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幻想-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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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柏又想起来，在第一条短信发出后，追踪器的位置停顿了较长的一段时间，如果赵柏没有记错，那么大概是有足足十分钟之久。
　　而在此后，赵柏由于专注于打电话，并未实时监听简杨那边的情况，所以，那时跟踪窃听器是否还在跟随简杨，也就不得而知。
　　赵柏把简杨换下来的衣服一件件叠好，码回箱子里，轻轻盖上。
　　更重要的问题是，简杨为什么要刻意这么做？
　　可能是为了利用赵柏来制造律权彦死亡时的不在场证明？
　　但这种小把戏，只要稍作调查就能轻易拆穿。赵柏拎起箱子，走出派出所，想，而在拆穿简杨的骗局后，心中的疑虑反而加重。他不得不怀疑，简杨在扔掉夹有追踪器的衣物后，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监控录像里的那名作案人，究竟是不是简杨？
　　倘若是，那么律权彦被杀害的原因，和周玉曼以及李程是否相同？
　　“铃——铃——”
　　尖锐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赵柏的沉思。他把右手上的箱子换到左手，掏出手机。
　　“赵队，梁宇璘抓到了，等你回来问……你可赶紧回来吧！真是快受不了了……”
　　“好。”
　　挂了电话，赵柏便阖了阖眼睛，深吸一口气，向不远处的停车场走去。
　　刚打开刑事科的门，一声嘶吼就险些把赵柏的耳膜震破。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这帮狗腿子，欺压我这个没权没势的穷叫花子是不是！”
　　一旁的宋佳翻了个白眼，把耳塞又往耳朵里怼了几下。办公室里的众人表情隐忍，正承受着身心的双重折磨，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
　　赵柏按按太阳穴，而后，一把推开审讯室的门。
　　“都说了我不知道你们别问……你是谁啊？是管事的吗？”
　　赵柏瞥了桌后一脸邋遢的男人一眼，面色严峻。
　　“咚”的一声，厚重的金属箱子被狠狠地砸在桌子上。
　　横眉一挑：“见过没？”
　　男人似是被这三个字给震慑住了，嘴巴一张一合，一时间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吐什么字。
　　赵柏也不催促，只是用那一双凌厉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刮着男人紧绷的神经。
　　“见……见过……”　梁宇璘目光躲闪，在瞄到赵柏怀疑的目光后，又慌张地辩解道，“不过不是我偷的，我没偷东西，你们不能抓我！”
　　赵柏冷笑一声，用骨节叩击箱盖：“不是你偷的，难道还能是哪个傻子送给你的？”
　　“是！”男人瞬间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瞪着眼睛，“就是！今天早上有个傻子送了我一个箱子，还倒贴了二百块钱呢！”
　　赵柏眯起了眼睛。
　　男人似是怕赵柏不信，又自顾自地翻起了自己一身布满灰土的衣服，最后甚至甩掉褂子脱掉背心，才终于从半缝着的内口袋里扯出两张崭新的红票子。
　　“那人说，把箱子拿走，随便扔个地方，这二百块钱就归我了。我掂量着这破箱子也不沉，估计没放什么违法乱纪的东西，顶多也就搁几件衣服，所以就爽快答应了。有钱谁不赚呢，你说是不是，当官的？”
　　赵柏未回应，只是审视着梁宇璘。
　　男人乱了阵脚，见赵柏目光不善，便又慌忙把手里拿着的钱收了回去，护在手心里：“这二百你可别惦记啊，用你们那什么劳什么法讲，这叫合法收入，我抱着箱子跑那么远，于情于理都应该……”
　　“那人长什么样？”赵柏不耐地打断，目光紧逼。
　　“长什么样？”男人皱了皱眉，后却神秘一笑，“长什么样我看不见，他戴着口罩，不过那双眼睛……啧啧，我在鑫街口讨了这么多年饭，每天人来人往，就还没见着过更好看的。”
　　


　　第九十八章　引火烧身
　　闻言，赵柏却面无表情，而是直接对身旁的警员道：
　　“鑫街口，今天早上九点半到十一点之间，查监控。”
　　警员应了一声，便开门出去了。
　　赵柏又瞥了一眼桌子后面坐着的梁宇璘。梁宇璘双手插兜，一脸谄笑：
　　“怎么着，你们要找人对不对？我可是立了大功的人，按道理多多少少都应该有点奖金是不是？兄弟，生活都不容易，一两块钱，顺手……”
