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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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奕先是一愣,然后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卢晨当下察言观色,“哦,我就是说……”他挠了挠头,“哎,这个,你是开心一点还是不开心一点儿?他再怎么浑,也是你的……额,生父啊。”
沈奕别过脸,“我没有爹,也没有妈。”
卢晨看着他突然冷淡的眼神,心下几转,思考着又怎么招惹这个小祖宗了。
“别跟我生气啊,我又没招你。”
沈奕闭上嘴不说话了。
卢晨接着说:“不过以后没人找我们麻烦了,我确实有点儿窃喜。虽然这么说,有点儿浑吧,但是是真的。”
沈奕用余光看着卢晨,眼神有点儿复杂。
沈奕说:“李明威算不上什么好官,没什么好可惜的。随便挑一个差不多的人都能顶上。他也就是会算计人,才会坐上今天的位置。”
卢晨立马蹬鼻子上脸,“那可不,哪有人能干出那么混的事!”
还是对亲儿子,卢晨心说。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召来不少人围观群众,尤其是一些记者们。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市场,卢晨出了校门一看——我靠!都摆上摊了。
卢晨拉着沈奕挤进一个冰淇淋摊,“好久没吃了,你要一个什么味儿的?”
沈奕毫不犹豫的说:“巧克力。”
卢晨笑了笑,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接着挤进人群了,还回头嘱咐了一句,“别乱跑。”
沈奕背着包在路边乖乖的等着。迎着他的对面驶过来一辆黑色的商务车,车后座窗户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打开了一条十公分宽的缝。
沈奕翘了翘嘴角,眼神里不自觉浮上了一丝漠然和似笑非笑。车后座上的一个地中海老男人对着他眯起了眼,看那半张肥脸应该是在笑。然后窗户合上,车跑远了。
卢晨握着两个冰淇淋甜筒挤出来,顺着沈奕的目光看过去。没看出什么门道来,于是他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瞅什么呢,这么专注?”
沈奕随口说:“哦,那个姑娘挺有气质的。”
卢晨:“……”
“老子还没死呢!找揍是不是?我看我真是太惯着你了,我……”
“哥”,沈奕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接过了手里的冰淇淋,“去买菜吧,今晚吃什么?”
卢晨气到一半,被生生打断,噎的差点过去,“要吃你自己做,老子今晚罢工了!”
沈奕笑的桃花眼更深了,“好,嗯……先去买菜吧。炖猪蹄怎么样?”
卢晨难得享受一回沈奕宠他,这感觉太怀念了,自然没那么好哄。不过心里也是卸下了一口气,还会开玩笑,就说明这一关算是过去了。看他天天僵着一张脸的样子真是吓死人了。
当晚,卢晨难得享受了一回沈奕的温柔,说实话他挺坐不住的,总想往厨房凑。自我感觉也实在是太贱了。
“沈奕”,卢晨抽风叫了他一声。
沈奕回:“嗯?”
卢晨没说话,沈奕也默契的没回头。
卢晨突然说:“我爱你”。
沈奕“啊”了一声,扔掉了菜刀,菜刀撞在台面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沈奕条件反射的把手指含在了嘴里。
“哎”,卢晨吓了一跳赶紧凑过去,把他的指头扯出来,一看——
“小子你敢耍我?!”
