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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无独有偶-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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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顿饭显然算是吃得不欢而散了。梁厉也知道自己才是搞砸一切的那一个,但反胃的感觉太强烈,一切掩饰的力量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在电梯里他避开詹之行询问和关怀兼而有之的目光,转而对韩清说:“我昨天没睡好,现在吃饱了,开始头痛了,要不……下午不陪你了?”
  韩清下午和同学约在近郊的植物园碰头,梁厉之前没去过,本来打算和詹之行一起送妹妹过去,然后两个人也逛一逛,权当避暑。但现在他已经没了这份心思,说头痛也不算是假话——此刻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死命拉扯他的神经,耳边仿佛有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噪音。
  他这么一说,韩清立刻露出了担心的神色:“哥,你脸色真的好差,不是中暑了吧?”
  “可能吧。”他随口答,又终于想起詹之行似的转过脸,“你送她过去吧?我可以自己打个车回去。”
  詹之行没吭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梁厉像是被烫了一下,在狭小的电梯间里后退半步,直到脚跟碰到了电梯的墙壁。
  “没发烧。”他勉强一笑。
  “在冒冷汗。”
  “说了头痛。”
  “我陪你去医院吧。”
  “我也去。”韩清也说。
  “说了不用!”
  四周忽然静了下来。梁厉惊觉自己的态度生硬得过了份,他咽下一口气,又说:“我反正要睡一下。睡一下就好了,你们别管我,晚上我们可以一起吃饭。”
  他顿了一下,拧出一个笑容来:“上次粥店的水准就行。”
  詹之行还没来得及接话,电梯到了,大堂里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而梁厉一出电梯就开始又急有快地朝外头走,仿佛这大堂里全是蚊蝇蛇虫一样。
  人不要在有情绪的时候做任何事,这是梁厉给自己的一个告诫,现在的他忘记了这一点,于是他又要吃到教训了。
  他们明明晚离席了十几分钟,丁照和那一行人居然还在大楼外头迎来送往,而且好巧不巧是最后两位客人的车刚开走,丁照和自己的车也到了,他上车,关车门的瞬间,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了。
  梁厉真的觉得要吐了。
  一年多不见,丁照和没有任何变化,连看向梁厉的目光都和以前一样,异常专注,始终包含着审视的意味,其中的柔情蜜意当年梁厉是享受过的,现在只觉得格外不堪。他不愿意再和这样的目光对视,干脆地别开了视线。
  好在车很快就开走了。
  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叙旧都过于丢人了。
  梁厉坚持让詹之行送韩清去植物园,并且坚持不去医院。他固执起来像一块石头,而詹之行其实拗不过他,韩清更是拿他没什么办法,最后还是听了他的话。
  为此梁厉松了一口气,在回去的车上甚至说了个笑话——就是只逗笑了他自己。
  他让詹之行把他送回自己的住处,这次詹之行没表示反对,因为他们出门时根本没顾上收拾。总之,当梁厉在自己的床上睡下时,他的头真的痛了。
  不能说谎啊。梁厉迷迷糊糊地想,这下好了,谎话成真了。
  而被门铃叫醒的一刻,他的头更痛了。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去应门,眼皮很重,几乎睁不开,脑子里想的是这到底几点了清清怎么就回来了她不是有钥匙吗这姑娘真是要命说了一万次要带钥匙了。
  门开了,没有韩清,有的是丁照和。
  梁厉握紧了门把手,彻底睁开了眼睛。
  丁照和比梁厉还高一些,两个大老爷们儿隔着个老旧的木门各站一边的景象实则有点滑稽,但当事人都没有笑一笑的心思,只是沉默而古怪地望着对方,一言不发。
  梁厉觉得没劲透了,甚至不想问丁照和是怎么在短短时间内找上门的了,反手就要摔门,但他刚一动,前一刻还静默如死人的丁照和一把抵住了门,总算说了两人重逢以来的第一句话:“梁厉。”
  做大老板的人,其实说来说去都是在做服务业,而且个个技术了得,两个字给叫得可谓百转千回,无比情真意切。梁厉因为头痛,精神和体力都要缓一拍,听到自己的名字从曾经熟悉的人口中缓缓吐出时,他还是愣了一下,再回过神时,丁照和半边身子已经跨进了门里,这门眼看是没法合起来了。
  梁厉索性放开手,后退一步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他。梁厉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是滑稽的:衣衫不整,头发说不定乱如鸡窝,无论是在穿着上还是气势上都和眼前的人不匹配到极点。但他也没有任何在丁照和面前整洁得体的义务了——对于一只虫子一只鸡一把椅子,衣着又有什么要紧呢。
  他咬了咬牙,集中注意力:“丁总。”
  丁照和皱了皱眉,到底没有隐藏住,流露出不忍的神色:“我让人找了一下你的住处,找到了就来了。”
  “哦。”
  “不请我进去坐坐?”
