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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油纸伞和豆腐脑-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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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慕渊只感觉那委屈的小鼻音挠的心痒痒,忙道,“自然不敢,不敢了!”
顾白噗的就笑出了声。其实方才看他抖衣裳,可湿哒哒得又抖不开的样子就有些想笑了,只是端着面子要紧。
沈慕渊见他刚还是眼红红鼻塞塞的,立马又破涕为笑,虽有些费解,却还是松了一口气。
顾白自顾从沈慕渊身边走过,进了卧房,吱吱嘎嘎的一阵捣鼓,又转身出来端了一大盆热水进去,如此反复几次,原本白惨惨的面颊已有些血色,额上的雨珠转成了薄汗。
“慕渊哥,你先去泡个热水澡吧,湿衣服我拿去灶上烘烘,午前就能干了。”
沈慕渊大惊失色,在此沐浴?且不说在别人家方不方便,便是谦谦公子如他这般,也不该有如此失礼的举止。
“顾白老弟,你今天忙了一早上,更应该去泡泡热水驱驱寒气,你不用管我,我在此坐坐等雨停了便好。”
顾白挠了挠头,“可是,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现在时辰尚早,如此冷冰冰得坐着,只怕是要冻出伤寒的吧。”
冷风吹过,沈慕渊打了个寒颤。君子本色,表里如一。君子正其衣冠,摄其威仪。阿嚏!君子死要面子活受罪。君子在弟弟家泡个澡,也不算失仪罢!
沈慕渊泡了澡,换上顾白的粗布短衣,长手长脚实在有些遮不全面,君子一旦松懈后便彻底失了体态。沈慕渊窝在顾白素净的小床上,披着被子捧着汤婆子,偶尔抿一口端放在一旁的热茶,人有些恹恹的。






第3章 三
顾白也草草泡了下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此时,坐在陈旧的小书桌旁,津津有味得看着沈慕渊临摹的那本兰亭集序。
“一共就三百二十四个字,你是能看出花来不成?”
顾白淡淡抬头看了眼沈慕渊,又低下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沈慕渊揄揶道,“那你是要黄金屋还是颜如玉?”
顾白神情一窘,又目光闪闪说些旁的,“慕渊哥,你的楷书写得真好看。”
沈慕渊道,“等你练好了楷体,我再书份行书于你。”想了想又道,“不如趁今日有空,将你的大作拿来我瞧瞧。”
顾白一听,精神振奋,“不如我现在写了,你在旁指点如何?”
沈慕渊抱着汤婆子披着棉被直起身来,打算就此遥望三四步远的书桌。
顾白雀跃地取出小心收藏的文房四宝。那虔诚的模样,让沈慕渊对着那套廉价的残次品着实宽不起心来。暗黄的宣纸毛糙杂乱,毛笔稀松少毛,顾白却仍用得节约珍惜,一笔一划,全神贯注,专心致志。
沈慕渊反倒对那认真的侧脸专注起来。棱角分明又含了几分稚气,剑眉星目,炯炯有神。少年微微皱眉的样子,形容不出是好看还是俊气,反正是有些看到他心里去了。
“慕渊哥,你怎么也不像先生那般,提点下我这一笔一划一点一捺是对是不对?”顾白隔了笔,撅了神情,有些抱怨。
沈慕渊收起那乱七八糟的思绪,胡乱点着头,“我看着呢,不错不错。”顾白提了纸走近给沈慕渊点评,沈慕渊就着他的手认真看了看,“这个散字,两竖不够紧凑;惊字上下怎么会一样大呢,上小下大结构才漂亮;相思的思,底下这个心字要如此顺过来就美妙了。”修长的手指在宣纸上意动比划着,逐字逐字地点评过去,顾白听得认真,虽不见得都能明白消化。
沈慕渊讲到畅快处,甩了被子,下床提了那秃秃的毛笔,便在宣纸的另半面刷刷书写起来,行云流水、端正简练。
顾白看到这同一张纸上的两幅字,目瞪口呆。在沈慕渊力透纸背的墨宝旁,自己这难登大雅之堂的字儿着实是有些惨不忍睹。
沈慕渊扔了毛笔才有些回过意来,望见顾白自惭形愧的模样,安慰道,“你只是差了练习而已,看你的字,现在就已有了几分风骨。这写字最难的就是写出风骨,有的人一辈子可能都写不出来,你若是将字再多练练,定能写一手不逊于我的好字。”如此,顾白才又恢复了点活泼。
本来嘛,势均力敌才有比较的意义,单方面碾压,又有什么趣味。
顾白视如珍宝般将那字铺在桌子上打算好好观摩。谦卑道,“顾白定加倍用心,争取早日能有资格与慕渊哥比肩。”
沈慕渊又窝进被窝里,“你这李白的小诗倒挑得不错。”
顾白愣了愣,脸色涨红,“只是随意翻到了这页,便抄了下来。”
“三五七言,悲秋之作。”复又问道,“这字,你现下是认了多少了?”
