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愉一生-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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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这位优雅的老奶奶给老伴兜头一巴掌,红唇一张:“好好说话,在年轻人面前像什么样子,你久等什么了,刚还在吃糖。”
巴掌打得结结实实,俞翎脖子一缩一伸,迟疑三秒道:“莫打吴兄,疼。”
“哎呀,什么吴兄,别跟他学,”奶奶摆手,“叫他吴爷爷就好,叫我朱奶奶就成。”
“……奶奶好,”俞翎没提姓,“爷爷的烟斗是不是坏了啊,怎么一直没冒烟呢?”
奶奶笑了一下,劈手夺下烟斗摔在地上:“塑料的。”
俞翎:……
顾桓:……
吴爷爷耸着肩带俞翎顾桓坐到饭桌前,脸皱成了后院的菊花。
“他呀,就是这个德行,”朱奶奶脸上大写的嫌弃,“你们别在意,菜是为你们准备的,多吃点。”
粉丝蒜蓉蒸虾,香煎豆腐,农家小炒肉,耗油金针菇,还有一小盘凉拌蔬菜。俞翎除了虾以外挨个吃了一点。
“味道怎么样?”朱奶奶问。
吴爷爷也期待地看他。
“嗯,好吃,豆腐好香。”俞翎夹了一块给顾桓,“你也吃点。”
“虾怎么不吃?”爷爷夹起一只想放到俞翎碗里。
“他海鲜过敏,”顾桓截过,“给我吃吧。”
“那真是可惜了,我太太做的这个味道一绝。”吴爷爷夹起一只到自己碗里,“让我吃吃看今天的脆不脆。”
“不脆,蒸虾脆什么,”奶奶抢过那只虾快速塞到自己嘴里,“少打这种小聪明,多吃这个。”她敲敲老伴面前的凉拌蔬菜。
“爷爷也海鲜过敏?”顾桓问。
“不是,他痛风。”
“噢,那是不能吃海鲜,痛风痛起来要人命,要多注意。”
吴爷爷往嘴里塞生菜:“苦啊苦啊苦啊苦。”
“不苦的,”俞翎安慰他,“我也不能吃海鲜,可是我觉得很好啊,都不用担心卡鱼刺!”
吴爷爷挺直了脊背辩解:“我以前从不担心卡鱼刺……”
他又被朱奶奶赏了一巴掌。
吃完,四人移步到客厅坐下,奶奶端上了一碟桂花糕:“摘了院子里的桂花做的,吃吃看。”
桂花糕香香的,甜而不腻,俞翎从中吃出了家的味道,一连尝了好几块。
吴爷爷又叼起烟斗泡茶。
“他呀,就是想抽烟,我不肯,只能过过嘴瘾,”朱奶奶坐到茶桌侧面:“你们是从B市来旅游的?”
“对,我是z市人,带他来家乡走走。”俞翎指指顾桓。
“噢?你是z市人呀,那你肯定知道哪里值得逛,我们就不推荐了。”
“z市和五六年前比好像变化不是很大。”
“没什么大变化,无非就是更加繁荣了,”吴爷爷递茶,“你是z市哪里?”
“z市福利院那。”俞翎让顾桓吹凉茶水。
“那儿啊,”朱奶奶和吴爷爷对视一眼,“今天去是来不及了,来回起码一天。”
“嗯,明天去,今天没有计划。”
“那正好,”吴爷爷拍手,“要不要体验一下陶瓷,我们有专门的教室,傍晚还能和我一起给蔬菜施肥。”
“好啊,”俞翎喜出望外,“爷爷还有陶瓷工作室?”
“算不上工作室,只是兴趣爱好而已,老了总不能一直吃睡吧,没力气运动,只好做做陶艺了。”
吴爷爷带他们进入一间小房间,里面有好几个架子,摆满了陶瓷作品,大多数是花盆。
“我老婆喜欢种花,花盆都是为她准备的。你们可以捏杯子,简单点。”
俞翎和顾桓之前没有做过陶艺,第一次做总是失败,不是泥太水,就是捏着捏着断了,好在下午时间够长,在太阳落山前,丑丑的两个马克杯完成了,俞翎细心地在底部刻上了YL&GH,在杯璧画上了两颗大桃心。
“是不是太俗了?”顾桓打量着两颗大爱心。
“心心相印,两情相悦,怎么俗了,不是很好吗?”
“啧啧啧,”吴爷爷往他们这看了一眼,“俗俗俗,我六十几岁了也知道这落伍了。”
俞翎:……可以叫朱奶奶来打巴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有朋自远方来
吃茶去
谢谢你们的营养液!
