡了家事带来的心绪复杂。
他住在游弋那儿,林家兄妹听说,只当他不想回家而游弋父母不在刚好能住一个人,还打趣过G市哪有我们这里好。约出去玩过几次,作业当然没人先写,放假的氛围倒是很足,南方湿冷的气候与难得放晴的苍穹,好像能驱散所有阴霾。
玩累了就在家打游戏,或者慕夏练习素描和水粉,游弋蹲他旁边抱着iPad看上课时来不及补的新番。
有天太阳暖暖的,慕夏对游弋说:“我们这叫提前体验同居生活吗?”
这话传入对方耳朵时,游弋正和亟待解冻的牛排作斗争,他下意识地应了慕夏,举着手机查“如何解冻牛排”,然后连肉带包装浸入冷水。
慕夏捧着自己的速写本,走过去靠在厨房的门框上:“有没有听呀。”
“忙呢。”游弋说,“听了啊,同居嘛……等以后都挣了钱,才好说‘生活’啊。我们现在就成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米虫。”
哑然失笑,慕夏却对他的观点表示赞同。
游弋戳了戳牛肉:“好像可以,先放一会儿。米虫小夏,你不是要画画吗?”
他把速写本一翻过去,游弋看了无言以对。空白本子上,几根线条勾勒出了和客厅走廊相似的布局,厨房里有个迷茫的背影,手足无措,好像第一次使用过完飘蓬的新手,抽象却生动的一个草稿。
游弋黑线:“怎么都画我?”
慕夏示意他去洗手:“看到你就画你呗,等以后进大学上课,还要学人体。到时候希望我们还在一起,我就不用找别的模特了。”
游弋一愣,没明白过意思:“什么人体……?”
慕夏:“裸|体。”
言罢他啪地一声把厚厚的速写本合上,动静在心里有鬼的人听来像一声春雷。游弋眼睛飞快地眨了眨,好似暗中脑补短短两个字后的画面,瞬间烧红了脸转过身:“出去,烦得很,不帮忙净添乱!”
哎呀呀害羞了,慕夏吹了声口哨,赶在对方恼羞成怒前连忙抱着本子溜之大吉。
游弋第一次煎牛排,成果斐然,至少超过那次清汤寡水的面条。慕夏说都是调味包和快手产品的功劳,却也架不住承认某人比自己有天赋。
他表扬完,游弋非常开心:“那明天继续?我买了好几种。”
慕夏:“别……我想吃火锅了。”
游弋:“虚伪。”
他盯着盘子不说话,餐桌下,慕夏踩住游弋的脚背。对诸如此类的小动作,游弋已经十分习惯,没有了开始的无所适从,肢体接触从陌生到熟悉甚至习以为常,是个不错的好兆头。
“游弋。”慕夏喊他,脚趾蹭着他露出来的踝骨。
被叫到名字的人看向慕夏,眼睛里的光温温柔柔,没了校服课桌和宿舍叠起来的棉被烘托气氛,平白无故多出的日常感容易让人忘词。
他半晌没说话,游弋眼角弯起来:“干什么啊?”
慕夏目光错开了一瞬,接着轻声说:“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你真好。”
他不提永远和承诺,措辞过分小心翼翼,避开了誓言。平时把喜欢和宝贝挂在嘴边,这种时候却油嘴滑舌不起来,慕夏说完后笑了笑,脚也从游弋的拖鞋上挪开,低头咬最后几口牛排,感觉空气安静。
“我很高兴。”游弋突然说,“你需要我。”
接着他们都不再提这段小插曲,慕夏觉得游弋不仅是他的男朋友,有时候也懂他得过分,好似很多说不完的话,游弋都能从只言片语里猜到。
换作一年前,他无论如何不相信自己幸运到能在十六七岁就遇到这个人。
慕夏回G市的飞机在大年二十九,他像嫌弃自己家乡似的,卡着时间回,又卡着时间走,一天也不想多待。游弋送他去机场,早早地去办完手续他也不离开,和慕夏一起坐在安检外的凳子上发呆。
“你回去吧。”慕夏握他的手,放在嘴边哈气,“我一会儿进去了。”
游弋被他拉着,掌心暖热而湿润:“再过会儿。”
慕夏侧头去看游弋的表情:“这才多久,过几天就回来了,毕业之后你怎么办?”
“考一起的大学啊。”游弋理所当然地说。
慕夏愣了,他只知道自己的目标,却没做过具体的规划,游弋这么一说他才发现具体在哪、某一所学校,他都一片空白。但慕夏没表露出来,他含混地应了,借角落的掩护亲游弋的指尖,摩挲指根的薄茧。
“哎。”游弋叫他,“过年的时候河边有灯会,你早点回来,我们去看。”
慕夏:“我们啊。”
游弋:“我,和你,不叫林战他们了,每次都跟着,烦人。”
远在城里的林战打了个喷嚏。
最里面新开了一个安检口,慕夏站起来拿起自己的背包:“好像要走了。”
游弋坐着没动:“走呗。”
揉了揉游弋的头发,夏天时他还剪得像劳改少年,现在已经长得快挡住眼睛了。慕夏没头没尾地说:“这么着比短发好看,别剪啊——走了。”
他轻快地跑了两步跟上安检队伍最末端,没敢回头找游弋,又想见他,掏出手机开了前置摄像头,去晃身后的人潮汹涌。
机场人来人往,广播音回荡在出发大厅,哪一趟航班因为暴雪延误,哪一趟航班即将起飞请乘客某某某速到登机口。天南地北的方言,乡音,标准的普通话交织着,吵得脑仁疼,人们有的离开,有的回家。
慕夏没从屏幕里找到游弋,他有点失落,切出界面却收到了新消息。
某人的微信头像应慕夏的要求换上了男朋友精心手绘的小老虎,和网红猫咪表情包看起来不像在一个次元。
“路上睡一会儿,到了跟我说,亲亲。”
不是他的风格,慕夏干咳两声。
但还是有点萌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想写同居,结果发现小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