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暗处,止于黎明-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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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儿,我想得开,不会自己往牛角尖儿里钻。”
“那就好,有些事啊,强求不来的就干脆顺其自然吧。我年岁大了,活不了多少天,还想清净清净,你身上发生的事,不是我管得了的,说实话我也不敢管。你这身上带着晦气,今后肯定太平不了,自个儿小心着点吧。”刘老头从抽屉里拿出个空酒杯,也不知道是脏是净的手指伸进去抹了把灰尘,就递到魏蓝眼前,还给倒上了酒,“陪老头子喝两杯。”
酒不是什么好酒,又呛又辣,从喉咙一直烫到胃里。魏蓝这次来拜访,本就不是为了自己,也就不在乎刘老头说的这些话中听不中听,“刘叔,这山里真的没有寺庙吗?我在下面可听见有诵经声,嗡嗡的,震撼着呢,听得人心里可宁静。”
“你听见了?”
魏蓝不知道刘老头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有些好奇,“怎么了?在山下的时候确实听见了,可真到山顶上,又听不见了。”
“好啊,好……”刘老头的笑容有些沧桑,含着颇多感慨重重点着头,“佛还在,佛没走,没白瞎我这老头子苦苦守了几十年,只可惜,我老了,浊气重了,听不到那好听的声音。”
刘老头欣慰的举起酒杯向魏蓝示意,“我这糟老头子眼光倒是好得很,当初那一眼,就觉着你这孩子干净得很,心里头一丁点杂念都没有,你要是有心入佛门,绝对会是块好料子。只不过尘缘未尽,强求不来,会好起来的,佛祖会护着你的。”
“您这不是拿我开玩笑嘛,我连个女朋友都还没谈过呢,光棍一根,哪来的尘缘。不过还是借您吉言,谢谢了。”魏蓝爽朗的笑着,“天不早了,我还是赶快回去吧,山路不好走,您也早点休息。”
“走什么走?”刘老头不乐意了,拉着魏蓝的手臂又坐回凳子上,“最近这么邪气,又快到鬼月了,山里怪事更多,你还敢走夜路?今晚住下吧,你身上晦气太重,我这地方灵气着呢,你住一晚上多少能去些晦气。”
魏蓝还有些不好意思,看刘老头这么坚持,也不好推辞,半夜开车走山路,还是下坡路,确实不安全,住一晚也无妨。
入夜的山里什么都没有,无所事事的魏蓝早早回了刘老头给安排的房间,躺床上发呆,手机信号倒是有,但只有一格,有时候连这一格都会消失。
就这样,他还是不死心的瞪着微信,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群里的兄弟们聊聊天打发时间,不知不觉握着手机就睡着了,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刘老头在和谁说话,奈何强烈的倦意容不得他仔细倾听,沉沉坠入梦乡。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久违的美梦,梦里的他还小,被父亲抱在怀里,母亲开心的捏着他稚嫩的小脸,宽敞的房间里还有肖叔和孙阿姨,大家有说有笑,只有坐在沙发一侧的男孩低头看着书,融不到这轻松欢乐的气氛中来。
魏蓝冲着那个男孩伸出短小的手指,口中奶声奶气的啊啊叫着,想要引起那个人的注意,幸运的是,他成功了,那个男孩终于抬起头,将目光从书本上移开,落到魏蓝身上。
男孩眼神里有些无措,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主动示好的小家伙,在孙阿姨的催促下,男孩先是一板一眼的将书本合起,端正放在桌边,而后站起身向着魏蓝走来,有些犹豫的握住魏蓝的小手。
那只手,那么暖。
山里的清晨依旧静谧,没有赶路的汽车鸣笛,也没有吵嚷的摊贩叫卖,只有清脆鸟鸣,和不知由哪传来的潺潺水声。
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解乏了,魏蓝懒洋洋的伸展开四肢,难得在闹铃响起之前,自己就能做到自然醒。简单的洗漱一下,喝了碗刘老头煮的菜叶粥,没等和唐莉告别,魏蓝就匆匆下了山,坐进车子里,那动听的诵经声又隐隐约约飘入耳中,让人发自内心的平静。
就像刘老头说的一样,接下来的日子,魏蓝注定过得不太平。
刘安回来了,虽然看着魏蓝的眼神还是充满敌意,但嘴上却不再带着那些将人刺痛的话语。魏蓝毫无芥蒂的和刘安打了招呼,拎着外卖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刘安的敌意,魏蓝完全能够理解,刘安和他是同班同学,争强好胜,成绩甚至优于他,在听了肖子贤的讲座之后,和他产生了完全不同的两种心态。
若说魏蓝对肖子贤的态度,是憧憬和崇拜,那刘安的态度就像是竞争者,那段时间里,刘安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一定会成为比肖子贤更厉害的刑侦人员。”
而现在,肖子贤因自己而遭遇重伤昏迷,刘安一下子失去了奋斗的标靶,产生这样恶劣的态度也自然能够理解了。
正啃着饭盒里的排骨,手机突然响起CS游戏主题曲,这是个专用铃声,魏蓝匆忙吞下没怎么嚼的肉块,噎得喉咙发疼,可他顾不得那么多。来电话的是陆洋,这不太正常,陆洋是不会在工作时间给他打电话的,除非有非常紧急的情况。
“喂,陆洋?怎么了?”
