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流水-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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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行云眯起眼睛:“真的没别的了?”
谢流水摇摇头,做老实乖巧状。
“既然如此,那你有什么好怕?只要我不说,你不落平阳的身份就可以继续用,不是吗?”
“是啊,可是,你是头一个知道我底细的人,我好害怕。”
楚行云很无语:“你又怕什么了?”
“楚侠客哪天看我不顺眼,就把我揭穿了,那我真的死无葬身之地,唉——好惨啊——”
“我不会这么做的。”
“就算你不会主动这么做,最后也会有阴差阳错、命运多舛……哎,每个恶人活着都有一套自己的规矩,一旦破了这个规矩,他就离完蛋不远了,唉——我怎么这么惨哟。”
楚行云:“迷信。”
“坏小云,你不信?想想,魔教教主改邪归正?冷酷杀手想谈恋爱?哪个有好下场?啧啧啧,肉眼可见的作死,唉——我也不远了……”
谢流水倒在那,伤春悲秋,又没正经了。楚行云看着他,道:
“绕来绕去,谢流水,你就是想什么也不告诉我,然后还让我帮你保密,是不是?”
谢流水收起了表情,他透过窗子,看天边的鸽打着旋儿飞:
“我能不能……不交代得那么清楚,有些事……我……”
“可以啊。”
谢流水一怔,没想到楚行云这么好说话,往常,这家伙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否则绝不善罢甘休,他一时欣喜:“小云!你真好……”
话还没说完,楚行云坐在他对面,伸手,拿起桌上的那碗粥,吹了吹:
“求我。”
“……”谢流水沉默了一会,道,“哎,这个简单。”他软绵绵地倒在那:“楚楚,好云云,行云哥哥,求求你……”
楚行云一挥手,打断他,再道:
“要哭着、叫着,求我。”
……
最后,楚行云神清气爽、心满意足地走出了牢房。
他了结一桩心事,回到住处,倒头大睡。
走的时候,谢流水说,行刑那天,他会被拉到中正山顶的刑场上,他已摸清押送路线,在途径的三花谷做好了布置,自有脱身妙计,不必担忧,置身事外就行。
话虽如此,但楚行云还是想去盯着刑场,谢流水赶紧道:“别来别来,你可千万别来!”
“为何?”
“你一来我就紧张,我这一紧张就容易出错,到时候坏了大事,都怪你蓝颜祸水!”
“……”楚行云迫于他的歪理,只得应允了。这几日,他就拉着慕容、带着妹妹在靖州城内四处转转。
说来也巧,靖州城内有河,名叫蛟河,是凉山寒江的下游,一日,他请慕容上画舫喝酒,慕容醉后,神秘兮兮地跟他道:此河有蛟怪,每年都有好多武人下来斗蛟。
楚行云看着风平浪静的水面,笑一笑,他可不信什么精怪之说。
“真的有!我骗你干啥!这有专门寻蛟的!我以前看过……”
楚行云只当是慕容醉后狂言,并不在意,直到两天之后,那位聋女来找他。
聋女以前被顾姑娘收留,这位顾姑娘果然是局中顾家,只不过是旁支中的旁支,论亲缘离本家很远了,基本搅不进局中事。顾姑娘走后,聋女跟着别的顾家人做事,此番来,是想求楚行云帮个忙。
这位聋女帮楚行云指认不落平阳,如今来讨还这个人情,楚行云自然肯帮。一问,也是芝麻大的小事。原来这一带人信蛟怪,每年四月二十三,是他们的蛟龙节,谢流水的行刑日定在这一天也有蛟龙镇邪之意。他们相信蛟龙每年四月中下旬出没,这段日子,是抓它的好时机。于是人人竞之,纷纷开寻,上至凉山寒江,下至靖州蛟河,潜游捕捞,无所不用其极。
楚行云还了解到,顾家复仇派和复族派,其实祖源也不同,以顾雪堂为首的复仇派是凉山寒江那边的,而以顾家主为首的复族派则居住在下游,可以算得上是靖州人,自然也过这蛟龙节。