么么哒。
☆、福利院
因为要去福利院,第二天顾桓六点就爬起来洗漱好,叫俞翎起床。
俞翎听见鱼鱼鱼鱼的呼唤声,还以为是蚊子,转了个身把头埋进了枕头里:“走开走开。”
顾桓站在床边垂眸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挠他的咯吱窝和腰侧,带泪的凄厉笑声传入了楼下打太极的吴爷爷耳中。
“现在的年轻人啊,”吴爷爷一招收尾,含着烟斗嗦嗦,“动静太大了,不尊重老年人。”
“有空站在那看天空不如来帮我盛粥,”朱奶奶今天穿了件水蓝色旗袍,叉腰站在厨房门口。
“现在的女人噢,”吴爷爷无声道,“社会社会。”
社会社会是他上网学来的,意思不是很懂,不过这两字看起来很威风,他时不时就要用一回。
早上白粥配酸黄瓜,顾桓和俞翎吃完后出发去福利院,福利院在郊区,没有直达的公交,所以顾桓直接打了辆顺风车。
旭日刚刚东升,沿途还能听见几声鸟叫,街上的早饭摊前人挨人,还有骑行的老爷爷老奶奶,车前的框里放了个竹篮,到菜场去采购。
俞翎趴在车窗前向外看:“以前我也在这种小摊前吃早饭的。”
“嗯?”顾桓兴致勃勃,“都吃些什么?”
“饭团,那时候三块钱一个,里面有炸得脆脆的油条,加上咸菜,超好吃的。”俞翎回味道,“有时候还会吃个山东煎饼,叫他多放点甜面酱。”
“没有肉吗?”
“早饭哪吃肉呀,”俞翎收回目光,“不过心情好会来瓶李子园,1块钱呢。你呢,你吃过小摊的早饭吗?”
“我没有,”顾桓把手搭在俞翎腿上,“我妈不让我吃,每天给我烧早饭。”
“那很好啊,”俞翎捧着脸,“都有些什么?”
“白粥啊皮蛋粥啊蛋花粥啊,”顾桓回忆,“没什么特别的。”
“听起来比我的要没滋味。”
“是的。”
俞翎上了高中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福利院,印象中的红瓦白墙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桩二层楼房,外头圈了个画满卡通画的围墙,一道铁门。
俞翎站在铁门外,看到楼房前的一大片空地上有十几个小孩在玩游戏,一个女生正带着他们玩老鹰捉小鸡。
“有人来啦!”眼尖的小朋友看见站在外头的两人,争先恐后扑上前去看,叽叽喳喳,“你们是谁呀,找谁呀?”
俞翎温柔道:“找蔡爷爷,蔡爷爷在吗?”
“在的,”小姑娘打开门,“你找退休的蔡院长是吗,他正在那间屋里练书法。”
小朋友紧围着顾桓和俞翎,仰起脸看他们,有个胆子大的,伸手摸了摸俞翎身上的卫衣。
“大家想要玩具吗?”俞翎问。
“想!”
“当当当当!看!”顾桓往身后一指,“那里的袋子里是给大家的玩具,跟着你们的小姐姐一起去拿吧。”
孩子们欢天喜地冲了出去,嗷嗷叫着去挑选玩具,顾桓趁机带俞翎敲响了蔡院长所在的房间。
“请进。”
俞翎推开门,见蔡院长戴着眼镜伏案写毛笔字,未往门口看一眼。
俞翎先鞠了一躬:“蔡老师。”声音洪亮。
“啊?”蔡院长看了看门口弯着腰的年轻人,“你是,俞翎?”
“哎,”俞翎走上前去拥抱他,“您还记得我啊?”
“哈哈,会叫我蔡老师的这么多年也只有你,”蔡院长拍拍俞翎的肩,看向顾桓,“这位是?”