卢晨笑怒着搂住了他的腰给他挠痒痒,沈奕四处躲着,只可惜力量悬殊反抗不了。等他笑的没力气了,卢晨突然把他的身体抵在厨台上,情不自禁的吻上他笑弯了的嘴唇。
这样的时刻实在太难得了!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还终日生活在战战兢兢甚至生死未卜之中。
很快,战场从厨房转到了卧室。
反正胖子都已经知道了,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碍的又不是自己的眼。
第二天,果然如卢晨所料,沈奕在课堂上就被人叫了出去。代课老师是个仗义的人,白吃了卢晨好几包瓜子。因此非常迅捷无比的给卢晨通风报信。卢晨第一时间跟踪到位,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个全程。
来的那俩人没有多余问什么。毕竟事实就是这样,坦白又直观。其中一个人取了沈奕一根头发,说要拿去验DNA,沈奕很大度的在刘海里给他拔了一根秀发。
然后,审问终止。
一周后,李明威开庭受审。沈奕没有出席。证据确凿的事儿再狡辩也狡辩不到哪儿去。
至于杨美,她转学了。临行前,卢晨还在校门口见过她一面,当时她正拖着行李等出租。
女孩的脸很憔悴,模样看起来有点像个活死人。卢晨看着她黯淡无光的眼神,就想起了“行尸走肉”四个字。不过以后还能不能再活过来,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又过了三四天,新校长继任。两个月后,省教育局局长上任。李明威因为这件事儿,彻底垮台。他本是省教育局长的第一候选人,可以称之为准局长,如今已经彻彻底底失去了竞争权利,终生。
李明威终身步步为营,可是心太大,想吃的太多了,竞选的关键时刻也敢这么算计。结果一不小心就被撑死了。
调查组那边不知道还查到了些什么,李明威最终被判入狱八年,家产也都被抄了。
这一切的一切,卢晨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一直觉得挺奇幻的。自己焦头烂额了好几个月,还没想出来怎么应对这个“便宜丈人”,他自己就先稀里糊涂退下了。
不过,在槟城大的日子总算是安稳下来了。春天来的再晚,也终于到了。
四月底,劳动节假期前一天,新官上任三把火。槟城大开了一个大会,几乎全校师生都在。沈奕在后排盯着卢晨的后脑勺度过了枯燥无味的俩小时。
五月一,樱花都谢了,卢晨和沈奕还是回了一趟樱河过节。
卢晨拖着行李,打开了自己的数月未归已经落灰的家。熟悉的地点,熟悉的场景,和熟悉的人。
当然,进门第一件事还是打扫卫生。沈奕无意中在卧室床头柜里,看到了自己来这个家第一天的时候,卢晨偷拍的那张照片。就是那张靠窗户的那张,后来被卢晨当做朋友圈背景图的那张。
猛然一看五年前的自己,心里颇多唏嘘。那时候还是个少年模样,都还没成年呢。
也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想法,也许是小说看多了吧,总觉得照片后边会有点什么隐秘。他当下把照片从相框里扣出来翻到背面,卢晨几个狗爬的大字跃然纸上——“吾爱隔山海”。
沈奕感觉心里一阵酸酸的暖流涌现,半分钟后轻轻的吐出三个字——“真废纸”。
这狗爬的字儿真废纸。
然后他把相框安好,哼着小调儿继续抹桌子去了。
卢晨扔完垃圾,回来先洗了洗手。他抻着脖子朝屋里吼吼:“晚上出去吃吧,去小吃街。哎,可惜学生们都放假了,要不然就带你去学校看看。”
沈奕从卧室里走出来,倚在门框上若有所思。
“先去小吃街吧,我想念那里的烤肉串了。别的地方都吃不到。”
卢晨笑弯了眼,“好,我们今天去吃烤肉。”
第36章
樱河巴掌大的地方,旅游景点再多,一个周也足够转个遍了。不过游玩的意义又不在于游玩本身——当然单身狗除外。
第一天回家,第二天大扫除,假期的第三天,卢晨想了又想,最终带着沈奕来到一座新建的寺庙。在原风景区的基础上新建的,建在半山腰上。
对于他这种不信神佛的人来说,什么寺庙都是噱头。
政府明明是为了开发这片不怎么出名的风景区,才特意建设这么个玩意儿的。
为此,还给这片风景区重新起了一个非常诗情画意的名字——浮烟山。
飞爓浮烟,载霞载阴。(注)
卢晨是个粗人,就纯属来凑热闹的。这里建成没多久,宣传的不错,人还挺多的,又算不上人挤人的那种多。
一路上山清水秀,毕竟樱河哪哪都是山清水秀的。路边的垂杨柳轻扶过人的脸颊,蹭的痒痒的。古旧的青石板爬满了青苔,也不知道是哪一个时代遗留的产物。路边的凉亭翘起飞檐,茅草编织的棚顶一层叠了一层。
倒是有些古香古色。
当然,最让卢晨吃惊的还是这里面竟然有一片墓地。开放式墓地。
石门上已经浮满了青苔,铁质的大门锈迹斑斑——乍一看还挺阴森的。
沈奕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在墓地门口停住了脚步。卢晨觑着他的脸色,“进去逛逛?”
