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真的-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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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外界对您的评价一直是方导出品，必属精品。但最近拍片密集，有几部口碑也不好。”李沛然道，“您不担心对早年积累下来的声誉造成影响么？”
道具组在重新布置场景，现场包括导演也在等待，他听到李沛然的话不以为忤，而是很舒展的笑。
实际上，这个话题已经近乎冒犯。李沛然问的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方仲达的黑眼圈很重，眼神温柔，一如他的电影里并不见戾气。
“实际上到了我这个年龄，就会觉得那些东西是浮云。人们需要你的时候，你就是大师，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就会沦为批判对象。”方仲达道，“我已经七十了，站岗到最后，人生也在倒计时中，能够把想拍的拍完都不容易，更何况我清楚自己是拍不完的。”
“更多的会进入感受到一种幻灭，你从前满心期待的一些东西，如果你不自己往前去推动，就更不可能看到。这并不是来源于使命感，仅仅是想要满足。所以常说老了的人往往像小孩，我还能再拍十年，最多五部片子，来不及去在乎了。我很早认清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起步晚，只能认认真真的拍自己想拍的片子，每一部片子都是我想拍的，我尽力做好了。他们的成片质量不如大众想的那样，可能是我有些摸不准大众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我年轻的时候，我的面前是一群大师，我沿着他们的路往前走。但现在，我前面没有人了，他们已经离开了。这时候很多东西就需要你来摸索，因为有这个资源，有这个想法，有这个精力，那就做呗，不做的话等别人做，等不了。所以我不怕别人说我，身前身后名，都是虚的。”
方仲达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清醒。李沛然有些失言，这样一位老人在电影圈里浮沉了四十年，人情练达即文章，他什么都懂，只是有些时候，即便是懂了，该怎么走的路，一步都不能少走。
《黑白之道》拍摄跨年，在春节那周放了一星期的假，李沛然带着沈竟回自己家，因为沈竟已经没有他的家了。父亲早亡，母亲改嫁，组成了新的家庭，有了妹妹。沈竟不想过年的时候去打扰她。
爸爸妈妈知道李沛然带人回来很开心，早就开始了新年的准备。因为两个人工作的敏感性，只在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三在双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起吃饭，其他亲戚没有介绍，让两人拥有自己的一方世界休息。
沈竟很受老人家的欢迎，孙子辈当中最优秀的是李沛然，但李沛然这孩子性子太独立，他们这一辈根本来不及宠爱，而沈竟长得乖巧，他笑或者不笑，别人都想将整个世界送给他。
冰淇淋糯米滋，李沛然心道，我的爱人。
两人吃完饭到阳台看烟火，整个重庆的灯光非常漂亮，从山顶的阳台看向嘉陵江，看到江边那些灯光倒映在水中，如同《了不起的盖茨比》那河边的绿灯。
“于是我们继续奋力向前，逆水行舟，被不断地向后推，被推入过去。”李沛然想到这句。
“了不起的盖茨比。”沈竟看向李沛然，灯光倒映在他眼中，亮晶晶的。身后的门挡住了一室温馨的欢声笑语，眼前的光景如同穿梭时空。
李沛然看到他眼睛中的泪光，听到他说：“然哥，我感觉好幸福。”
“我有家了。”
☆、《黑白之道》
