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流水-第2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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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雪豹调整着四肢往下蹦,他歪歪倒倒,像做滑滑梯般溜下去,赶在谢流水之前跑到死羊身边,往自己身上抹了一些羊血,接着头一歪,倒在一边,作奄奄一息状。
谢流水来了!
楚雪豹赶紧闭上眼睛装死。
谢流水轻轻一跃,登上峭壁,拔箭,单手提起他的猎物,然后转头,走了。
……走了?
楚行云气急败坏,他这么一只可怜兮兮的小雪豹倒在这里,谢流水竟然不来管一管?太可恶了!
谢流水忽觉身后异动,他转头一看,方才死了的小雪豹此时站起来,睁着一双水汪汪的蓝眼睛瞪着他。
谢流水心想瞪我作什么,我又没拿箭射'你。
这只小雪豹似乎受伤了,它踉跄着向自己走来,谢流水本能地退后了一步,他不想小雪豹沾上人味,母豹会不要它的。
可它受伤了,还流了血。
楚雪豹见火候差不多了,身子一歪,哀哀地倒在他面前。
谢流水叹气,他蹲下来,捡起小雪豹,白绒绒的一团,卧在手心里,暖暖的。
楚小豹正想跟他摊牌,转念一想,谢流水凡事都瞒着自己,这次他也要骗骗他,瞧瞧这小骗子每天都在干什么。
谢流水给它包扎,又轻轻按住小雪豹,指尖一点点移着,检查它内脏有没有受损,结果按来按去,这小东西一点反应也没有。
“奇怪,怎么不会叫?”
楚行云根本没受伤,但送佛送到西,装腔装到底,最好要叫的可怜一点,能激起谢流水的同情心,他不太清楚小雪豹是怎么叫的,瞧这些小家伙生长得有点像猫,于是,楚小豹张嘴,哀哀地叫了一声:
“喵——”
登时只见谢流水紧皱眉头,楚行云觉得不妙,恐怕叫错了,转念又想,小雪豹长得有点像白老虎,可能是这么叫的:
“嗷呜——”
谢流水眉头松动,把这只小雪豹包起来,揣进怀里。
楚雪豹毛茸茸的脑袋搁在胸口,谢流水的心跳近在咫尺,砰砰砰,一下又一下,真实有力。
楚行云动动耳朵,蹭了蹭小谢的心口,他伸出爪子,紧紧抓住……
我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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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雪豹云4
谢流水已经很多年没再穿过白衣了; 太易溅血; 太易脏,洗起来麻烦,看起来也难过。
果然,把这只石壁羊背回来; 肩头就晕了一汪红; 谢流水叹气,忽听怀中有吚吚呜呜的声音,他拉开领口,冒出一个小脑袋。
楚雪豹伸出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抬起头; 大大的蓝眼睛盯着谢流水; 看起来好不可怜,小谢用手捧着他出来:
“饿啦?”
楚小豹趴在他手心里; 乖顺地点头。
谢流水心疑; 这小畜‘生怎么听得懂?转念间; 又见这小东西摇头晃脑地; 用小爪子一下一下蹭着脸; 心头那点疑虑便消散了。
这只雪豹未免太过孱弱; 才巴掌大,谢流水抱着他,给他喂了点生牛乳。
楚小豹伸舌尝了一点; 又噗噗吐掉; 直勾勾盯着谢流水手中的烤鸡。
“想吃?”
谢流水把手中油滋滋的鸡腿伸过来; 楚雪豹窸窸窣窣地凑过去,嗷呜张嘴,正要叼走,那只手一缩,亮泽香嫩的鸡肉立刻退远,落进谢流水自己嘴里,撕下一大口,正津津有味地咀嚼着。
楚小豹转头冲他发出威胁性的咕噜声,谢流水笑了一下,把另一半鸡腿撕给他:
“小馋豹,我看山上那些豹子都吃玉,你怎么要吃肉?”
