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歌-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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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声越来越大,烈阳从树林里的缝隙射进来,时不时有鸟扑动翅膀带来的憋闷声,好像离秦怀臻愈来愈近,像在有意无意地包围他。
秦怀臻感觉有些晕眩,似乎有根银针在他绷紧的心弦上一刺,他单手撑着旁边的树干,另一只手按着头。
直觉告诉他,眼下发生的离奇古怪事,绝对与那个人有关,秦怀臻越想越觉得事情远不止表面上这么简单。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生长,在外无尽凿打,吸食他脑里的血肉。蠕虫从伤口的洞里爬来爬去,虫身经过伤口的边缘摩梭,夹带着粘腻的汁液。
又恶心,又恐慌。
声音都夹杂在一起,变成了难以区分的噪音,高尖又蛮杂。
“咝……”
就在秦怀臻胡思乱想的时候,树枝间开始陆陆续续地出现一条条蛇,吐着信子,绕着树干。它们个个颜色鲜艳,似那商店贩卖的昂贵布绸,所有讨喜鲜丽的颜色都聚集一身,但却给人一种不明的颤栗。
不出一刻,它们全部都向秦怀臻爬去,此刻的他早已乱了方寸,眼睛大睁着却空如死洞,苍白的脸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嘴角也止不住地微颤。
那些蛇自秦怀臻的脚尖开始缠绕,慢慢向上,到腰身,到脖颈,一条一条密不透风。
很快,秦怀臻全身上下缠满了颜色鲜艳的蛇,他就像一个养蛇的木架子,一动不动。
此刻,远处传来脚步声,每一步都很轻盈,似是一只灵巧的动物,踏过枯叶,发出轻微的脆响。
晏清走到秦怀臻的面前,眼前的他已经被蛇团团包绕。
晏清笑着说:“我找到你了。”
晏清迅速地抽出背后的白刃,刀尖锋利无比,轻巧地划开了几条蛇腹,血肉绽开。其余显露在外的蛇头,被他以轻柔的力劲,一一划掉,蛇头上的黑圆眼珠也逐渐失去了光泽。
浑身的蛇已被清理干净,秦怀臻满身泥泞,脸上还沾染着蛇身上残留的粘液。他双手环膝,眼睛睁着,空洞无比,像是个饱受寒冻的濒死之人。
晏清收起剑后,低头蹲下看着秦怀臻,金黄色的发丝垂了下来,他顺手把发丝挽到耳后,用指尖轻抚着秦怀臻的脸庞,笑了笑。
“看来,我应该再晚点来。”晏清轻声说着。
说罢,埋在晏清周边的丝绳一下子就弹了起来,像觊觎已久的黑豹,找到伺机就立即出动。
晏清被绑得死死的,动弹不得。他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秦怀臻。
秦怀臻站了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看见一身的粘液,皱了皱眉,迅速脱掉灰蝉纱衣,只剩下一件白色单绸,他随手拎起那污秽不堪的纱衣,把它甩在草丛旁。
秦怀臻走了过来,那绸衣单薄,但也恰好勾勒出他修长纤细的身躯,他附下身来,用手捏着晏清的下巴,满脸嘲讽:“你不是要杀我吗?”
“我劝你识相点,马上带我出去。”秦怀臻右手拿着剑,架在晏清的脖子上。
“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走,身边的风景都千篇一律吗。”晏清抬眼看着秦怀臻,恢复了往日面无表情的脸。
“我一点也不想听你解释。”秦怀臻仰了仰头,眼里尽是轻蔑与不信任。
“这座山可比你想像得大多了,树木错综复杂,虽有律可循,但以你现在的体力,今日怕是走不出去了。”晏清挑眉说着。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秦怀臻说着,把刀刃立了起来,只要他的手稍微用力,那剑锋就会直接刺穿晏清的脖颈。
“那公子又何尝有选择?”晏清反问道,他的声音很轻,但却毫无胆怯,有的只是碧绿眼睛里虚渺无谓。
“呵。。。。。。哈哈哈哈”秦怀臻止不住地大笑,他把剑拿了下来收回刀鞘里,看着晏清又道:“先生真是有意思啊!”