“时常用到的字大多都是识得了。”
沈慕渊点头,“今日便只看看,不必再练了吧。这笔我刚用了,初练功底总归要寻套稍微好些的文房四宝,明日我便找人给你送一套来。既是自家兄弟,也不必和我客气些什么。”
顾白抿了抿唇,眼中烁烁,最后什么也没多说,轻轻嗯了一声。
沈慕渊觉得他如此乖巧,甚欣慰。
“这两日都没有睡好,我先睡一觉。你也起得早,不如也一起来躺一躺吧。”
顾白刚褪下的血气又翻了上来。转身收了桌上刚写的那幅字,只觉得有些碍眼睛,讷讷道,“我睡得早,并不困。我去准备些吃食吧,中午喊你起来吃。”
沈慕渊窝在被窝里敷衍点了点头,也不管顾白看不看得到,独自会周公去了。
一觉睡醒,神清气爽。床头整整齐齐叠着自己那套衣服,沈慕渊换上已经烘干的衣袍,走出客堂。雨势小了不少,淅淅沥沥得还有些刹不住尾。青苔垂青的老瓦檐上滴答滴答得往下坠着大水珠子,落在青石地上,或砸进院中瓦缸里。隐隐约约能听到不远处街市嘈杂的喧闹。
灶房里飘出氤氲的烟气,带着炒菜香和滋滋的热油声勾得沈慕渊有些饥馋。
午饭是一碗炒青菜,一盆豆腐鲫鱼汤外加半只外头买来的烧鸡。沈慕渊四碗米饭下肚才停了筷子,只觉得这一蔬一饭甚是喷香可口,合他胃口。抹了抹油滋滋的嘴,问道,“顾白今日可还有何安排,平日里又都是如何。”
顾白恭恭敬敬答道,“今日下午先生正好授课,我原是打算去听一听。平日里,早起了做豆腐脑调卤汁儿,拉去外头做几个生意。等早食的点过去了,便回来收拾收拾。隔壁的王婶是多年的老邻居,一直都帮衬着我,有时哪家需短工了也会介绍一份。先生若是得空授课,那我自然是先去听课要紧的。”
沈慕渊吃饱告辞,撑了油纸伞闲悠悠地晃出小巷口,心里头却一直酸酸紧紧的,顾白这孩子,不容易啊。
回了家,在书房捣捣鼓鼓地待了半日。再出来时,理了两摞书,几套笔墨还有不少上等的宣纸,遣了贴身书童阿涣明日一大清早给顾白送去。
晚上一家子吃饭,沈老爷对着小子摆不出好脸色来。让他跟着老大经营铺子,他偏偏是没那个心性和耐性。那按理说小子好读书写字,吟诗作画罢,考取功名也是个正事,又是敷敷衍衍,没有正紧。
沈大公子自是不如父亲那般疾言厉色,却也开口劝慰道,“阿清,你如今也二十有二了,为兄看来还是早点让你成家的好,定定你的心思。你说你偏要寻个情投意合的,可这好人家的姑娘又哪是你寻常就能见着的,更何况还要朝夕相处培养些情分出来呢?”说着,看了看自家媳妇,“我和你嫂子还是当年娘在的时候看着安排的,现在我们不也是情投意合。”
沈家大少奶奶一边喂着小儿子吃饭,一边嗔了眼相公,秋水柔情,风韵悠悠。开口帮着小叔子说了几句。
提起这婚姻大事,沈老爷子更是火上心头,碗重重地拍在红木桌上,“你还真是仗着个才子的虚名,把自己看上天了,哪家的姑娘都配不上你?一天天的,没有正行!和你一般大的,还有几个是光杆一条?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谁会知道,在外受人追捧的江南才子沈慕渊在家会被贬成这么个无用子弟的德性。
沈家二公子只觉得饭也吃不安生,可又没有旁的语言能辩些什么。只等着用罢晚膳,寻了大哥,服软讨饶,只求他能帮着在老爹面前多多美言,让他这个不成材的小弟能早日搬出府去自立个门户。
沈大公子唉声叹气,“阿清,为兄没读多少书,学问自没你好,有些话扯不过你,但你自己心里也要有个数。求什么,想什么,到底是非要不可,还是只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哥知道你自由惯了,说了你也听不进去多少。哎,诗读多了,词儿听多了,我看是啊,你自个儿也不知道自个儿图个啥,不过是懵懵懂懂又不甘心罢了。”
沈慕渊心里赞叹,果然还是大哥了解他的,他确实一个字也听不进去。面上一派附和顺意,乖乖巧巧地送了大哥回房。心里只盼能早日自己搬出去住,省得这日日耳提面命的教训。
奈何白日睡得沉,晚上便不怎么有困意了。遣阿涣去县令小公子那走了趟,等他回来通报了,便又独自撑了伞,赴约去了。临走前不忘提醒阿涣,交代他明日早晨办的事千万别忘了。