《黑白之道》里有一幕，李沛然饰演的棋手斯通纳在下棋的地方沉思，他正在和阿尔法博弈，一道玻璃墙间隔的地方，沈竟饰演的柯普勒在和团队商量算法。镜头从高处切割，斯通纳虽然是一个人，但他代表的是整个人类；柯普勒虽然是一个团队，然而他们是技术的代表，象征着未来。
斯通纳从三岁开始下棋，一路披荆斩棘，是世界公认的天才棋手，生活中只有围棋；柯普勒从小开始打游戏，六岁玩象棋，耍电脑，摸键盘，写出的程序卖了上百万份，小小年纪获得巨额财富，对于技术的推进天生狂热。
他们都是改变世界的那批人。
电影并非按照时间顺序来的，开篇就是人机对弈，斯通纳的表情并不平静，而另一旁柯普勒在电脑屏幕前看胜率变换。而后切入叙事讲事件的起因，柯普勒为首的团队向斯通纳发邀请，让他和阿尔法对战。
赛制是五局，不论胜负皆要下完。一开始所有人都认为斯通纳胜利是轻而易举的事，因为斯通纳战无不胜。
然而第一局棋，斯通纳就输了。
阿尔法走了很奇怪的一步，斯通纳想不出它走那一步的原因，仍旧按照自己的步调、和人类博弈时的习惯走。
然后，他输了比赛。
万众瞩目的比赛，在这一场比赛后舆论哗然。
第一场比赛结束后的发布会上，斯通纳还是很淡然，承认自己的失败。
但回到家中，他把自己关进屋子里，复盘早上的棋，一直到深夜。
第二天，他出现时候的样子很疲倦。
这一次他下棋慢了很多，每一步棋都深思熟虑，小心谨慎。
但他还是输了。
一直以来，棋手们对弈，目的从来不是“赢”，而是“赢更多的目数”（目数指棋子在围棋盘上围成的空交叉点数量。日本围棋规则就是依照目数作为判断胜负的标准。），这使得在和阿尔法对弈的过程中，许多阿尔法下的“缓手”（也就是看起来懒散的棋步），都迷惑了人类棋手，因为在惯性的思维中，明明有更好的走法，但阿尔法都不用。
这是一种思维的改变，斯通纳能做到改变自己一贯下棋的思维吗？
在第三天的比赛中，斯通纳换了围棋风格。
一贯的他虽然看着文静，但在围棋上沙发果断，颇为狠厉，但这一次的对弈中，他却开始保守。用一种自己不熟悉的方式在和不断进步的人工智能下棋。
他仍旧输了比赛。
这一天的他是最懊恼的，懊恼的原因不是输，而是以他不想要的方式输掉了围棋，这折磨了他的骄傲。
全球超过二十亿人次关注到这次赛事。尽管每一次胜利柯普勒很兴奋，但他从未有过松懈，因为斯通纳是一位可怕的对手，一位值得敬佩与警惕的对手。
第四天，斯通纳恢复自己的风格。或许是连输三局让他放下了某种包袱，放下了担子，下棋过程中不断的试探着阿尔法，而后抓住了阿尔法的漏洞。
在这里，局面出现逆转，阿尔法的胜率首次降到了50％，而接下来斯通纳没有走错一步棋——他的每一步棋都十分完美。
他赢了。
直到阿尔法认输，斯通纳才放松神经，他闭上眼睛，抬着头，也许这一刻的空气对他而言才是新鲜的。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眼眶是微微湿润的。
那个镜头美极了，斯通纳完成了自省，在短短的四天内，他尝试了多种办法对机器围追堵截，而后迅速突破了自己思维的局限，利用自己的长处，以及多年博弈积累下来的智慧，设局引诱了机器，发现了人工智能的弱点，然后完美的一举击溃它。
这天的答记者会，斯通纳没有任何骄矜的地方，他依旧谦逊温和，他坦言：“我非常感谢这次比赛。因为从这次比赛中，我找回了当初下围棋的初心。阿尔法是个很好的对手，它像剑客，并不会去套用招式，它是无招胜有招，你认为它在乱走，但不是，它的每一步，都指向一个终点——赢。”
“很感谢能够有这次机会，非常感谢。”
这天从棋局结束，柯普勒和他的团队几乎彻夜未眠，开始修复阿尔法的漏洞。
第五天的对弈，斯通纳轻松了一些，柯普勒则很紧张。做计算机就是这样，弥补一个又一个漏洞，重构某段的逻辑，但出来的结果只是概率，概率并不能保证某一场输或者赢，概率只能说让赢面比较大。
战况胶着，双方的每一步都暗流涌动，这场棋从早上下到了晚上。等待的人筋疲力尽，想要第一时间报道的记者紧张的想去厕所又担心去厕所的这瞬间，就出来结果，错失良机。从棋社，到记者，到普通网友，到讲解局面的人，到后边完全变成煎熬战。柯普勒连续四十八小时都没有睡觉，像是煮沸了的咖啡，咕嘟嘟的冒着泡泡，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夜幕黑了下来，下雪了。