“魏蓝?”对方试探着问了一声,但并没有给魏蓝留出回答的空隙,又继续陈述“这个号码的主人昏迷了,人在信泰科技广场D座一楼。”
电话另一边传来的不是陆洋的声音,而是一个浑厚且低沉的男声,这个声音,魏蓝觉得似曾相识。
“您是哪位?”
对方没有做自我介绍,只是让魏蓝赶紧过去看看。
这让魏蓝觉得有些奇怪,由不得多想,他丝毫不敢耽误,挂了电话喊上尹航,开着公车就往陆洋所在的信泰科技广场赶去。
信泰科技广场D座外面围了不少人,大门已经被警戒线封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大门里走出来,正在向赶来的救护车交代什么。难道陆洋真的出事了?魏蓝大步跑向救护车边的李安然。
“魏哥,你怎么来了?”对于魏蓝的突然出现,李安然很是惊讶。
“陆洋在哪?”
“陆洋是谁?”
“不是陆洋出事了吗?一个文文静静的男人。”魏蓝向李安然描述着陆洋的形象。
“别急别急,出事的不是男人,是个女人。你要找的是那个晕倒的家伙吧?”李安然指了指大门内,“他在紧急逃生通道那边,有个保安照看呢,没什么事。”
顺着李安然所指方向,魏蓝找到楼梯间的入口,果然看到陆洋不省人事的躺在地上,头被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男人抱着,那保安正费力的举着矿泉水瓶往陆洋紧闭的口中喂水。
“你就是给我打电话那个人?谢谢了。”魏蓝可没有保安的动作那么温柔,他接过陆洋半抱起来,使巧劲捏着陆洋的下巴,紧闭的嘴巴竟微微张开一些,“你那喂法,能呛死人的。”
闻言,一直低头看着陆洋的保安抬起头来,鹰一样锐利的目光望向魏蓝,紧抿着唇默不作声。
魏蓝震惊的回瞪着保安,刻意压低了声音惊呼,“韩昭!你怎么在这里?”
第15章 15 冤狱
被叫做韩昭的男人谨慎的环视四周,过往的人很是杂乱,他示意魏蓝压低声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魏蓝只好压下震惊的心情,先把陆洋照顾好。
“这里出什么事了?怎么警察都来了。”认出对方的身份,魏蓝反倒自在起来,语气也熟络不少。
韩昭扬起下巴瞥了眼电梯间,“电梯事故,从十楼掉下来了,摔死一个女的。”
“那和陆洋晕倒有什么关系?”
“魏蓝。”韩昭停顿了一下,犹豫着该怎么开口,“你还是不信世上有鬼吗?”
