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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行云流水-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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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行云摸着小叶熊,把它揣到心口来,没关系,不会有事的……

    娘会保护我的。

    可母亲的臂膀却够不着他,很快,两个壮奴朝他走来,楚行云还要挣扎,被一脚踢翻在地,拳头密密匝匝地打下来,疼得他不停蜷缩,像小刺猬般团成小球。两仆人又蹲下来,硬把他四肢扯开,一个轮番扇他巴掌,另一个狠命揣他肚子,打得楚行云全身痉挛,鼻子嘴角都是血,最后拖死人似的拖到老爷面前。

    钱老爷还没尝过味,自不想把小行云弄死,何况他素来看朱老爷不顺眼,只是该给的面子要给足,故叫人毒打一顿。本想打完便送到自己房里温存一番,可看着楚行云被打成个猪头样,鼻青脸肿,大倒胃口,遂一挥手,叫人扔进地窖里,思过。

    两壮奴又把楚行云拉下去,母夜叉来引路,她故意拣了条石子路走,好让小行云被一粒粒地硌着拖,开了地窖门,她狞笑道:“把这贱货丢进去。”

    两壮汉正准备扔,母夜叉却眼尖地发现他手里正握着什么东西,她俯下身欲夺之,不料楚行云用尽一身气力,攥得死紧死紧。

    她冷哼一声,指使奴仆:“把他手里的东西抢过来。”

    小行云咬碎牙关死命抓着,拼命扭打挣扎,母夜叉冷不丁地抬起脚,踩上他肚子。

    “啊——”楚行云疼得痛叫一声,却咬着下唇还是要反抗,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他的楚叶熊,娘亲手做的小叶熊,被抢走了……

    他登时急得眼都红了,大叫道:“还给我!还给我!你还给我!”

    母夜叉漫不经心地拿来看一下,皱一下眉,嘟囔了一句:“什么玩意儿”,随手扔了……

    小行云疯了似的要扑过来,却被奴仆按住,只能像受了伤的小狼,恨恨地盯着人看。母夜叉受了这目光,轻蔑一笑,把他往地窖里狠狠一推,“砰”地合上了门。

    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而来——

    翻起的浓墨泼了这一卷旧梦,谢流水骤然惊醒,他有些迷糊地看着四周,麟吐玉书的床、乱七八糟的被,以及一只安稳沉睡的楚行云。

    他已经长这么大了……

    有钱、有名、有武功,再不会有人打他、抓他、把他关进地窖……

    再不会连一只小叶熊都守不住了。

    谢流水看了一会楚行云的睡颜,自己又慢慢地融回墙里,睡了。

    过一会儿,他又浮出来,看见楚行云脑袋还埋在大大的一叶熊里,毛绒绒的熊热得他额角微汗,却怎么也不愿放手。

    谢流水盯了良久,扭头又溜进墙里。

    可没一会,他又从墙体里滑出半截身子,见楚行云仍睡得很沉,大约是累坏了……

    某种情绪捺下去又竖起来,不倒翁似的惹人烦,最后,谢小魂认命般叹了声气,悄悄融进那只巨大的一叶熊里。

    他抬起毛绒绒的熊手臂,轻轻地拥住了楚行云。

    抱抱你吧。

    偷偷躲在熊里的谢流水,这么想着,渐渐也睡沉了。
第十六回 行路难1


    述前夜拾花役魂,

    百鬼手无影丝阵。

    楚行云醒来时,已是晌午,他麻溜地翻身下床,却觉得有点不对劲——

    身旁这只熊……跟着他跳下来了。

    楚行云盯着这一头站立的熊,觉得人世间,颇有些微妙。

    熊里的谢流水在这目光下直冒冷汗,他本想趁楚行云没醒,就缩回墙里。谁知这熊竟有进无出,三魂七魄皆困死于此,任他翻颠打滚就是不得脱。

    楚行云瞧见牵魂丝隐进熊身,这里边是谁,昭然若揭。可盯了好一会,却毫无动静,想这谢贼子好歹也是二十七八的大男人了,钻到自己的玩偶熊里还躲着不出来,算什么事儿呀。当即一把扯过牵魂丝,没好气道:“你是有什么毛病?”