大楼里温暖如春，和以前西装革履不同，今天斯通纳穿的很简单，很朴素，就像他平时上课时候的样子。
历经险境，双方平局。
斯通纳缓缓吁了一口气，看向玻璃墙。
他和柯普勒在同一时间看向对方，镜头从他们的瞳孔到全貌，到上方俯瞰，拉倒外边的大楼，拉到这芸芸众生，背景音是人们呼喊着胜利。所有的彩色消失，变成黑白，变成黑白追逐的太极图。
而这时，片名浮现：《黑白之道》
☆、to be ntinue
方仲达通知李沛然和沈竟《黑白之道》入围了金椰奖时，正好是沈竟22岁生日。
两人空出那一周，前去非洲看野生动物。这片人类诞生的大陆亘古如斯，令人在一瞬间想到永恒。
沈竟提出开飞机载李沛然的时候，李沛然吓了一跳，欣然赴约。
小型飞机，驾驶座和副座，后边是很狭窄的空间，通常用来搜寻和救援。那一瞬间李沛然想到夜航西飞中的描写。
两个人是在十一点半的时候登上的飞机。起飞后，飞机仿佛更接近星星。
一瞬间远离大地，远离世界，远离喧嚣，仿佛世界只剩下两个人。
“什么时候学的飞机？”李沛然好奇。
“在国外的时候，十六岁可以学习后就去学习，然后拿到了私人飞行驾照。”沈竟道。
“为什么会想要开飞机？”李沛然问。
“有时候想要逃避人间，所以想要到天空看看。” 沈竟嘴角动了动，“然哥，我兜里有东西，你帮我拿出来。”
李沛然从他右侧摸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枚戒指，款式简单，上面是黑色的东西镶嵌成的S形，非常漂亮，戒指里面应该有字母缩写，摸得到。
“然哥，今天我22岁，到了结婚的年龄。”沈竟声音有些颤抖，“往后余生，你愿意和我一起看风景么？”
“其实发现喜欢你的那天晚上，我就已经梦到时间尽头，我们的模样了。”李沛然将那枚戒指戴上，“很漂亮。”
雪山千万年来是如此静谧，地球的夜空也这样走过四十六亿年。死亡和新生，黑夜和朝阳交替。沈竟和李沛然在人类起源地的夜空中宣誓，这片古老的土地见证了他们的婚礼，从此以后，他们将一同共度余生，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九月份，两人飞到欧洲，参加金枝奖。李沛然入围了最佳男演员奖，沈竟入围了最佳男配角奖，而导演获得最佳导演奖。
（注：金枝奖参考的是金棕榈奖，因为在风格上《黑白之间》其实不太能上金熊奖和金狮奖，金雄对艺术要求更高，金狮奖对对细腻情感的刻画要求更高，所以这两个被我参考pass掉了。奥斯卡金像奖就不提了，从政治的角度来看，这个就更不可能了。但金棕榈奖其实没有最佳男配角奖，为了剧情，所以设了个金枝，加了最佳男配，大家看看就行）
李沛然和沈竟盛装出席，倒不是因为觉得自己要得奖，两人来之前在床上聊过，都认为这次获奖的可能性比较低，因为金枝奖颁给同一个电影的可能性还是比较低的。
但这可能是两个人在公开正式场合的最后一次合体，两人决定盛装出席。
在酒店房间相互给对方整理衣服，沈竟戴的领结，李沛然戴着领带，那枚戒指被沈竟心机的用铂金链穿起来带脖子上，李沛然给他端正摆好，他自己手上则是直接戴着。
《黑白之道》斩获了最佳导演奖，至此，方仲达将三大揽到自己麾下，成为大满贯导演。
李沛然凭借斯通纳这一角色拿到了最佳男演员奖，人生第二次夺取影帝桂冠。
李沛然上台的时候还有些懵，镜头都能看到他的懵逼，国内的粉丝先是和他同步懵逼，而后很快反应过来，捂住嘴巴不敢相信自己：我的偶像拿到金枝奖最佳男主角了！
他再次斩获影帝！
李沛然很快调整过来自己，他的内心在经历了短暂的激荡后很快平复。这感觉很奇怪，就像尘埃落定后，每一步扎扎实实走，意外收获到的惊喜。
“很高兴组委会对《黑白之道》的肯定，这次真的很意外，斯通纳这个角色人如其名，如同石头。但我们东方有句话，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他身上具有这种珍贵的品质。围棋这项古老的智力活动在数千年的演变中分成了许多流派，众多天才在其中闪耀，风起云涌。而人工智能的出现，深度学习算法的不断精深，打破了一些固有的招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