“我越来越好奇,我们平生素昧蒙面,你为何要想尽方法来加害于我,闹得现在这般地步,又是何苦呢?先生可知,如此耗下去,我并不认为你能有什么善终。”秦怀臻言语里透着威胁,双眸没有一丝光亮,沉沉地盯着晏清。
“公子若是能设法出去再来质问,那样听起来会有底气些。”
秦怀臻笑得眼睛弯成条,走上前横抱起晏清。
“先生总能说出让人意料之外的话,也对,那为了加紧路程,得让先生委屈一下了。”秦怀臻双手环抱着晏清,手指固定在丝绸上。
“只怕是路途遥远,公子受不住了。”晏清轻声说着。
“不妨不妨,先生轻巧。”秦怀臻笑着答复到。
晏清见状也不再多言,只是望着秦怀臻,笑了笑。
秦怀臻一跃就到树上,看着晏清。
“公子轻功如此了得,为何刚才不使此法避开?”
“那不就辜负了先生,费尽心思为我制做的万声虫障嘛,这好不容易能见到活的,可别浪费了。”秦怀臻低头笑道。
【安城·秦府】
已是酉时,各家早已熄了灯火,而秦将军的屋内却亮着红烛光。
秦乐远手拿铜杯,杯里盛着佳酿,笑着看向秦夫人。
眼前的秦夫人一身红袍,脸上抹着艳丽的胭脂,嘴上涂着朱红的口脂,耳挂金饰,似一位出嫁的新娘子。
“夫人今日可真美。”秦乐远笑着说。
“难道我以前不漂亮。”秦夫人走到秦乐远身边,夺过铜杯一饮而尽。
“不,夫人一直都很美。”秦乐远搂过秦夫人的腰,秦夫人顺势就坐在了秦乐远腿上。
“要不是趁那个坏小子还没回来,我才不会打扮得这么周整给你看。”秦夫人嘟着嘴说着。
“好了,趁着那逆子还没回来,夫人,这季节虽不是春宵,但也值千金啊。”秦乐远坏笑到。
秦夫人听后脸都涨红了忙说:“知道了,知道了。。。。”
夜晚酉时,秦府最亮的一盏灯灭了。
【安城·太师傅院】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求求你别再这样了!我帮你,我帮你好不好?我帮你杀了他!”
第7章 目的
【郊外·无名山】
已是申时,烈阳高照,晒干了叶子储存的水分,空气中散发着黏腻的草腥味,热流向四处滚动。
秦怀臻环抱着双手双脚都被绑得严实的晏清,从一个枝干跃到另一个枝干,衣身背后早已浸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他们走了将尽半个时辰,也不见得有何改变,周围跟来时的路并没有太大区别。
晏清微眯着眼,到需要转弯时才说要去哪边,就像随口一答那般。秦怀臻倒也不恼,每次在询问后就笑着来一句:“先生可是确定?”可每次还未等到回答就往说的方向走去。
就这样,以为会到时间的尽头。
就在这一次晏清说往哪个方向走时,秦怀臻却停下脚步,轻放下晏清,把他倚在树旁。晏清有些疑惑,但这样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现在的他依然面露浅笑。
秦怀臻站起来,双手往上伸了伸,笑着说:“这山还真是大啊,走了半天都走不出去。”
晏清依旧没有说话,而是嘴角稍弯,他那鹅黄色的发带被绳子绑住,在背后形成一个拱形。
秦怀臻转过身去,俯身摘了一朵怒盛的九里香走过来,那花瓣是白色的,轻薄得似晨日里摊贩卖的嫩豆花,用筷子一碰就碎成散状。
他蹲下来,挽了挽晏清的耳发,将那朵白花别上去。秦怀臻的动作异常温柔,眼里似有一片柔情。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其实是个难得的美人啊。”秦怀臻托腮看着晏清道。
热流在空气中弥散,蝉鸣也夹杂在其中,层起波浪,荡起了晏清的金丝。晏清看着他,表情并没有太大改变,只是轻轻说道:“照公子的速度,我们今日也许是出不去了。”
“先生别着急啊,时间可还长着呢,天还未近黄昏,不要忙着下结论。”秦怀臻笑着往上指了指。
“这里虽离安城近,但我却从未到过这儿,这漫山遍野的,竟没有一个人看守,那楚帝还真是放心啊。”秦怀臻自说自话地转身叉着腰故作左顾右盼,发带轻轻飘起,搭在他那浸着汗珠的衣上。
他走近草丛,一只手单叉着腰,另一只手在其中不断的找寻些什么,还没让人察觉出他要干什么,很快的便伸了回来,手里多了个棕色的团物。
仔细一看,是不久前被晏清砍掉的蛇头,蛇身还沾着湿润的泥土,黄色的尖牙依然暴露在空气中,头上的两个黑珠子,早已失去了光泽,剩的只有眶周少量结成块的粘液,和正竭力往鳞片上爬出来的黑色蠕虫。
秦怀臻转过头来,把蛇头拿在手上肆意晃动,笑着说:“看看,我算是找到了。”随即就单手抽出别在腰间的剑,握紧后用剑尖往地上一划,此刻的举动在那温润的阳光下弹出了几条金线。
“无论这些是不是你做的,如此浩大的工程,请人帮忙都需要不少的时间和银子,何况要挖空这满山的树也要花费不少精力吧?”秦怀臻站在晏清面前笑着说。
“先生真是费心了,这每一根线,不仅要细致无比,还要韧性够强,毕竟要连通整个山脉,不做得精细些,还真是不能突显出先生的聪明才智呢。“秦怀臻捡起地上的丝线细细观察到。
“我每走一步,就会触动一根丝线,每一根丝线都可以使千米开外的草丛移位,以至于我再怎么做标记也无用。”秦怀臻有意无意的牵动着衣角。
“毕竟,我还没耐心到把整个山都做上记号。那中间的湖泊,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所有金线的汇聚地,你最初不进去,就是怕扰了方阵。”
秦怀臻咧着嘴角,不动声色的的盯着晏清。
“我一离开,你就捉捕为了定位的草鲩,然后进行布置,不过我没想通,你为何要如此对这种毫无价值的东西?难道说你有虐动物的嗜好?”