    谢流水在熊里翻了个白眼,心道:是是是,我脑抽、我犯贱、我自作多情,总行了吧。想着便转过身,背对楚行云,不理他。牵魂丝拽得痛,但小流水不愿流露出来,故转了个童女腔,娇滴滴地开始哭,时不时掺几句脆生生的“行云哥哥”,梨花带雨惹人怜。

    不得不说这谢九流的变音确实以假乱真,但楚行云听着讨厌,又拔不出谢小人,气得把熊推倒在地,拽开后背拉链,硬生生将他从熊里刨出来——

    只瞧谢魂灵身上,牢牢地粘了好些杏花干。

    楚行云感到奇怪,当初自己做这玩偶熊时,为了效仿娘,便择了些干花进去,不知为何却将谢小魂粘住了。他伸手去拨弄那杏花,不料竟黏得死死的,于是狠力一撕,弄得谢童女又哭天喊地,唤起“行云哥哥”来。

    他忽而想起,前夜人头窟里石刻画前,曾答应谢流水三日后去看杏花,算来便是明日了。只是朝不谋夕,谁又知瞬息变故,但瞧此人也没再提这桩事,到时浑赖过去好了。

    反正这人地痞流氓,又何必讲那言必行行必果。

    如今形式波谲云诡,楚行云本想径直去李府蹲点,早谋划早布局。

    谢流水却不依了,闹他要去管谢尸体。行云早把这茬忘了个一干二净,不过他昨日从密道出来时,已将眠阳花田里的肉身藏到他打猎用的小据点,跟鱼干一起存于地窖,自认为是仁至义尽了。料想今夜必有一场恶斗,实在不愿徒增是非。

    奈何谢闹闹聒噪得超乎想象,一会是沧桑叔叹命运苦,一会是美少`妇骂负心郎,乞丐哭诉、泼皮耍赖、婆娘骂街,小小的喉咙里像住了个人间。鸡鸣犬吠红尘闹,烦得楚行云直想捏爆他嗓子眼,叫天地安宁。遂奚落道:

    “你这口技怎不留着表演?好财路呀。不过,大名鼎鼎的不落平阳坐在包子铺前,腹中空空囊中更空空,倒也好风景。”

    谢贱贱一愣,想那日在天街,果然后头飘了朵小尾巴云,故笑嘻嘻地答:“承蒙楚侠客挂念。京中有善口技者,是我师傅也。”说着,悄悄凑到耳边来,“我大前夜才给你表演过呢,忘啦?”

    楚行云面无表情地举起双手,捂住耳朵,就这么下山去。

    可红尘中,还有许多甲乙丙丁,平生最爱投以目光之洗礼,故生而为人,实在难以随心所欲。任谢小魂百般折磨、千般刁难,楚行云也要站如松、行如风、不动如山。最后谢流水万般无奈了,只好利诱:“你不想知道展连的事了?”

    一语中的,但楚行云佯装不在意:“此事我自会去查,不劳你编故事了。”

    “我又怎么编故事了。如今变成这魂样儿,生死由你,任你搓圆揉扁,很可以了吧……”

    “呵,搓圆揉扁,你倒是会挑词儿,怎么不提提反客为主?”

    “你什么意思?”

    楚行云转过头:“当我傻吗?人头窟里,你自言用幻境困我,没成功,反被女童怨鬼冲撞,才在体外成了形。可事实上,你早成功了,控制我,从展连身上偷东西……”

    谢流水眯起眼睛,他想起昨夜楚行云突然醒来,张口就问展连,又想起自己梦见的小行云,便道:“你能读我记忆?”

    眼前人虽仍是嬉皮笑脸,但楚行云忽而感到蛇一般的冰冷盘上心头。他斟酌少顷,还是如实回:“见了三个片段:你偷展连东西,展连来接我,还有……你和你娘吃饭。”

    谢流水怔了一下,忽然笑了,问他:“我娘好看吗?”

    楚行云不懂这人思维怎么跳这来了,但还是“嗯”一声。老实说,谢流水的娘起止用“好看”来形容,他有生以来没见过如此绝色,便是武林第一美女赵霖婷,怕也比不及。

    心头的蛇一下跑掉了。谢流水神情一丝未改,还是笑:“反正楚侠客也没看全,不如这样,人头窟里有关你家展连的所有事,随便问。我只要你回你那据点,帮我身上的伤重新包扎,别给捂烂了。”

    “清林居在西,据点在东,绕一大圈。今日事忙,以后再去。何况等展连回来,自然真相大白,何须用你?”

    “到时又不知道回来的是哪个展连咯!就算他回来了,干嘛要对你实话实说?”