这话真把魏蓝给问住了,以前他确实不信,觉得鬼鬼神神全都是用来吓唬人的无稽之谈,可曾经毕竟是曾经,时至今日,他所见到的经历的,处处透着诡异,还怎么理直气壮的说出不相信?“我现在连说不信的底气都没有了,说吧,怎么回事。”
“出事之前,我见过他一次,他和那女孩都在十楼等电梯,电梯门开了他又不肯进去,脸色也突然变得很难看,还劝那女孩和他一起走楼梯。”
魏蓝站起身,往电梯间方向张望,有警察也有医生在那里走来走去,“那女孩不听他的话,还是选择乘电梯,然后就出事了?”魏蓝甚至可以想象到女孩看着陆洋的眼神,一定像是看神经病一样充满鄙夷。
“是这样没错。”韩昭证实了魏蓝的猜测,“等我听到巨响跑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倒在电梯门前了。手里握着手机,看样子是要给你打电话,你这名字挺特别,遇见重名的不容易,我还在猜会不会是你。”
“是啊,真是太巧了,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先帮我照顾一下陆洋,我去电梯那边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说着,魏蓝走向电梯间。
坠落的电梯已经变形,卡在半层的位置不上不下,女孩的尸体还在电梯底部扭曲的趴着,细长尖锐的鞋跟戳入腹部,鲜血四溅。工作人员将备用缆绳锁死之后,警方才能无障碍救援。魏蓝跳进露出一半的电梯仓内,要来一双橡胶手套戴好,帮着北区警员抬出女孩的尸体。
啪嗒一声轻响,一个银灰色的小东西掉落在电梯仓地板上,弹了一弹滑向电梯门缝隙处,魏蓝眼疾手快,弯腰按住那个小东西,阻止它继续滑行。
拾起来一看,竟是个小巧的U盘,他将优盘收进证物袋里,随手塞给了站在附近的李安然,低声嘱咐,“在确定不是人为事故之前,这些东西都要列入证物范围内,不能归还死者家属。”
“我知道。”在职业敏锐程度方面,李安然是绝对信服魏蓝的,她还在西区警局任职期间,亲见了不少因为魏蓝突发奇想而破获的案件,再加上肖队长缜密严谨的思维逻辑,刑侦一队能有神话般的成绩也不足为奇。
李安然收回迷恋的目光,“魏哥,你觉得这是人为的?”
“这种事,我不能下定论,但还是有备无患比较好。”魏蓝盯着电梯猛瞧,又瞧不出什么不对,陆洋到底是看见什么东西了,能把见惯了鬼的他吓晕?
接连几个意外事件都是发生在北区,却和西区有着丝丝缕缕的牵连,他总是被各种各样的因素牵引着来到事发现场,这更让魏蓝产生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好像这些事就是要出给他看的。
“韩昭,有空吗?”魏蓝回到陆洋身边,递了一颗香烟给韩昭,掏出口袋里的Zippo打算帮韩昭点烟,打火石被摩擦出沙沙轻响,却怎么也打不着,魏蓝尴尬的笑了笑,把打火机和香烟一并收回口袋里,“提早下班吧,帮我把陆洋抬回去,而且,我也想和你说说话。”
大皮的热情迎接,让魏蓝产生一种终于回家了的温暖感,说是让韩昭帮他把陆洋抬回来,事实上是高大的韩昭独自把陆洋背进门。
安顿好陆洋,魏蓝把韩昭拉进自己的房间,倒上两杯凉开水,开门见山的问,“你提前出狱了?”
“嗯。”韩昭的语气有些不自在,“提前了两年。”
“对不起,我还是没能找到真凶。”魏蓝看向韩昭的目光有些复杂。
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是比自己大两届的前辈,原本是可以和自己一样成为一名刑警的,只是八年前,还在警校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一个男生在和韩昭大打出手不欢而散之后不久,被发现死在学校的人工湖里,死因是脏器衰竭,而韩昭也背着过失杀人的罪名被判了刑,幸好有人证明那男生和韩昭打架的时候,口出妄言恶意激怒,这才给韩昭从轻量刑。
但魏蓝心里清楚,韩昭在学校里是出名的格斗天才,打架很懂得分寸,让人痛而不伤,怎么可能下狠手致人死地,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只是这个原因迟迟找不到,一晃竟过去这么多年。
“别想那么多,这事又不怪你,我知道你也尽力了,我能从轻处罚也得好好感谢肖哥帮忙。”韩昭重重拍着魏蓝的肩膀,“改天你带我去肖哥家里一趟,我得好好谢谢人家。”
魏蓝的目光蓦的黯淡下来,“道谢这事还是缓缓吧。”
“怎么了?不方便吗?”
“肖哥现在和植物人没什么两样。”
“什么?”韩昭不禁惊呼,看魏蓝沮丧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也没有人会拿这么不吉利的话开玩笑,“到底出什么事了?”
“实话说,我不怎么记得,只知道因为个什么破任务,是我把肖哥害成那样了。”
深深吸了一口烟,韩昭将烟蒂捻熄在烟灰缸里,直到将肺叶中的烟雾呼净,才开口说,“我总觉得,这是一连串的阴谋,我和你都是被卷进阴谋里的可怜虫。”
韩昭的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魏蓝感受到的违和感正是来源于此,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们越陷越深,他本以为这一切是从昏迷醒来之后开始的,却没想过,也许,早在六年前韩昭入狱就已经开始了。
无力和挫败的情绪席卷着魏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