县令的小公子排行老三,名叔浩,字瀚源。与沈慕渊算是从小拜把子的兄弟,平日里两人也是以名相称。此二人吟诗作赋把酒赏月的风雅忘不了凑个搭子,斗鸡走狗寻花问柳的瞎事也没少一起搅和。
嘛!人不风流枉少年。这正儿八经的春宵,又岂能虚度。






第4章 四
次日醒来,怀里温香软玉。沈慕渊轻手轻脚起身,还是弄醒了半躺在他身上的花姐儿。对着楚楚动人,千娇百媚的美人,忍不住又与她逗弄了一番,这才整整袍子,洗漱出门。杭州最出名的青楼装饰得富丽堂皇,脂粉飘香。沈慕渊熟门熟路地拍拍对面的厢房,得了应才推门进去。
林叔浩懒洋洋地躺在罗幔轻纱的大软床里,怀里抱着的年幼小倌上半身裸在空气里,肌肤雪白细嫩,丝毫不比昨夜欢好的姐儿差。林叔浩手不老实,时不时得在他玉体上吃把豆腐。
“沈清兄,怎么起这么大早。啧啧,美人在怀也不知珍惜良辰,真是浪费了小弟砸下去的大把银票啊。”
沈慕渊扶额,林叔浩的癖好稍稍有些偏,沈慕渊只怕自己看多了会长针眼。便道,“和美人谈银票岂不俗气?只是现下已是日上三竿头,我准备回去了,来问问你一不一道。”
林叔浩朝沈慕渊摆手,“你先回去罢,我还没温存够呢。”说着对怀里的小倌邪魅一笑,两人拱进了锦被里。
沈慕渊快步退了出去,暗念,“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罪过啊罪过。”
晃晃悠悠出了醉香楼。今日天气甚好,阳光明媚,春风和煦,直不敢早早溜进房门辜负了这大好春光。
昨夜带来的伞丢了觉得有些可惜,沈慕渊便仍是负手而握,闲街信步。路过个茶肆便进去喝了杯雨前龙井,和门口磨剪子的大爷唠两句家常。沿街闻着桂花香,便又吃了两块刚出笼的桂花糕。行至楼外楼,肚中未饱,上去坐了坐,点了西湖醋鱼、龙井虾仁、莼菜汤,外叫小二烫了壶黄酒。独酌了大半,多少觉出点没滋味来。付了账又幽幽地荡到了街上,恍恍惚惚就走到了东街口。是了!现在吃一碗豆腐脑才最舒服,那滋味,直滑到心里去了。
知敬桥下小摊三三两两,却都是些糕点瓜果。远看日头西沉,隐有夕阳泛起艳色。也是,这个点,外头又哪有豆腐脑可吃。哎,既然如此,那便只好再去顾白老弟家叨唠一番了。如是,沈慕渊终是笑眯眯,精神头十足得加快了脚步。
敲了敲从内栓上的门扇,沈慕渊一边等着一边观摩着门上半旧的两个福字。笔锋虽然稚嫩,却是一笔一划规规整整。现在想来,一定是顾白自己写的罢。等了半天不见动静,沈慕渊又用力敲了敲,这才隐约听见有脚步声出来。
顾白放下书匆匆赶来。门一开,见沈慕渊玉树临风,嘴角含笑地站在外面时,愣了愣,随即便绽了笑颜,忙请他进来。
沈慕渊跟着顾白进了屋,随手将伞放在门口。
“顾白老弟,今日不请自来实在有些唐突,只是你的豆腐脑像是会上瘾一般,一天不吃念得慌啊!”
顾白原本裂开的嘴角忽的僵住,回头问道,“慕渊哥可是昨日外宿了?现在都还不曾回家罢?”
沈慕渊想起昨晚夜宿青楼。虽说文人雅士,听个小曲儿,闻个姑娘也算是风流潇洒之事,只不知为何,并不想在顾白面前显出半分轻浮和纨绔,承认的话堪堪停在了嘴边。大约,是谅他还小,不便太早沾染这些东西罢。
“瞧顾白老弟说的,哥怎么可能不归家呢,家还是要归的,呵呵。”胡扯了两句,干笑了三声。
顾白却自顾倒了杯茶给沈慕渊,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慕渊哥可来得不巧了,这个时辰,豆腐脑自然是早就没了,哥若是想吃,我现在就给你煮去,只是要等个把时辰,不知哥等得及等不及。”
还未等他说完,沈慕渊便连连摆手道,“不必如此麻烦,我也是心思上来了想来寻一碗吃,现下倒也没了那个馋意。”喝了口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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