    “展连自不会骗我。”

    谢流水笑一笑:“当夜展连问你:从哪得知天阴溪的事?你敷衍他‘说来话长’,心里却在盘算怎么把跟我的事都掩盖了。你有心骗他吗?也不是,只是一来没人信什么灵魂同体,二来追源溯本,还要从我闹华楼讲起,太麻烦,某些情节还少儿不宜。你自己如此,凭什么要求别人展连就得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况你宋家长大,王宋两家向来表面和气,他若拿他当王家侍卫,就更不会对你说什么了。”谢流水又言,“说他存了坏心故意要骗你吧,可能也不是,但说他没骗你吧,偏生字字句句又都是假的。”

    楚行云皱了眉头,他听出谢流水话里有话:“你意思是,人头窟那晚,展连从头到尾说的都不是真的?”

    “我可没这么说喔,省得楚侠客又来教训我疏不间亲了。你不是信证据吗?口说无凭,眼见为实。我反客为主之后,偷了展连什么东西,你梦里自己瞧得很清楚。”

    “你从展连身上摸出个白石头……”

    “那不是石头,是个墨块。”

    墨块……白色墨块……

    雪墨!

    只听谢流水再道:“那晚寻雪墨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雪墨组,是展连自己。”

    “等等!你别张口就来。昨日在密道,分明听那黑面怪说雪墨到手了,如何又在展连身上?”

    谢流水笑:“世间有宝贝,自然也有西贝。你家展连拿的是哪一个我就不知道了。他那晚说的话,我觉得不对劲,可你傻乎乎的,我没办法,只好去搜搜身,嘿,结果偷着块雪墨,可大发了!”

    楚行云没好气:“展连有何不对劲?他平日里便是那样……”

    “不是神情性格,是他说的话不合常理。他自言带人上天阴溪后,被所谓的雪墨组攻击,带人退到林子又遇血虫,侥幸躲进白`粉山洞,化险为夷。可深更半夜,危机四伏的,他不好生安歇,自己一个人跑出来探路,什么毛病?”

    谢流水顿了一下又接道:“再退一万步,就当展连作为头领,出来为弟兄们探明前路,来探路的老大迟迟不归,作小弟的会有多心焦,他应当挂念一二。可后来困于人头窟时,他却一句也没提到他弟兄。要么是他最先躲的那个山洞出了变故,那群人折在里头,他自己出来,又或者从头到尾,就只有他一个人。”

    楚行云不认同:“展连当王家侍卫多年,和手下同生共死。而他当时确实带了人上天阴溪去,又断不会弃之不顾,那照你这说辞,这伙人岂不是蒸发了?”

    谢流水沉吟了一会,忽而道:“如果那伙人全被掉包了呢?”

    楚行云怔住。

    “我算猜明白了。那晚来李府给宋长风报信的少年,后来上山就变作无脸人,打得你跳崖,大约展连带的那批人,早就有问题了。真展连行至一半,忽而发现身边人全不是自己人,就像你遇到假展连一样,赶紧走为上计。出于某种原因,进到血虫林里,瞧他对待血虫镇定自若,不像侥幸死里逃生的家伙,大概早有准备,从山洞里拿来白`粉,开始一边撒一边寻找……”

    “若是如此,他应当……”

    “应当怎样?跑回宋府求助你和宋长风?同生共死的手下尚且不知底细了,他又怎知你俩真假?喔,难怪当夜在人头窟里,展连不顾周遭境况,偏要旧事重提向你道歉,一来试你真假,二来求个冰释前嫌、同舟共济。哎呀,好细的心思呀!”

 第十六回 行路难2

    楚行云不想理会谢流水的弦外之音,展连在他心里,一直是个说话太实诚的好孩子,故道:“你一面之词罢了。既然你执意认为展连是在寻雪墨而非探路,那你倒说说,他怎么个寻法?”

    “展连那晚是不是说过,他出来探路,并生了火堆做照明标记?”

    “是又如何?”

    “楚侠客想一想,那火堆有何特别?”

    楚行云仔细回忆,忽而想起,那火堆外有一圈圈白`粉撒的圆界。

    圆……界……

    心头一记灵光闪过。那一圈圈缩小的圆界像在确定范围,而处在圆心的火堆则像个定点,楚行云顺而想起人头窟里,石刻画前那三个发红光的大字——

    “火溪源。”谢流水笑看着他道,“你家小展连那晚探并不是路,而是地底下的火溪。先定源头点,再定分支点,接着生火做标记,两点定一线,用白`粉描出水道……”

    “等会。那晚在石刻画前见到‘火溪源’三个字,已是进到人头窟里了,展连的火堆生在洞外……”

    “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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