　　赵柏摆摆手：“你可以走了。”
　　“哎，你这当官的怎么……”
　　赵柏拿起箱子，没理会身后的吵嚷声，径直走出审讯室。正在吃冷面的宋佳被他一脸的阴沉给吓了一跳，连筷子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赶忙起身，走上前来，关切道：
　　“咋了啊赵队，那人招惹你了？”
　　“没事。”赵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面部肌肉僵硬得有多可怕，于是眨了眨眼睛，勾勾嘴角，挤出一个勉勉强强的笑，“律权彦的案子有什么进展？”
　　“没有。”宋佳耸耸肩，“现场干干净净，除了你看过的那段监控录像以外，没有任何线索。”
　　“死者及相关人员的背景调查？”
　　“袁小茜和其他普通员工的调查报告我放你桌子上了。而律权彦和他夫人史明丽的，小刘说他在查，我就不做重复工作了。”
　　赵柏点了点头，又似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皱着眉，急声问道：
　　“你最后一次看到小刘是什么时候？”
　　“十点多吧，怎么了？”
　　“他电话打不通，你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吗？”
　　“开会啊，你怎么不知道？不是你叫他去开的吗？”
　　没有。赵柏边回忆边拿出手机，把早上所有的通话和短信记录都一条不落地翻了一遍，默念道，没有，我没有给小刘发过任何开会通知。
　　宋佳见他疑惑，便接着解释：
　　“我刚回来不久，就看见小刘正急匆匆地往外跑。我问他干什么去，他说，领导叫他去大会议室开会。”
　　宋佳瞪着眼睛：“那个‘领导’难道不是你？”
　　“不是。”赵柏收了手机，转身就走，跨着步子飞奔上楼。
　　大会议室在六层，平时基本处于上锁状态。赵柏记得上一次全体干部到大会议室开会，还是在一个疯子手里握着足以炸毁半个市区的炸弹开关，站在市政厅楼顶扬言跳楼的时候。
　　小刘究竟做了什么事情，居然能让那帮整天喝茶看报的老狐狸精们叫过去开会？
　　黑红色的木门呈现在眼前，若有若无的檀香萦绕在鼻间。赵柏却全无细细品味的心情，盯着门口，直奔上前。
　　而就在他抬起手臂，准备敲门时，突然“咔哒”的一声，门开了。
　　一张天真无邪的大脸差点撞在赵柏身上。
　　“赵队？”小刘满脸惊讶，“你也来开会？可是会都开完了啊。”
　　赵柏见他平安无事，便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但随即又警觉起来，眉头紧锁：
　　“你开了什么会？和谁一起开的？”
　　“我……”
　　“他为什么来开会，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一道犀利的声音自屋内传来。赵柏先是条件反射性地一颤，随即又马上稳住心神，用视线示意小刘开门。小刘却没有马上拉开，而是先回了一下头，似是在请示那位方才讲话的人。
　　“让他进来。”
　　此时，赵柏才得以踏进这个庄重的地方。出乎他意料的是，坐在回形长桌正中央的人，不是什么上面派来的妖魔鬼怪，而是他多日未见的沈老局长。
　　沈局长却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门口站着的赵柏，便将目光转回小刘身上，语气舒缓和蔼：
　　“小刘同志，你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沈局？”
　　“局长，我哪错了请您批评指教，别这样就开除我……”
　　“今晚六点之前到红杉园8号院6号楼楼下报到，到时会有专人为你安排住处。”未等他说完，沈局长就起了身，面带微笑，一双宽厚的手掌亲切地握上小刘正打着哆嗦的手指，“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特殊时期，让咱们新同志受委屈了。”
　　小刘：“啊？”
　　“至于你，”沈局长话锋一转，凌厉的眼神刺得赵柏心里直哆嗦，“好自为之。”
　　说罢，老局长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顷刻间，空荡荡的大会议室里就剩下赵柏和小刘，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知道沈老先生在卖什么关子。
　　赵柏按按额头，深呼吸一口，给小刘拉开一把椅子让他坐下，然后自己坐在小刘旁边。
　　“沈局长叫你上来的？”
　　小刘点头。
