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你的呼唤-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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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燕眼睛睁大。
沈平格……为什么不在家睡觉?
沈平格将他的沉默误以为是同意,他换上鞋子,握了门把手。
连燕后来想,他那个时候的勇气从哪儿来的?
倘若让他再三想想,他或许不会上前,但在那时,他没过脑子,直接跑了过去,赤着脚,抓住了他的衣角,在沈平格的目光下用嘴型说。
…我和你一起。
·
杨志和杜成周一时没有说话,细细的打量坐在沈平格旁边的少年。
少年长的很好看,唇红齿白,唇珠饱满,睫毛一闪一闪的,眼睛很大,有些瘦弱,虽说面相柔和了些,但也能看出来是个男生。
杨志上高二,杜成周和沈平格一级,彼此的朋友圈也都了解,但还是第一次见沈平格带陌生人来。
那人不说话,低着头,也不四处打量,手死死的扣着膝盖坐着,不像个男生,
“哎,”杨志往前倾了倾身子,昂了昂下巴,“叫什么?”
连燕茫然的看着他,沈平格说:“连燕——燕子的燕。”
“平格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还替别人回答呢,”杜成周喝了杯,“人家不会自己说啊。”
说完,连燕点点头。
杜成周:“……”
“他不会说话,让他在一边坐着就行,别过分了,”沈平格侧脸看着连燕,“想吃点什么吗?”
连燕很饿,但在这种环境下他一动也不敢动,只是摇摇头。
沈平格叫了服务员,给了小费,让那人帮忙去外面的甜品店买个小蛋糕。
杜成周和杨志有些新奇的打量连燕,说:“真不会说话?”
连燕有些难堪和紧张的别开眼睛,抿紧了嘴唇。
“叫我来让我看什么好玩的新东西?”沈平格把话题岔开。
三人聊起了别的,连燕不再成为话题的焦点,他松了口气,看了看昏暗的灯光,觉得这个地方不像是沈平格会来的地方。
沈平格看起来是那种品学兼优的优等生,而酒吧,似乎只有坏孩子才来。
而且沈平格似乎对这里格外的熟悉,从叫服务员的话语和姿势中就能看出来,他不是第一次来了。这样的沈平格让连燕有些陌生,就像他不认识那些五颜六色的酒液。
未成年人不能进酒吧,这家是例外,杜成周的表哥在里面做事,开后门这种事做的顺手,他们有事没事也就来这儿了。
沈平格忽然站起身,说:“我去趟卫生间。”
连燕下意识的看向他。
这次总不能跟着去了,沈平格一走,他浑身僵硬的坐在那儿,正襟危坐,跟上课一样。
他不擅长处理陌生环境,只是盯着一处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杜成周看他这样,忽的起了点心思,拿了高脚杯,倒了点酒液,对连燕嬉皮笑脸:“小朋友,喝点儿吗?”
他自己也不过十六岁,但比连燕高许多,此刻看着人高马大的杜成周,的确衬的跟个小孩儿似的。
连燕喉结动了动,摇摇头。
“你看,你是沈平格的朋友,是吧?”杜成周说,“我们是沈平格的朋友,那你就是我们的朋友啊,朋友之间互相请喝点东西,没什么问题呀,你要是不喝,那不就是不想和我们做朋友咯?”
什么逻辑。
“……”
连燕手指动了动,他看向杜成周,迟疑着,杨志说:“没事儿,小燕是吧,喝一杯没啥事儿,挺好喝的,尝尝?我们又不害你。”
简直像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连燕盼着沈平格快些回来,却也耐不住杜成周二人的撺掇,只得接过了那杯酒,顿了顿。
酒度数不高,水果酒,但连燕喝的太急,呛到了,一时惊天动地的呛咳起来,而此时,连燕忽的听见了沈平格的声音。
“你们给他喝什么了?”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替他顺气。
连燕咳的眼泪都掉下来了,一杯温水送到了手边上,连燕喝了口,总算是停下来了。
“还难受吗?”沈平格皱眉。
连燕摇头,往旁边坐了坐,让沈平格坐下。
“小孩儿不会喝酒啊,就一普通的酒,跟饮料似的,”杜成周不以为然,“喝不出事儿,咱十四五的时候,不也喝过,也没出事儿啊。”
“不一样,”沈平格说,他看了眼连燕,说,“别逗他。”
作者有话说:
等会儿十点还有一更。 再次感谢(鞠躬
第6章
连燕觉得那几两酒好像顺着喉咙,一直烧到心口上,硬生生把沈平格的话听出了一种护犊子的感觉——有些新奇。
沈平格并没有再多说,一直和他们聊天,连燕听不太懂,刚好甜点也到了,于是便在一边安安分分的吃东西。
酒有不少,沈平格只喝了几杯,连燕吃完后在一旁实在是无聊,昏昏欲睡。
忽的有人在耳边说:“连燕?”