  “又脏又乱,还是免了。”梁厉笑了一下,又上前了一小步,堵住丁照和的去路。
  但如此一来,两个人的距离也拉近了。不管梁厉是否请愿,他都能更清楚地看见丁照和,正如后者也能更好地审视他。梁厉发现这个人是真的没有变化,不由暗自嘲笑了一下过去的自己,这时他留意到丁照和的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真的笑了出来。
  他就懒得掩饰了,满不在乎地看了一眼对方左手上的婚戒,继续笑笑:“老丁,如果你一直有戴戒指的好习惯,你说能省我们两个人多少事啊。
  “我反正自认从头到尾没纠缠过你。也这么久了,算了吧。”
  丁照和始终皱着眉,这意味着不悦与不赞许。梁厉想,这要是在公司,丁总露出这样的表情,多少人这一天都没法过了啊。但他现在可是一点也不在乎了。
  “让让吧,我关门。”他掀起眼皮,又看了一眼丁照和,无精打采地开口,“你是体面人,闹起来难看。”
  梁厉的手停在了门把上,是一个清清楚楚的送客的姿态。丁照和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梁厉由着他,一点也不催促,直到前者叹了口气,说:“我在办离婚了。”
  到了这一刻,梁厉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被羞辱的滋味。这种滋味其实已经来迟了,所以他还可以装出三秒钟的体面和无动于衷:“哦。”
  他看着丁照和退后几步,然后缓缓关上了门。
  关上门的瞬间,梁厉开始发抖——气的。
  睡人有的时候还真的不如睡狗。
  梁厉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有睡过狗,甚至没有被狗咬过,这个比较是个伪命题。但他现在脑子里完全想不到别的了,他只能恶狠狠地盯着门板三秒钟,然后发现其实他妈的什么都不能做,既不能出去打丁照和两个耳光,也不舍得想自己两个耳光,摔个杯子吧,最后还不是要自己打扫干净,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回去睡觉。
  去他妈的,老子睡觉总可以吧。
  梁厉觉得,今天自己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搂着詹之行睡到下午。到底吃得什么鬼饭。
  他要把这个错误弥补回来。
  他倒头继续睡,但这次他运气不好,睡了没五分钟,又有人在敲门了。敲就算了,还敲得没完没了,规律之极。
  梁厉不敢相信丁照和居然能不要脸到这个份上,忍了足足五分钟,心想老子凭什么忍,这件事从头到尾,到底凭什么老子忍???
  这个问号一起,顿时心火烧满了整个胸膛。
  重重捶了一下床,梁厉睁开眼,跳下床冲到客厅拉开大门——“没见过犯贱到你这份上的!滚!有多远滚多远!”
  詹之行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梁厉一呆,下一秒,一阵毫无预兆的眩晕袭来,他吐了。


第45章 
  顿时门内外的两个人都变了脸色。梁厉下意识地用手去挡,反而喷得地板和自己身上都是,他拼命地挥手,示意詹之行躲远些,可詹之行不仅不躲,还上前了两步,抓住他那只隔空乱挥的手,问:“你吃错什么了?”
  梁厉心想“老子就是吃错了药才有今天”,可惜眼下的自己说一个字也困难,吐得像个孕妇。到最后詹之行也架不住他了,索性陪他一起蹲在门边,一边看着他干呕,一边伸手拍他的背。
  终于吐无可吐之后,梁厉有气无力然而坚决地拍开了詹之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昨天着凉了。”
  詹之行也不管一身的狼藉,探了探梁厉的额头,皱眉说:“满头冷汗,我陪你去医院挂急诊吧。”
  “不去。”梁厉绕开他,想去浴室。
  詹之行跟在他身后,看他脚步虚浮,犹豫了一下跟上去,到底是在梁厉反锁门前赶着一起挤进浴室。
  眼看着梁厉在洗手台前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干呕,詹之行再没和他多说什么,直接掏出手机拨通120,地址报到一半,手机直接被梁厉抢了:“你他妈的多管什么闲事!我不是要你滚了吗!”