　　“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好像……一句话也没说。”
　　赵柏差点被他给气笑了：“你们俩开这么长时间会，不说话难道一直瞪着眼看风景？”
　　“不是，不是，”小刘急忙辩解，“一直在问我话的是另外两个人，赵队你进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
　　赵柏有些意外：“另外两个人？是谁，局里的哪两位？”
　　“好像不是咱们局里的。我不认识他们，也没有见过的印象。”小刘转着眼睛托着腮，“不过我看他们穿了警服，气势有点慑人，也拿着盖了章的文件，再加上沈局带我进去见他们之前一直叮嘱我不能瞎说话，所以我就实话实说了。”
　　“等会，”听到“警服”二字，赵柏心倏地一沉，隐隐的预感浮上心头，“你过来，看这个。”
　　他把左手摆到身前，用右手指着左上臂镶着的臂章，目光严肃：
　　“一样吗？”
　　“哎？”小刘面上浮现出困惑。他盯着赵柏的手臂左左右右看了半天，才犹豫道，“不……一样，好像……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他们的臂章上没有麦穗，取而代之的是两条缠在一起的青龙！”
　　——是调查局的人。
　　这个认知让赵柏神经瞬间紧张起来。他“噌”地起立，双手搭在小刘肩膀上。
　　“他们为什么找上你？问你什么了？你怎么回答的？”
　　小刘似是被他这劈头盖脸的三个问题给吓了一大跳，不由得往后缩了缩，思索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回答：
　　“好像是因为我从国图的档案室里翻出了他们的东西。我刚拿到手，看都没来得及看，就被沈局叫回来开会，然后东西就被他们给收走了。不过幸好，我早就感觉那个应该挺重要的，所以上楼之前偷偷复印了几份。”
　　说着，小刘便也站了起来，拉着赵柏的手臂往外走。
　　纵使心中万般无奈，赵柏也只得跟着小刘下楼。毕竟，能让上边人出动调查局来亲自回收的，最起码是机密等级的保密文件。所幸，小刘已经安全地渡过了这一险关的第一步，但是，偷印机密一旦被查到，就算是沈局长，恐怕也难保他平安无事。
　　况且，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来的机密文件，很难不让人把它和律权彦周玉曼以及李程联系在一起，更进一步讲，是和——
　　——和简杨联系在一起。
　　“赵队你等一会啊。”小刘把赵柏拉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松开手，在赵柏诧异的目光下，用手指掐着桌沿，硬生生地把桌子从墙角给拽了出来。
　　然后他只喘了一口气，就又果断蹲下，钻到桌子底下，不一会，就抽出了几张薄薄的纸片，起身递给赵柏。
　　“这是我在检索‘深蓝福利院’这个关键词的时候找到的档案。”小刘擦擦汗，脚跟一抬，一屁股坐到歪摆着的办公桌上，“起码得是十多年以前的，原件上都是灰，印出来也有好多黑点，赵队你就凑合看吧。”
　　赵柏却无暇再听身边的人解释。他死死抓着手里的三张纸，神色紧张，目光仿佛要在上面烧出一个火窟窿。
　　然而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小刘愣愣地看着赵柏手里正一寸寸化成灰的纸片，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声音中满是惊诧与不解：“赵队，你干什……”
　　“你做得很好。”赵柏扣上打火机，抬眼，给了小刘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刑警队能有你这样认真积极的警员，我倍感荣幸。”
　　小刘嘴巴张成“O”型，眼睛直直地盯着赵柏微笑着的脸。
　　“只是有时，形势所迫，事情会变得有些复杂，所以，”赵柏拍拍小刘略显瘦的肩膀，“其他的复印件也拿过来一下，我一次就给处理掉。你就当你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见。下午记得按时到红杉园报到，沈局应该已经给你批了一个不短的假期。”
　　


　　第九十九章　You　Jump
　　待赵柏烧完小刘所有偷印国家机密的证据，再好言劝说这个刚出校门的孩子多休息多喝热水，最后终于得以把他安全送到红杉园后，时针已指向了下午三点。
　　赵柏回到车上，边系安全带边弯着嘴角，挥挥手和不远处倚着行李箱的小刘道别。直到车缓缓开起，驶至街角的转弯处时，他才收起了笑容。
　　黄灯跳红，赵柏徐徐阖上眼睛。
　　小刘无意间拿到的档案一共有三张，前两张分别是1968年和1988年的新闻剪报。由于时间紧促，赵柏没能来得