连燕迷迷糊糊的醒了,看到了沈平格。
“快十点了,雨好像要变大了,你爸妈回来了吗?”沈平格低声问他。
连燕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子,试着打了徐梅的电话,徐梅却直接给挂了,再打过去,已经是关机状态了,这有些不寻常了,连燕朝沈平格摇摇头。
“那你只能先跟我回去吧,别耽误了明天上课。”
沈平格站起身,连燕忙跟上去。
酒吧的喧嚣远了,连燕脑袋晕晕乎乎的,两人打了车回了别墅,路上忽的外面一道雷落下来,明亮的照亮人间,继而轰隆一声炸开,连燕浑身猛地哆嗦一下。
在出租车的后座,连燕抱着膝盖蜷缩起来,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脸深深埋着,沈平格皱眉,离近了些,低声说:“害怕?”
连燕只露出黑色的头发与白皙的后颈,他几不可见的点点头。
点完头,又是两个雷,简直要炸破耳膜一般的响亮,连燕又是一个剧烈的哆嗦,司机在前面骂骂咧咧:“什么破天气。”
——连燕害怕打雷,小时候就怕,但是为什么怕,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他控制不住心里的害怕,捂着脸哭起来,哽咽的,强烈的不安全感包裹着他,好像底下是个深渊,失重与吞吃,都让他发冷。
车子停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沈平格的声音近了些。
“怎么还哭了?”
话音刚落,连燕便死死的抱住他,紧箍着,恐惧的朝他怀里拱,嘴里发出无用的单音节,沈平格温柔的拍拍他的后背,安抚他的害怕。
“我们先下车,好吗?”
连燕使劲摇着头。
不要,不要,我不要下去。
“连燕,”沈平格说,“我陪着你,我在呢。”
雷声停了,或许还在蓄势,只剩磅礴的雨,忽然后颈被揉了揉,像在抚摸受惊的幼兽。
连燕逐渐平静下来。
沈平格先下了车,撑了伞,这才到了连燕那一边开了门,拉住连燕的手,连燕几乎是扑到了他身上,模样看起来分外可怜。
别墅里的灯亮起来,伞扔到了门口,连燕才仿佛从噩梦中脱身一般,浑身都是冷汗,沈平格俯**子,看了看他,“看来是真的很害怕啊。”
“……”连燕呆呆的看着他,眼神看起来格外脆弱。
“也别再冲澡了,我去给你找套衣服,先将就一下,”沈平格说,“介意在我屋睡吗?要是介意的话我去给你收拾下客房。”
连燕摇头。
他还没从刚才的雷声中回神,所有的回答全是靠本能,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怎么走上楼梯,换上沈平格给的睡衣,在黑暗中躺在床上的。
外面雨依旧下着,连燕跟折磨自己一样,盯着外面的雨色,生怕突兀来个雷,沈平格推门走进来,手里抱着一条薄毯,连燕坐起来,看着他。
“我在旁边的沙发上睡就行,”沈平格脱掉拖鞋,赤脚走上木地板,软毯铺在沙发上,“你睡吧。”
半晌没听着连燕的回应,沈平格抬眼,问。
“还害怕吗?”
连燕沉默。
忽然沈平格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伸出手,“有什么想说的?”
连燕过了会儿,才拿起他的手,另一只手慢慢写着。
写的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
…你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什么?沈平格想。
连燕手蜷了蜷,似乎鼓起很大的勇气,才继续写。
…和我睡一起。
·
沈平格对于连燕的主动邀请有些惊讶,无言,连燕却以为他觉得厌烦了,急匆匆的想解释,写的很乱。
…我……害怕。
…不想,一个人。
沈平格自从六七岁以来,就没再怎么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了,但连燕在出租车里的表现太惹人心疼了,他近乎是试探的问出这个问题,沈平格借着外面路灯昏黄的光,隐约看到了连燕湿润的眼睛。
他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他想,自己在矫情什么,不就是俩男的睡一张床吗,整这样做什么?