而武林盟建在靖州中正山上,盟中好手大多也是靖州人。
穷人有穷人的寻法,富人有富人的寻法,顾家和武林盟寻蛟龙,用的是不辞镜。
不辞镜,灌满真气后,可记录一段时间的景象。他们把大量的不辞镜绑在鱼上,投入江河中,让鱼儿浮游深潜,不日再召回,看看有没有拍到疑似蛟龙之物。
据说顾家三少最热衷于此,每年都要弄来大批的不辞镜往里投,从寒江一路投到蛟河,覆盖极广。功夫不负有心人,听说,他还真拍到过蛟龙。楚行云不以为然,觉得那要么是大一点的水蛇,要么就是长条形的鱼,江河偌大,没什么稀奇。
今年,顾三少变本加厉地投不辞镜,数量几乎是往年的三倍。这种无聊小事顾家本家是不干的,全派发给旁支做,害的他们叫苦不迭。楚行云听后在心中笑,估计那人定是想拍到什么精怪拿去给他哥哥炫耀。
不辞镜太多,投放完,还要回收,一面面观看镜子里有没有照到蛟龙。顾三少日理万机,怎么可能来做这种无聊的事,故而这种小差事又落到顾家旁支,旁支的主子们看了几面不辞镜,困乏倦怠,所以这差事就交给下人,比如聋女这样的。
聋女一个人看不完那么多镜子,也没什么人可以帮她,思来想去,便想到楚行云和楚燕。
这事实在没什么,就是无趣了些,楚行云看了好几天,不辞镜里拍到的多是水,长时间浪翻波荡,只偶尔飘来些水草,游来几条鱼,至于什么精怪蛟龙,根本毫无踪迹。
等到四月二十三,过蛟龙节了,还剩下最后十面不辞镜没看完,楚行云看得眼累,决定先带妹妹出去转转。一大早,热热闹闹。武林盟在城内搭了个擂台,让盟中人比武助兴,底下平民百姓乌泱泱地围了一片。
慕容撺掇楚行云也上去,十阳一开场,底下人跟沸腾了似的……
同往常的擂台不同,今日是过节,比武比个热闹,没有往日里的咄咄逼人,人人脸上洋溢着欢笑。楚行云在台上看着一片锣鼓喧天,舞龙舞狮,他剑上挂着小熊,想,若是当年那个人也在,不知该有多好……
他往台下看去,欢欣地扫视人群,一张张陌生的脸在眼前翻动,看着看着,楚行云忽而怔住,十年前,他并没有看过那个人的脸,那么……
他现在,到底是想要看到谁呢?
忽听一声唢呐响——
谢流水被拉出来游街示众了。
囚车遥遥而来,楚行云拉着妹妹躲走。他不想看,一点也不想看,像乌龟缩了头,只想缩进坚硬的甲背里。
幸好灵魂同体结束了,谢小魂不在,否则又偷听心声,知道他这般心态,还不知要编排什么词儿来嘲笑他。
楚行云想了一想,捏了捏剑上的小熊……
其实,在也挺好的。
楚燕似乎瞧见了哥哥的不对劲,她拽了拽楚行云的袖子,道:“哥哥,不然……我们先回去吧?”
楚行云听着远处的叫骂声,好多好多人围着谢流水的囚车,叫他快去死……
“好。”
楚行云拉着妹妹回家,外边节日热闹,里边安安静静。
兄妹俩端着不辞镜,默默地看着江河里水波涌动,一无所有……
忽然,楚行云瞧见了一个眼熟的场景:凉山脚下,寒江旁的渡口。
这面不辞镜正被人绑在鱼身上,镜中拍到的大半全是鱼鳞,只上边露出些河面,他看到一条瘦骨嶙峋的船,在江上颠簸,仿佛下一瞬就要被那浪头打散……
楚行云再定睛一看,这不是谢流水吗?
这家伙离得太远,还不如甲虫大,他看见谢小虫坐在船上,不知为何不划了,停在江心,拿出了一个东西……
看不清是什么。
紧接着,鱼被放进水中,这鱼可能被调养过,一边游,一边潜入水底,一会儿又浮上水面,好让不辞镜拍到四面八方,很听话。
鱼儿浮上江面时,他看见谢流水手中正甩着一个小挂件……然后指尖一松,噗通,扔进了水中。
楚行云皱了皱眉,默默腹诽,这人怎么能这样,往河里乱扔东西?
紧接着,下一瞬,鱼儿带着不辞镜潜下去,它又游了几米,离谢流水的船似乎很近、很近……
噗通,涟波晃动,有一个东西,落入了水,被拍进镜中……
楚行云一瞬间,脑中发白,一动也不会动……
那是一块墨玉,是……另外半块穷奇假玉!