沈奕对着他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卢晨笑了一下说:“多看看死人,能让人体会到活着的乐趣。”
说着他拉着沈奕的胳膊走了进去。由于中国的文化思想根深蒂固——对死人避之唯恐不及,这里面人很少,少到几乎没有。一眼望过去,就几个大老爷们带着祭品纸钱在拜祭。
卢晨领着沈奕穿行在碑林里,一直往里走有很多墓连块碑都没有。堆一个土丘,顶上用石头瓦砾压几片黄纸,这个人就尘归尘,土归土了。再过个几十年甚至几年,没有人会知道下面埋葬的是谁。
最终带着自己的故事和名字永远消失。
卢晨说:“医院也一样,见多了不同的病人,就更能体会到活着的不易。我从小在医院长大,半死不活缺胳膊少腿的人看的太多了。”说完他扭头看着沈奕,漏出一个春光灿烂的笑容,“哈,要不然现在能这么活泼?”
沈奕勾了勾嘴角,眼神里却没有笑意。他理智上觉得卢晨说的是对的,可是好像没法用到自己身上。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沈奕有点敷衍的说:“嗯,我忘了在哪一本书里见过,国外的墓地都是建在市中心的。好像也是因为这个理由。能让人……更有信念。”
他的声音听着有点儿缥缈,好像陷入了回忆。
卢晨一直看着沈奕的侧脸,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不过猜测应该是想起了抚养他的奶奶和哥哥沈立丰吧。沈奕也没有别的人可以想了。
卢晨正想说:要不我带你回去拜祭一下吧!
他心里知道沈奕对那个地方阴影还是挺重的。把伤口挖开好的比较快。
结果没等他开口,沈奕突然回过头,顶着一张温暖的笑脸说:“哥,我饿了。”
一点都不像饿了讨饭的,更像是嘴馋了想吃东西。
卢晨只得换个路数,他拱手干咳了一下,凑近沈奕,一手指着右方正虔诚的跪在一块墓碑前拜祭的年轻姑娘说:“那姑娘的祭品看着不错,竟然还有巧克力蛋糕?真时髦。看她的体格我觉得我们俩能斗得过”,说着他佯装认真的点了点头,“嗯……先把活人喂饱再说。大不了等百年之后,我再下去跟那人道歉。”
这话是实话,但是“百年之后”这几个听着就不吉利,沈奕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他正要给卢晨一肘子。结果余光正扫到那姑娘——人家回头冲他们笑了一下。笑的还挺甜的。
卢晨:“……”
背后说人被人发现,尴尬了。何况还是拿死人开玩笑,不仅尴尬而且无礼。
卢晨赶紧一脸歉意的给人深深鞠了一躬,拉着沈奕一溜烟跑了。
出了门,卢晨懊恼的揉了揉头发,感叹道:“哎,我的名誉啊”,然后他捂着脸,“啊,我的清白啊!”
沈奕目光阴森的看着他“她什么时候毁你清白了?嗯?”
这个“嗯?”味道有点不同。
卢晨从指缝里漏出点视线,“还不都是因为你?你还说。啧……声音那么小她怎么听到的?”
沈奕淡定的开口,“风。”
“啊?”
“风是往她那里刮过去的。”
“哦……”
卢晨叹了口气,侧身搂着他,“出来陪我就别不开心了,你看我都这样了。就别一脸深沉了好不好?”
沈奕配合着仰起了脸,故作傲娇的说:“唔……送我个礼物哄哄我,哄好了我就考虑考虑。”
卢晨笑着随手扯下几根柳条,三下五除二给沈奕编了一个草帽,还摘了几朵路边的野花认真的点缀在上面。
卢晨把帽子扣在他头上,然后故作庄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咱国家的未来就交给你了——草帽将军!”
沈奕被他逗得笑开了眼,一伸手扒开他的爪子,“你信不信我让你背我上去?”
卢晨立马配合着伸出两只胳膊做起了伸展运动,“以为哥哥我玩不起啊?来,试试。”
沈奕得意的转身背着手走了,“老胳膊老腿的省省吧,别再闪了腰。”
卢晨:“……”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哎,你慢点儿跑!”
一片春光旖旎里,我也只能感受到你这一味而已。现在回想起来,当初是怎么跟这个人走到一起的呢?
沈奕跑着跑着回过头看了一眼后边笑靥如花的人。
从小时候开始就卸不掉的负担——生活的负担,生命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