  詹之行望他一眼:“那句话是对我说的?”
  梁厉气结——他的嗓子全哑了,几乎发不出声音来——一口浊气噎在喉头,好一会儿终于随着话一起吐出来:“不然还有谁?”
  詹之行看着梁厉,片刻后平静地开口:“我一直没告诉你。因为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我有个师兄在‘容博’……”
  “住口!”在听见老东家名字的同一时刻,梁厉用尽全身力气,喝住了詹之行即将要说出来的话。
  詹之行没说下去,依然很平静。
  这句没说完的话,就像一道破空的鞭声,将伪装乃至旧伤痕都活生生地撕开了。梁厉顿时没了力气,晃了一晃,撑在了洗手台上,不去看咫尺之遥的詹之行,而是死死地盯着浴室那有些破损的瓷砖地,僵迟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才哑声说:“……你出去吧,我要洗个澡。丢人。”
  詹之行不动。
  梁厉气得眼睛都红了,随手抓起台子上不知道什么东西,恶狠狠地朝着詹之行扔过去:“滚!听到没有!滚!”
  他扑上前,把詹之行推出浴室,又死死反锁上了门。
  半冷不热的澡洗到最后一刻,梁厉这才想到,被推出去的那一刻,詹之行根本没反抗。
  他裹着浴巾垂头丧气地走出浴室,一旦冷静下来,梁厉就都想明白了——詹之行完全是被恼羞成怒的自己给迁怒的。自己和丁照和的这笔子烂帐,怎么都和詹之行扯不上关系。即便是他通过别人知道了,也是人之常情,自己实在没立场对他发火。
  可就是控制不住,一想到不知道詹之行知道了多少,梁厉又开始浑身犯冷、犯恶心。
  门边的地板已经收拾干净了,而大门紧闭着。梁厉莫名又想到那个“田螺姑娘”的老掉牙的调笑,可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倒在沙发上,头痛欲裂。
  昏昏沉沉之中,梁厉觉得自己应该爬回卧室,可越这么想,身体越是沉得像每一块骨头上都被绑上了石头。他自暴自弃地想算了就算死得难看身后事也不是自己来操办,终于稀里糊涂地睡过去,睡着前以为自己会做梦,可直到满脸惊恐、几乎是语无伦次的韩清将他推醒,梁厉一个梦也没有做。
  他看着韩清一分为三的脸的叠影,扯出一个艰难的笑:“……清清,你哥今天栽了,打电话给医院……”
  这一句话已经耗费了他一觉攒来的力气,眼前黑过去的瞬间,梁厉绝望地想,这回真他妈丢脸大了。
  等再有意识,毫不意外是在医院里。另一桩不意外的事则是,詹之行就在病床边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詹之行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欣喜,还是那付油盐不进的死样子,声音也是不咸不淡,平静得很:“太晚了,我叫韩清回去了。”
  梁厉挣扎了一下,发觉自己浑身酸软,没有一丝力气,简直口干舌燥,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哦。”
  “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低血糖。”
  梁厉没吭声,转过脸左右一看,发现是个单人病房。
  他一下卸了劲,拿被子遮住脸,迷迷糊糊地想就这么再睡过去。可没一会儿,被子就被轻轻掀开了。
  梁厉就无可奈何地说:“你能不能让我安安静静一个人地出会儿洋相?”
  片刻后,詹之行回答他:“又不丢人。”
  这四个字让梁厉暗自苦笑,可现在大脑实在太乱,无从分辨它们是否有更深的一层意思。而他也确实太累,什么都无从谈起。
  于是,梁厉翻了个身,丢下一句“随便你”,再次睡过去。
  这一次,他倒是做了个梦。
  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噩梦,当他再次醒来时,整个脖子都被汗水浸透了。更可怕的是这个梦不过是一场旧日再现,提醒了他曾经发生过什么。
  梁厉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听见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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