楚雪豹装聋作哑,只管咬住眼前的香喷喷的鸡腿,粉色的小鼻子动了动,嗅一嗅眼前白色的袖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谢流水身上也有鸡腿这样温热的香气。
谢流水看着眼前这只小家伙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知怎的,想到外头的楚行云,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应该一切都好吧。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口怨气才刚刚叹出来,谢流水就瞥见眼前这只小雪豹放下了鸡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
话问到一半,忽见这只小雪团子冲过来,奔到他脸上,用两只小爪子的肉垫,暴打他的头。
“喂,喂,嘿!你怎么了?”、
谢流水一手捂住脑袋,另一手捏住小雪豹的后脖颈,把它拎起来,这小家伙还伸着爪子冲他抓挠比划,看起来非常生气。
“怎么啦,鸡腿不好吃?是你要抢过去……”
这只小雪豹似乎被他激怒了,喉咙里不住地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蓝汪汪的眼睛凶狠地瞪着他。
谢流水伸手给它顺了顺毛,这小毛团好似还不甘心,张嘴要来咬他,可等谢流水真把手伸过去让它咬,它又乖乖地把牙齿收好了。
谢流水噗嗤一声笑起来,他抱起这只白绒绒的小豹子,摸了摸它瘦小的背脊:
“你有点像某个人喔。”
楚行云白他一眼,小脑袋低下来,缩成一团,重新钻回小谢的领口里。
当晚,谢流水把小雪豹带进自己的住处,又是一处山洞。
楚行云心中啐了一口,这个人真是怪,他在天下买了那么多宅邸,这人不出去跟他住,跑来秘境中心里住山洞,真可恶。
山洞很简陋,还有点阴嗖嗖的,秘境里的洞都是怪茬,楚行云心中警觉,外表却仍是初生小豹的懵懂无辜,这无辜落在谢流水眼中,就显得别有心机,他把小雪豹带回家,结果发现了这小东西根本没受伤!它身上的那是羊血,还嗷呜嗷呜装腔作势,直接把它丢出去。
可一扔出去,小雪豹就倒在雪地里,发出咿咿喵喵的呜咽,又细又柔,一点一点,敲落在心头。
因地制宜,有的放矢。
最终,楚雪豹如愿以偿地赖在谢流水的山洞里,骗吃骗喝,吃成滚圆圆的一团。
“你怎么可以这么懒?”
谢流水抓起好吃懒做的小云豹:“你不能这样,整日找我咿咿呀呀,就可以获得食物,你要学会自己捕猎,知道吗?来,试试看——”
小谢找来一块生肉,摆在小雪豹面前,晃来晃去,妄图勾‘引他去扑抓。
楚行云恹恹地瞥他一眼,摆过尾巴,团成雪绒绒的一团,钻进谢流水的袖子里,躲起来。
小谢不甘心,伸手想把它的爪子拿出来,摆出捕猎的动作,指尖刚碰到它的尾巴,楚小云就得心应手地发出呜呜声,像是雨夜里被人踩到的小猫咪。
谢流水赶紧松手:“对不起,抓痛你了?”
楚小豹两耳耷拉着,可怜兮兮地咬住自己的尾巴,慢慢地从袖子里挪出来,抬起小脑袋,清澈的蓝眼睛望着小谢。
谢流水登时受到一记重击,晚餐时,任劳任怨地端来半只荷叶烧鸡,楚云豹从他的臂弯里跳下来,伸出爪子,兴致勃勃地按住这只烧鸡,边吃边想,躺在这里呜呜唧唧就有东西吃,谁还要去捕猎,傻的嘛。
饱暖渴睡,秘境里虚假的天光逐渐西沉,楚行云仰头望着,虚无的夜笼罩而来,像半口黑锅倒扣而下,遮住真正的苍穹,这昏沉沉的黑压得很低,似一块贴在眼皮前的布,一伸爪就能撕碎。
他猛地亮出尖锐的钩爪,却只抓到一团空落落的气。
暗湿的霾霭,虚无缥缈地浮荡着,楚云豹磨着牙,无端地感到气闷,他厌倦这些虚假,恨不得用爪子把它们都抓破,挠出血淋淋的、真实的血肉。
雪豹的眼睛在黑夜中幽幽灼灼,他转头盯住石台上就寝的谢流水,这人的左手小指上,还留有一小截牵魂丝。
灵魂同体还没结束。
这家伙往常都很浅眠,然而在秘境中心却反常地睡得很沉、很安稳。楚小豹蹦过去,趴在谢流水胸前,,四只小爪子踩在他的衣袖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眼前人。
谢流水这张脸,眉似小蛾须,眼睫细软垂,身量很长,不过这么蜷起来侧睡着,恬静安逸得就像个姑娘,可惜左颊有条刀疤,擦啦地一划到底,不是小姑娘脸上会留下的痕迹。
谢流水这副样貌他是熟悉的,可是这张皮囊之下,他的脑、心、三魂七魄,都在想什么,楚行云却一点也摸不透,这家伙城府深,发现灵魂同体会暴露内心所想和记忆,就密不透风地筑起一座城,好多谢小人在城外嘻嘻哈哈,冲他挥手致意,可爱温柔得像顶好的情人,可城里的呢?