“这是我的同事顾桓,”俞翎撒谎道,“我们来z市出差,顺便看看您。”
“好好好,出息了出息了,”蔡院长叹了一口气,“我呀,知道你为什么来。”他握住俞翎的手带他坐在沙发上,“你先等等。”
蔡院长开门出去,不一会儿带回了一箱书:“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听故事,这是我这些年给你留的,一直想找个机会给你,可是没有你的地址,就耽搁了。”
《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伊索寓言》……俞翎把书从箱子里取出,每一本都崭新崭新的。
“这么多年了,您还记得啊。”俞翎摸着故事书都封面感慨万千。
“记着的,那时候你缠着我讲故事,我也不大抽的出空,一星期也就那么一回,现在想起来愧疚得很,你是个不主动要糖的孩子,乖巧懂事,以前我有很多地方愧对你,”蔡院长摘下眼睛擦了擦,“很多事情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不想再隐瞒了。”
俞翎坐直了身子,顾桓悄悄摸摸他的脊背,俞翎小小地摇了摇头。
“你还记得和你玩的王二狗吗,当年他被别人领养走,其实那户人家想领养的是你…二狗那时候偷偷找我,说他不想待在这里了,他想有前途,是我骗了那户人家,说你被领养了,让他们带走了二狗……”
“嗯,”俞翎点头,“没事,我虽然没被领养,但是我现在过得很好,人各有命。”
“你从来不争不抢,小时候糖果没你的份,玩具也没你的份,上高中大学福利院没出一分钱,还要你寄生活费回来……”蔡院长停顿了一下,“对不起。”
“没事,您别自责,福利院养了我16年呢,没有您的话,我早饿死街头了。”
“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蔡院长拍拍他的肩,“其实你心里清楚我有多少地方做得不对,只是你不说,给我留面子而已。”
俞翎笑了笑,低下头。
“人啊,总是有糊涂的时候,你也别宽慰我,我知道以前我做错了,现在也没法补偿,只有一吐为快,让我内心的歉疚感少一点儿。”
“蔡院长,”顾桓接过话,“您能带我去抽烟室吗,我想抽支烟。”他揉揉俞翎低垂的脑袋,“我马上回来。”
蔡院长送他出门,给他指了路,转身想要折返,顾桓拦住他:“您又要进去诉苦了?”
蔡院长没转身。
“您说这些是真为了减轻愧疚感吗?您一样一样的揭露只是让俞翎更加清楚地记起了从前不开心的日子,这样做有必要吗?”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把真相说出来?”
“对,您一开始就不该说这些,”顾桓加重语气,“我敬你是个老人了,有些事情还是烂在肚子里比较好,不要以为说完你的愧疚感就没了,那你这根本就不是愧疚,知道自己不能补偿就别说出口。”
蔡院长沉默几秒,重重叹了口气:“带他走吧,这里没有可回忆的,全是悲伤。”
坐在返程的车上,俞翎不发一语,顾桓抱住他的头,捏他的耳朵:“不该带你来的。”
俞翎摇摇头。
“难过吗?”
俞翎没答话,眼泪慢慢浸湿了顾桓的前襟。
俞翎想起无数个在福利院辗转反侧的夜晚,因为雷声害怕,因为闪电害怕,因为白天听过的鬼故事而害怕,可是那个时候,没有人给他安慰,给他鼓励。
他也想要水果软糖,也想要会唱歌的机器猫,最后却连摸一摸都是奢望。
高中时打工时间短,赚钱少,有时候早上买的饭团要留一半到中午,不敢让同学发现,怕被嘲笑,那时候他是多么无助呀。
愧疚又怎样,愧疚不能穿越时空,给艰苦的俞翎一个拥抱,一束阳光,愧疚只不过是两个字而已。
顾桓没带他回民宿,就近开了酒店,温柔地做了一次,一遍一遍地在他耳边说温暖的情话。
没关系呀,俞翎,没关系呀,你瞧,爱只是迟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为到三千了
没想到还差这么多
希望大风加油呀。
大家晚安。
☆、z市
第二天俞翎的眼睛肿大如核桃,顾桓跟酒店客服要了冰块,裹上毛巾给俞翎冰敷。
“小哭包。”顾桓半躺在床上,左手撑着床铺,右手拿着冰块,“不许睁开眼。”
“是不是很难看?”俞翎摸摸眼皮,“我现在像不像青蛙?”
“小鱼再怎么变异也不会是青蛙,不丑,就是一点点肿。”顾桓左右端详,“现在左眼还没好,我再敷敷。”
“啊!!!好丢脸,”俞翎想起昨天的自己就羞愤,“居然哭了。”
“哭是因为你是个正常人,再说你在我面前哭得还少吗,别太在意。”
“这个哭和那个哭哪能一样。”
“不一样?”顾桓把毛巾往地上一扔,抱住他,“那个哭不是哭是舒服对吧?”
俞翎启齿:“确实是蛮舒服,但是我的意思是,这两个的感情不一样。”
顾桓逗他:“怎么不一样了?”
“一个是爱,一个是难过。”俞翎回抱住顾桓,“同时也有庆幸,如果我当年被领养走,就遇不到你了。”
“所以一切都刚刚好不是吗,”顾桓摸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