“唔,”沈平格说,“那你给我挪个位子?”
实际上,连燕也几乎没和别人睡过一张床,先前下雨打雷的时候,他往往是选择缩在衣柜的角上,紧紧抱着自己,这种姿势给他一种极大的安全感。
但说来好笑,沈平格衣柜不是他家里的那种,下面是抽屉,他没法儿把自己好好的藏起来。
两人躺在床上,沈平格一时也没有什么睡意,他侧过身子,问连燕:“要聊天吗?”
连燕于是拿过了他的手。
沈平格的手指骨节分明,温热的感觉,这种“我在”的感觉,让连燕一直紧绷着的身子终于是有些放松下来。
…你一个人住吗?
“不是,我爸和我,”沈平格想了想,说,“我妈不跟我们住一起。”
连燕懂了,一时以为自己碰着了沈平格的伤心事,迟疑了下,才继续写:叔叔为什么不在家?
这次沈平格没有立马回答,安静了太久,连燕以为他睡着了,刚放开沈平格的手,便听见他说。
“我爸不喜欢我。”
连燕下意识想和他说。
我妈也不喜欢我。
这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让连燕强烈的想接近他,他刚想去抓沈平格的手,蓦地一个雷打下来,连燕吓得叫了一声,嘶哑而难听,浑身一颤,带着床都抖了一下。
他抓紧了沈平格的手,害怕的朝沈平格那儿缩,沈平格安抚道说:“别怕,我在。”
沈平格并不擅长安慰人,只能用这种最简单的方式,抱住了连燕,轻轻拍了拍连燕的背——发觉这人真的太瘦了,仿佛再用点力就会被硌到一样。
“好啦,”沈平格哄着他,“你往我这儿点,离近点就不害怕了。”
连燕真的怕,他朝沈平格那边凑,把自己蜷缩起来。
外面雷声阵阵,连燕一直僵直着身子,那种惊惧与阴冷一直攫取他的心脏。
这个时候沈平格成了他在这偌大天地唯一的保护地——尽管他只大连燕两、三岁而已。
等到雷声停了,雨小了,连燕僵直了许久的身子和心理中终于是松懈下来,巨大的疲累涌上来,他听见沈平格绵长的呼吸,才发觉沈平格已经睡了。
先前沈平格便喝了不少酒,这个时候又是凌晨了,困是难免的。
连燕也闭上眼,跟个婴儿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睡了。
高中部的上学时间比初中部的早,连燕醒的时候沈平格已经走了,门口贴了个便利贴,告诉他早饭在哪儿。
雨停了,是个大晴天。
连燕回了趟家,发现门还是锁着的,叹了口气,预备下午徐梅还不回来,就只能去找个开锁公司了,他总不能一直赖在沈平格那儿。
这天的校歌排练沈平格也来了,进了门,他冲连燕笑笑——昨晚之后,连燕觉得他和沈平格的距离近了些。
这次连燕跟着一块练,试着对口型,没什么问题,歌词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出不了什么差错。
练完,沈平格却突然走过来,偷偷往他手心里塞了块硬硬的东西,连燕心里一动。
是一块糖。
荔枝味儿的。
·
这天的校歌训练结束的早,连燕到五楼的时候,外面天还是亮着的——四月到中旬了,按照课本上的知识,天亮的时间会越来越早,黑夜将变短,白昼的光将更恒久。
接着,连燕看到依旧紧闭着的门。
连燕忽的心里一咯噔,徐梅经常彻夜不归,但从来不会说连着两天不在家。于是连燕拨了她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拨。”
连燕一时手抖,手机都掉到门口的毛毯上。
他就这么发现了钥匙。
钥匙居然就放在毯子下面。
他蹲**子去捡,地毯上已经沾了不少灰,上面的“欢迎光临”四个黄字显得滑稽可笑,底下躺着银色的钥匙。
徐梅从来不会把钥匙放在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