“公子,光说过过嘴瘾,与你刚才满头大汗的样子无半分区别。”晏清闭了闭眼睛,说道。
“呵,那还真是让先生您见笑了。”秦怀臻拿起剑往地上刺去,一横,地上随即出现了大片成网的金线,原本埋放着金线的位置出现了一根根细致的剑痕。
秦怀臻黑色的发丝迎风飘起,有一股淡淡的酒香味,他那撩人的眼里尽是轻蔑,下颏轻轻抬起,像极了终结的报幕者。
晏清眼里轻轻亮起,随即又是无声的轻笑,说不出的温柔,好像这个表情只是一个面具,掩饰而已。
“这一根是从我们走的路里,伸得最长的。”秦怀臻从那片网里挑出一根细长的金线。
“如果我把它抽断会发生什么呢?”秦怀臻歪着头笑着说,随即手一拉,那根金线轻松的就被拉了出来,犹如绣坊的丝线。
带来的,却是轻微的震动,慢慢地越来越近,地上的泥土大裂张开,旁边的树干开始摇动,树冠间单影的鸟禽瞬间飞离,直到秦怀臻拉出的金线有一丈长时,刹那间地崩山摇,似乎远处有树在缓慢地往前挪移,好像碰到了什么,顷刻倒下,周围的树也接连发出倒下脆响。
倒落的树桠全部指着同一个方向,像是濒死的囚徒对神明无用的忏悔,直到宣布死亡的那一刻,侥幸的心理化为动作,永远凝固在此刻。
树木倾倒的地方竟开出了一条道路,正对中央湖泊。
“我们回来了,先生。”秦怀臻牵着线笑对着晏清。
秦怀臻横抱起晏清,一个轻跃就在最近的树干站立,笑着对他说:“看来要比预计的早些出去了。”说罢便纵身一跃到对面的树干上去。
半个时辰后已是将近黄昏,天边从蓝色变成了淡黄色,远处倾倒的树干也变成一片模糊不清的黑影,偶尔有几只飞鸟停驻,观望着远处低着头,系着两匹驼物的马。
秦怀臻抱着晏清走出来时,身面的树林早已漆黑,秦怀臻脸带微笑的把晏清放了下来,走到前面解下了那匹驼着他行李的马,一个纵身就跨了上去,抓住马栓,让马驶过来。
“好了先生,虽然我对你设的这些游戏,以及之间的始源很感兴趣,但我更喜欢金线巷里的美人和黄梅佳酿,时侯也不早了,那么我们就有缘再相会。”秦怀臻伸出一只手摇了摇,转身便驾马而去。
晏清看着秦怀臻远去的背影,笑着转向树林里说道:“你可以出来了。”
秦乐远从树林里走出,疾步来到晏清面前,拿起手中的长剑,自他的肩部往下划,那丝绸瞬间迎刃碎开,晏清站起来拍了拍肩上的灰尘。
“先生,我那逆子究竟有无根苗?”秦乐远轻声询问到,语气里带有一丝急迫。
晏清笑道:“公子聪慧,此阵轻松就被他破解,相信日后必有大为。”
“那便好,只是怀臻以后就麻烦先生多多管教了。”
“不妨事。”晏清笑着,他温润的声音总是可以平抚人的情绪。
秦乐远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