如果城里没有人,如果表里如一,那为何又要筑起这样高不透云的城墙,把他细细密密地拦在外面,只能同城外的谢小人打成一片。
他想破城。
想把这张脸扯下来,把这副皮囊彻底撕开,碾灭城池的一砖一瓦,直到这固若金汤的一切都土崩瓦解,他可以立在废墟上,在满目的断壁残垣中,看到更多、更深、更真的东西。
楚雪豹沿着胸膛、锁骨、脖颈、喉结,一路踩上去,一只爪子触到脸颊,戳了戳,又踩了踩,小谢眉梢微蹙,动了一下,却没醒来。
楚行云再三确认谢流水睡沉了,灵巧一跳,跃到他左手边,摸出自己肚脐处剩余的牵魂丝,跟谢流水小指上的丝儿绑在一起。
当晚,楚行云看到了谢流水做的噩梦。
眼前是一片高粱地,地里有一处交叠的身影。
小谢佝偻着背,在做农活,他瘦骨如柴,目光呆滞,约摸是十五岁,却没有一点曾经的少年意气,反倒像……天生弱智的痴呆儿,整个人木木楞楞,神情萎顿。
楚行云惊讶之余更觉难受,只见小谢在地里走动,发出沙沙的声响,乍然间,撞破了别人的好事。
两个人,一男一女,像交'尾的蛾,紧紧缠在一起,白肉黏着红泥,直撞进视野里。
少年正值欲当头,本会红着脸,亮着眼,怯怯又切切地望着。可谢流水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尽褪,惨白惨白,他咬紧下唇,定在原地,像被活活钉死的蝴蝶,孱弱地撑起蝶骨,翕动两翼,在尖锐的针头下细弱地挣着,仿佛撞了鬼般,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越抖越厉害……
最后,小谢克制不住地伸出手,捂紧耳朵,慢慢蹲下来,把整个人蜷成一团,头埋在腿弯里,抖如筛糠。
他这副怪样终于引起了别人的注意,高粱地里的两人慌里慌张地钻出来,低眼一看,看到瘦弱的背脊,弓在那,微微起伏着,男子上前,把火柴人般的小谢提溜起来,那女子凑来一看,松了口气,接着又提起一口气……
“啪”,一记耳光摔在他脸上:
“你要是敢说出去!瞧我撕烂你的嘴!”
“嫂嫂,他一个哑巴,你叫他跟谁说去,赶快走吧!”
紧接着,谢流水被这嫂嫂带回家,楚行云进屋一看,都是陌生人,他的娘、妹妹,还有谢家那些人,都已不见,谢流水好似是被这一家人收留了。
那嫂嫂把门窗一关,帘一拉,掌一翻,指尖便吸了一只厚底的鞋,她蹿上来,拧住小谢,用鞋仔细地抽他:
“当初见你一身伤,怪可怜的,我才留了你!没有我,你哪活的到今天!你倒好,恩将仇报,偷摸声息地爬到地里去干什么!叫你看,看什么!管好自己的眼,小心明个儿我就挖了你的眼珠子拿出去喂狗!”
小谢既不反抗,也不说话,甚至根本没有反应,只是抱着头蹲在角落里,把整个人埋起来,不知道在恐惧什么。
楚行云看得好难受,为什么要打小谢。十五岁的谢流水像结了茧的蚕,把自己封闭起来,不说不听不反应,似乎与整个人世间都切断了联系,像一个生了怪病的孩子,不仅没人照顾,还要被人踩到头上欺侮。
他的十阳武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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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雪豹云5
眼前的谢流水太虚弱了; 不仅像个没武功的废人; 甚至像个病人,总屈蜷着,由着别人打骂。到了夜里,背弓成虾状; 不停地咳嗽; 一会发冷,牙齿打颤,一会发热,大汗淋漓,反复折腾; 轧到天亮; 起来喂猪,拎起一桶泥糊状的东西; 然后留一点的给自己。
楚云豹在梦里咕噜了两声; 想让小谢别吃; 他刚凑近; 忽然从桶口里望见一桌子精菜甜糕小花酒; 还散发着胭脂香气; 楚行云一怔,这桶口立刻变大,转瞬间将他吞噬。
他落进一处青'楼。
香腮度雪; 秋波暗送; 楚雪豹趴在房顶横梁上; 静静地看着,真是好一处温柔乡。
谢流水人模狗样地坐在那里,端着一盏酒杯,黑靴白衣,银线暗绣金丝描袖,穿的是贵气风流,只可惜脸不是本来的脸,不知又扮成谁,蒙了一层人皮‘面具,脸色蜡黄,贼眉鼠眼,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周围一伙人推杯换盏,直唤他:“孙弟!”
小谢孙口里应着,一杯接一杯喝,楚行云仔细观察着他,这时候的谢流水彻底抽开了身量,估摸着有二十岁,杯觥交错,几壶酒过去,众人都半醉了,当即叫来姑娘,搂搂抱抱,趁酒行色,忽然,传来一声娇嗔,上首那位耐不住,直接办事了。
众人起哄,楚行云看到谢流水抖了一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