胸口残玉冰凉,而那另一半残玉在镜中、在水中,兜兜转转,沉进了江底,再也寻不见……
楚行云浑身发抖,手猛地一颤,不辞镜砸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楚扒皮看到了监控录像=w=
顾三少喜提最佳助攻奖
顾三少:???我的蛟龙…
第四十八回 揭皮记5
中正山顶;行刑场;午时。
“都准备好了没?还有一刻钟就行刑了!犯人呢?”
“这不押上来了!催什么!今早山体滑坡,堵死了三花谷的道;我们只好绕远路走;就耽搁这么一下;你慌什么?越急越乱,慢慢来。”
“我能不急吗?就剩一刻钟了;姑奶奶你可赶紧的吧,你瞧瞧底下的观众,全都急死了!咦?这犯人怎么晕了?”
“我给他喂了点蒙汗药。”
“你平白无故给一个死囚犯喂药干什么!”
“他可是不落平阳,采花大盗!本姑娘如花似玉;万一他在押送过程中对我起了什么心思怎么办?我不得防范一二啊!”
“那他这样晕在行刑场上,一动也不会动,跟死了一样,底下观众看什么啊!”
“你有没有脑子!咱又不是一刀给他咔嚓了;唐门要给他万蛊钻心,万、蛊、钻、心你懂不懂!蛊虫一打进去;还不痛得醒过来!再说了,本姑娘就下了一点药,能晕多久啊?”
“行行行;姑奶奶说的都对;赶紧把他绑上去——”
行刑台上立着一根木柱,被血浸染得发黑发臭,不知有多少人被绑在这根柱上凌迟;活活削成三千多块肉,最后剩一副骨架,盛着五脏六腑。刽子手提下去,扔了喂狗,就此死无全尸。
晕了的谢流水,无知无觉,被五花大绑在此。底下的观众响起一片欢呼:
“罪有应得!这就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十年了,不知毁了多少好姑娘!且看看唐门那帮人怎么整治他!”
“该叫魔教那帮人也来看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平常啊,还是要多积善举。”
“呔!魔教再坏那也是有尊严的,像这般下三滥的采花贼,他们都看不起!”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唐门的人上来刑场,一盒盒蛊虫,一溜排开,多达一百种。
“这么多?不会全往那人身上扎吧?”
“当然要往他身上扎啊!我听说,唐门这回想筛出一个万蛊之虫。以活人为器,给他种蛊,让上百种蛊虫在人体内撕咬,最后剩余一个。”
“哎呀,这样炼出来的蛊虫歹毒非常啊!”
“可不是!只是啊……那不落平阳,嘿嘿,有好戏看咯,痛死他!”
刑场下的人议论纷纷,刑场之上,还有一座圆台,用红木栏围起,慕容正站在此处,向下俯瞰。
他手边有一盏沙漏,时辰将近,琉璃球中还剩一小搓沙堆。
忽然,身旁闪过一个白衣影……
“楚行云!你咋上这来了?嗬哟,跑得全是汗?”
楚行云擦了擦下巴的汗珠,立在慕容身旁,紧紧地注视着刑场上的那个人:
“来看看……”
“你不向来不掺和事儿的吗?今个儿这么有兴致?”
楚行云不作答。他看到谢流水闭着眼睛,被绑在柱子上,供万人唾骂……
他想起,这家伙自信满满地跟自己说:
“不必担心,我自有脱身妙计。”
狗屁。
楚行云扫视周遭,问:“慕容兄,此等行刑大事,盟主和宗师都没来吗?”
“啥大事儿!处死一个小贼,又不是啥魔教头子,这人武功全废、手脚尽断,跑得了吗?还费得着盟主来?宗师就甭提了,他老人家逍遥自在得很,哪管咱这群后辈!”
楚行云:“今日蛟龙节,盟中的人好多都去过节了?”
“是啊!他们都说自个儿是靖州人,说我是东北的,就留我看场子!唉——欺负人!”
“慕容兄,你好像,从来也没有胜过我吧?”
“……楚行云!你啥意思儿!大过节的揭我短是不……”
慕容话至一半,忽而全身一麻,经脉尽封,四肢僵劲不能动……
他被点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